一千年以后。

中国早已经历了治乱兴衰，各番盛世。

这是最好也是最坏的时代。

“婆婆，可不可以不喝这碗汤？”小山的魂魄在奈何桥上停住。

“孩子，你游荡了千载，还未受尽红尘之苦么？”孟婆抚摸着小山沧桑的脸。

“苦，我不觉得！我只是遗憾这世界敢爱的人注定一生伤！”

“山儿，你本来可以得道归真。”孟婆叹气道。“你何苦呢？”

小山心意已决，他还是念念不忘那些在他生命中出现过的男人和女人。

我在天上静静地看着这一幕。

孟婆放下汤碗，拿起印签。小山慢慢地转过身。

他脖子后多了一颗红色的朱砂痣。

黄泉，彼岸。他已在忘川河中煎熬等待了千年。

“一切就看你的造化了！”小山挥挥手，从容地去了。

听母亲说，我出生的时候，并没有哭。

我的额头有一道浅浅但明晰的伤疤。

从记事那天起，我就常常梦见一些人和事。

狐媚的眼睛。瑟瑟的竹林。还有那些模糊的笑容。

像照片效果不好时呈现的结果。

还有震天的马蹄声和呐喊。以及风中淌落的泪滴。

忘了说，我姓邹，名浮生。

门前小河对岸也有户人家。我四岁那年，那里降生了一个男孩。

我趁母亲做饭的间隙，偷跑去看他。

他洪亮的哭声，宛如高音喇叭。

只是在看到我的瞬间，他突然不再哭闹。

他居然笑了。我也笑了。也许他记得我的酒窝吧！

他狠心的父亲发现他脖子后的苦情痣，竟然不想要他。

他小小的手掌上还有岛纹！

“这孩子不能养！”虽然他的母亲死活不肯。

我听到这些，不知如何是好。他刚历生劫，眼看又步死路。

没关系，他们不要，还有我呢！眼看他就要被抛弃，我只好跟母亲商议，把他报来抚养。母亲是个通情达理的女人，便前去央求。

于是我背着他高兴地回家了。

他在摇篮里咿呀学语。有时看不到我们便会着急。

领家的小妹萧菲婷也常来看望他。

这女孩生得灵巧可爱，只是三岁时遭遇车祸，右臂被碾断。

她时常和他说话，虽然她也只能断断续续地发言。

一年过去了，他安然地成长着。小弟的母亲也日夜念叨着儿子。

我抱着他在油菜地里睡着了。

“浮生哥，带荣轩回家吃饭啦！”我被小妹的叫声吵醒。

我瞅瞅他，他还趴在胸口。我起身，他的眼皮微动，打着呵欠。

后来我才发现，荣轩没有眼泪。不论打呵欠还是半夜哭闹。

多么奇怪，一个凡人，居然没有眼泪。

不过也好，男儿有泪不轻弹嘛！

我还有个伙伴，邱雨泽。他和我相仿年纪。

有次我背着小荣轩过河，不慎落水。幸亏雨泽及时赶到。

溺水的那刻，我恍惚看到这熟悉的场景。只有短短的几秒，却很真实。

是我背着一个孩子过河的样子。

我在快要窒息的时候，抓住了雨泽递来的竹竿。他水性极好，荣轩还好没事。

真是一场虚惊。荣轩从背上滑落，他坐在浅水处，半天才回过神哭出声来。

我在水里起落时似乎看到了几条鱼儿。

他们好像在和我说话，又像在议论什么。也许是幻觉吧！

我和菲婷，雨泽还有荣轩坐在草地上晒着太阳。

“哎哟，好痛！”菲婷捂着脑袋。

“又是那个小坏蛋徐子骞。”我们回头望去，子骞正在朝我们丢石头。

他还掏出弹弓威胁我们。我只好抱起荣轩先走。

徐子骞黝黑的皮肤在阳光下闪闪发亮。笑容很邪气。

雨泽和他理论，他二话不说便发射。雨泽把他撂倒在地，他居然还来劲了。

菲婷的胳膊就是因为被徐子骞他追打时出事丢掉的。

还有一次，我险些被他下的绳套绊倒。这个可恶的家伙。

他家有钱有势，我们也不好招惹。

荣轩十岁的时候，他的生母想接他回家。

他哭了。我看见了他的眼泪。因为父亲还是不接纳他。

他眼角带着残留的泪水睡着了。我尝了尝他的眼泪。甜的？！

“浮生哥，我们出去逛逛吧！”荣轩心情不好。

“去哪里呢？”我只好带着他散心。

从我看到他的第一天起，我就明白，这一世，他是我要找的人。

他额角的伤痕，依然还在。

只是左脸上多了一颗泪痣。我在树杈上吃着樱桃，不肯下来。

秋千越荡越高。

他似乎不记得我了。记得又如何？我还是我，他却早已不是他。

他专心致志地写着那叫做作业的东西。真是无聊！

我却在一边抓头发，揉着酸涩的眼睛。

那超级玛丽都通关多少回了，还是百玩不厌。

哎呀！鼻子磕到茶几上了。他哧哧地笑我，指着桌上的一滩口水。

人类真是越来越迂腐了。发明什么学校和老师。

还有那复杂的数字和图形。还要所谓的全面发展。

我只记得学堂和先生了。不过如今的学生都愈发调皮了。

徐子骞在女老师的杯子里放了只蛤蟆。她气得险些心脏病发。

下课铃又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