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氏骄阳
作者:沈处默 | 分类:历史 | 字数:107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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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集思广益
六人回到“朋来如云”时,月亮已经高高挂起。银辉倾泻在路面,皎洁如雪。客栈里灯火通明,入住的客人正忙着用晚饭。没见到钱老板,六人就直接上了各自房舍。说好简单漱洗之后,一齐到先克和贺文入住的房间会合。
不一会,敲门声响起,四位侍卫一齐来到先克房里。六人围坐在一起,要将两日的所见所闻,好好梳理。
“先说冤死之人,”先克首先开口,把话题顺序先捋了捋,“再说二宝被卖的事情。”
“我先来吧。”成康是四位侍卫中的大哥,他第一个发言。“这冤死之人……”
成康正要开口,忽然传来敲门声。他立马打住,扬声问道:“谁?”
“六位贵客,是我,客栈的掌柜。”原来是钱掌柜来了。
刘进跑去开门。钱老板进来后,他还站在门口,眼神警惕的左看右看,见无人尾随才关门进屋。之前只有他们一家入住,无需提防什么。现在客栈客满,也不知住的人是什么来路,多一个心眼总不会错。
“各位客官,回到多久了?”钱老板问道。
“刚到而已。”钱老板脸色绯红,似乎喝了酒,贺文打趣道:“莫非是客栈生意太好,钱老板跟人饮酒庆祝去了?”
“哪里——”钱老板身体向前躬,压低嗓子说道:“各位交待的事情,在下怎敢怠慢?这不,约了兄弟打探消息,顺道喝了几杯,刚回来。”
“可是有什么进展?”钱老板一说,先克马上紧张起来。看到钱老板还站着,赶紧招呼道:“钱老板,来,坐。”
“我……”钱老板环顾一圈,哪有多余的板凳?桌子上也是空空如也,没个吃的喝的。他说道:“我去拿张凳子。顺便给各位上壶茶,咱们边喝边谈。”说着,转身就没了人影。
“我发现啊,不管是客栈还是酒楼,伙计还是老板,走起路来都是一阵风似的。说走便走,说来就来。”刚说完,钱老板左手拿板凳,右手举个茶盘进来了。“你看,我说得没错吧?”众人看向钱老板,各自低头发笑。
“几位贵客看来心情不错,想是今日玩得高兴了。”钱老板忙着给各位斟茶。
“钱老板,来,坐下说话。”贺文拉着钱老板在自己右手边坐下。钱老板坐下就猛灌茶水,贺文笑着说道:“看来钱老板今日是酒逢知己千杯少啊。光顾着喝酒,竟忘记喝水了。”众人又是一阵笑。
“让客官见笑了。”钱老板连忙放下杯子,“两位兄弟确实是好久不见。不过啊,今日客栈、集市、衙门三边跑,确实是又累又渴。”
“为了打抱不平,钱老板不辞劳苦,四处奔波。真是辛苦了。”贺文拍拍钱老板的肩头,为他斟满茶。“来,接着喝。等你不渴了,再跟咱们仔细说说。我们洗耳恭听。”
“好。”除了忙碌奔波渴水,更多则是因为喝酒上头,急于解酒。钱老板想尽快让脑子清醒,好将打听来的消息说与六人听。“再喝完这杯就行了。”
“各位出门不久,我也出门去了。买好菜就转悠到衙门,正好……”钱老板把偶遇福伯,从张武、陈亮二人口中问出的情况,一五一十的说出来。
“如此说来,确实真的没有人来寻找冤死之人?”成康有点失望,也有满腹疑问,“这不合常理啊?”其它几位也是,摇摇头,无可奈何又觉得难以置信。
“听两位弟兄是这样说的,但是——”钱老板没有将事情说完。县令大人悬赏抓人一事,他还没有说,故意要吊众人的胃口。“如果只是与两位朋友闲谈,在下才不会如此奔波。后来啊,我又跑了趟衙门……”钱老板这才慢条斯理的把尾巴续了。
