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年纪不过十四五岁，却已出落的水灵了。即使穿着洗得掉色的破旧衣裳，依然只会让人心生怜意。只是不知为何少女一双灵动的眸子微红，俏脸上挂着一丝散不去的愁苦。

深宅大院，少女这身打扮多半是此间主人家的丫鬟了。

少女进了一处独立小院，院里有个小池塘，占了院落三分之一地方，池塘边栽了丛墨竹，稍远处的墙角几株叫不上名字的花开的正艳。院落的最里面则是一栋三层的小楼，看起来有些破旧了。

少女提着裙摆，踩着石墩到了小楼下，从一侧的楼梯上去，一直到了三楼。三楼只有一道门，少女缓缓推了开。

少女进了屋子，并没有停留，过了一道帘门，出现在一处卧房内。

卧房里陈设简单，除了一张大床，就什么都没有。

少女到了窗边打开窗，口里碎碎念，说着什么。跟着回身走到床边，看着床上躺着的男子，半晌道：“少爷，你怎么还不醒过来啊。”

如是说着，少女眼里落下泪来，眼圈又红了几分。也不晓得这些日子哭过多少次了！

抹了眼泪，少女到了外间搬来一个凳子，坐在床边说话，既是说与床上的人听，也是说给她自己听。

“少爷，大夫说要每天和你说话，可是这都三个月了，你怎么都还不醒！再过几天，明歌小姐就要嫁给大少爷了。”

说着少女嘟了嘟嘴，一副气不过的样子，道：“哼，难怪明歌小姐不愿意嫁给少爷，少爷你就是个懒鬼，都不理人。要是青儿……青儿也不嫁给你，都不知道心疼人！”

小丫头说着又轻声的抽泣着，哭了一阵再说起话来。

杨寒对于这唧唧歪歪的声音已经习惯了，三五日时间，每天都有人在自己耳边说话，至于内容倒不见得有什么营养，大抵因为说话人身处的圈子太小，每次都是些鸡毛蒜皮的事情。譬如说府上某个丫鬟和某个家丁好了，而且府里许了他们的好事。又或者府里房和哪房又因为某事吵了起来。

杨寒听得到声音，却又醒不过来，甚至想动一下都不能，想说句话也觉得喉间像是堵了什么，一个字都吐不出来。

杨寒甚至想过莫非是真下了十八层地狱，被地府鬼差割了舌头？只是听着耳边如此轻柔的声音，却是本能的知道并非如此。

尝试了好些次都无甚作用，杨寒也就暂时放弃了。谁曾想，空下来，不由又会想到“生前”那些事。难免悲从心来，更加郁结不解。

跟着，杨寒并又会迷糊迷糊的睡了过去，其实每次“醒来”也就那么半个时辰左右，想事情的话，最多不过一刻钟时间就熬不住困意。睡过去，醒来，听着那些乱七八糟的话，然后再想些零碎事情了跟着又继续睡过去。如是反复杨寒倒也习惯了。

这日，小丫头的唠叨满是责怪。通过这些天的信息组合，杨寒已然知道小丫头为何会责怪自己，只是明白之后，杨寒打心底觉得可笑，他杨寒何时与那个劳什子明歌有了婚约？何况自己都死了，难道地府看自己还未成婚，特意安排的？

好吧，杨寒确实觉得自己已经死了。

杨寒想着不由困上心头，眼看就要睡去，耳边突然一声轰鸣，跟着并看到林轻音那倾国之脸近在咫尺，淡笑着对他说，“我要你死都不安生！”

之后她的脸又变得狰狞，声音也渐渐坚涩，愤恨。

画面急转，杨寒看到自己正与极北的狼群厮杀，看到林轻音那件染血的红裳，看到那顶红轿前瘫软坐着的少年。

一幅幅血淋淋的画面，杨寒不曾睁眼，却似是发生在眼前，无比真实。

他的额头，豆大汗珠汇聚成一股股水流，片刻就湿了枕头。

一张张面孔，清晰，模糊，再清晰，再模糊。

杨寒并出现在一片白茫茫的世界。

“杨寒，你来了？”熟悉的声音响起，杨寒四下寻找着，“苏墨，是你吗？你在哪？”

“杨寒，你答应我会照顾好允儿的，你明明答应过的。”女子的声音轻柔飘忽，似是根本不存在。

“苏墨，我……”床上的男子猛地醒转过来，直愣愣的从床上坐起，瞪着两只眼睛，直勾勾看着前方，然而眼前除了白色的帐子，哪里有什么人，哪里又有声音，只有一身的虚汗，以及实实在在的背脊发凉。

枯坐了一阵，杨寒依然眼神恍惚，心不在焉。下意识抹了抹满脸的汗渍，掀开被子下了床。

到了窗边，轻闭着眼，一阵清风拂来，吹在身上凉飕飕的。

外面吹吹打打，伴随着鞭炮之声，也不知是哪家有喜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