县令大人悬赏丰厚。各种迹象显示,并不像是协助其他地方官府抓人。而是县令大人本人,很急切的想要实施抓捕。钱老板做了个大胆的设想——这个通缉犯,就是冤死之人的亲属。
他想,事情应该是这样:这人鬼使神差的去到“醉仙楼”打探情况,不巧被县令大人的眼线发现。于是县令大人兴师动众,派人去抓捕。不想,此人很警觉,不知怎的逃脱了。
县令大人无奈,这才命捕快在集市附近四处查问。但是他又没有像平日一样,张贴文书昭告天下,可见是另有隐情。一是他想尽量不要惊动太多人,二是此人确实无罪可定,犯不着为此留下把柄。
想到这,离开“八宝斋”后,钱老板又调转车头,去到一处隐蔽的巷子消磨时间。待到两位兄弟走远了,他又去到衙门对面的暗巷附近转悠。期待与福伯偶遇,求证当时的情形。
功夫不负有心人。福伯吃夜宵的习惯没改,刚巧肚饿出来觅食。于是,他将福伯拉过一边,旁敲侧击打探实情。福伯回忆起了那日的情形,竟与他所想一致。
据福伯说,因为人没抓到,县令大人气急败坏的冲进县衙大门。口中一直嚷嚷,说什么阴魂不散,什么可能有内应,什么这人竟然找到了“醉仙楼”。还说一定要抓到此人,否则纸包不住火,等等。
“好啊,钱老板做的好,做得好。”先克用力拍拍钱老板,大力点头,眼里满是赞许。“真正是高手在民间。”钱老板的热情机智,实在非常难得。
“不愧是捕头,想来你一定破过不少案子。”贺文也是大加赞赏。“得到你这位侠骨心肠的文武全才相助,我等真是三生有幸。”
贺文自认阅人无数。但是,有才者通常侍才傲物,有勇者,则大多欠缺谋略,实在很难两全。这小小县城的客栈老板,结交之广已让他惊叹,偏偏还有一副风花雪月的才思。这还不算,还有一身好武艺。更难得的是,他行事胆大又兼心思细密。想事周全,做事利落。
假以时日,给他一片天空,他定能振翅高飞,做出一番大事业。屈身在县城一角,为求饱腹艰难营生,实在是太可惜了。
“两位过奖了。”自己的付出有人肯定,钱老板很开心。两人的称赞,钱老板很受用。又觉赞誉太高,承受不起。
“钱大哥的才干智谋,小弟佩服的五体投地。”四位侍卫中,成康的年纪最长,武功最高,人也最成熟稳重。平日里也自视颇高。可是,来到这里,与钱老板仅仅接触两日,他的文才计谋,为人处事,让这位高高在上的侍卫长打心眼里的佩服。
“大家快别夸了。否则,钱某都想在地上挖条缝挤进去了。”被夸得有点尴尬,钱老板用力摆摆手。
“再夸下去,钱老板进地缝去了。到时,恐怕除了老板娘之外,‘八宝斋’的老板娘也要来跟我们讨要她的青梅竹马呢。”听到钱老板说,约衙门两位兄弟的‘老地方’就是“八宝斋”时,王良已经低头偷笑了一会。这会趁机拿出来,纯心就是要取笑钱老板。
“我怕了,怕了成不成?”这六人,个个牙尖嘴利,你一言我一语的,钱老板只得投降。“六位贵客,六张嘴巴,你们是要用车轮战累死在下啊。”说着,钱老板无奈的趴在桌面上,一副任你们拿捏的无可奈何状。
“言归正传,言归正传。”笑笑闹闹也有一会了,事情还要好好理理才行。贺文努努嘴,看着成康,“成康,你继续。”
“是。”贺文既然发话了,就是把钱老板当成自己人了。成康试着把目前手上掌握的信息从头到尾串一遍。“我们暂且给冤死之人起个名,叫张三。据于掌柜说,此人是到县城收货款的。他住进“醉仙楼”的客栈,并在那吃了顿饭。因为菜价奇贵,与伙计有了冲突,被打了一顿之后,送往衙门。”
“据钱老板衙门兄弟所说,这人在衙门里呆了两天就病死了。接着,他的亲属——我们给他起名叫王五,王五来找张三。这王五不知是何原因,闯到“醉仙楼”去打听张三的情况,被县令大人知悉,于是派人去追捕。结果被逃脱。到如今,也没抓到人。”
“大家看有什么补充的?”贺文望向众人。
“我有疑问,”李全蹙着眉头,“王五去到“醉仙楼”是事先有人报信,说张三曾住在那里,还是误打误撞?如果是前者,报信给他的是张三本人吗?如果是张三,那么他必定是打算在此地停留好几日,才会跟家人通报自己的住所,以便家人放心。”
“或者是他收款不顺利,必须多逗留几日。又或者他已经收到钱了,只是等着跟王五会合。如果是前者,王五应该是他的亲人;如果是后者,很可能是朋友。如果说是他自己误打误撞,实在太过凑巧,不足为凭。”
“世上的事情,或者有凑巧也不定——”刘进说道:“福伯说他听到县令大人说‘有内应’。这个内应有可能是“醉仙楼”的。刚巧王五走到“醉仙楼”,无意间说起张三,这个内应看不下去,给王五透露了实情。不想恰巧被其他人听到,所以县令大人要下令追捕。”
“也有可能是衙门的。”王良认为,衙门的人对张三的死最清楚,很可能是有人泄密。
“衙门里,除了我那两位兄弟,还有另外两人还算可靠。可是,那两天都被安排出差,并不了解事情经过。”钱老板摇头说道:“其他的全是县令大人的爪牙,拿钱办事,替他卖命,不太可能背叛。”
“那么我们假定——第一,张三一到,便写信告知王五,他住在“醉仙楼”,让他前来与他会合。两日后,张三遇害。第三日,王五就找到了“醉仙楼”。县令大人收到风,派人去捉拿。依县距离本县,骑马当日可往返,步行则需两日。按照时间来看,这个可能性很大。”
先克进一步条分缕析,抽丝剥茧。“第二,假设“醉仙楼”有位伙计也是依县人,来此地寻找张三的王五凑巧遇到了他。老乡见面,格外热情。话说开后,王五向他打听张三。伙计看在老乡的情份上,将实情告知了他。但是,隔墙有耳,有人听到后,报给县令大人。如果这个假定成立,那么,这个通风报信的伙计应该已经被处置。”
“两种都有可能。”钱老板也在苦苦思索,“我们可以去打听,“醉仙楼”近段可有伙计被处置。如果有,后一种假设就成立。”
“如果是第一种假设的话,王五很可能是张三的朋友。”李全认为,如果是家人,如此近的距离,报平安有点多余。
“既是收货款,那么,一开始起码是不打算长住的。除非中途遇到变卦,才要继续住下去。”想到收货款的事,刘进得出如此结论。
“抛开报平安是否合理不说。假定张三住进“醉仙楼”之后就给家里写了信。书信一般是吃饱肚子之后才写的,没有人会空着肚子急着给家人朋友写信吧?可是,如果是吃饭就出了事,就不存在写信的可能了。那么,第一种假设就不成立。”大家似乎都认定第一种假设,成康却有疑问。而且他的怀疑听起来也是合情合理。
“也可能为了赶路,一早进城,就在路上随便吃了点东西。住店之后就先写信,然后出去收账,最后才回来吃的晚饭。”在王良看来,这样就可以解释得通,为什么先写信,后出的事。
“大家说了不少,我来总结一下。”大家各抒己见,讨论得很激烈,贺文插了进来。“两种假设都只是假设。既然都有道理,也有漏洞,那么接下来,我们就做两手准备——”
“第一,王五是张三的朋友。他与张三有某种约定。不管是事先约好,或是张三来到此地之后,再写信告知。总之,他必是事先得知张三入住“醉仙楼”,所以专程来找他。如果这样,这个王五应该也是行商坐贾之人。第二,我们去“醉仙楼”打听,是否有依县的伙计离开或被处理。”
“另外,根据我们之前得知的情况,还要找出付款给张三的人。这也是线索之一。”贺文说完,先克又补充。
“从我们掌握的消息来看,找付货款的人,不如找王五线索来得多。”钱老板想了想,认为找王五可能容易些。“不管是凑巧还是专程而来,王五去过“醉仙楼”。而且,逗留时间还不短,一定有不少人看到过他。顺着这条线索找到王五,才是破解此案的关键。”
“钱老板说的是。”贺文十分赞同钱老板的说法。“只要找到王五,一切都迎刃而解。只是,这王五到底姓甚名谁,有何体貌特征,我们都不清楚。只知道是依县人,眉心有颗痣,茫茫人海,从何找起啊?”
“这个人已经被搜捕了五、六日,县城就这么大,说不定已经回到依县了。”王良推断,县城就这么大,他一个外地人,人生地不熟的,能躲到哪里去?“除非这里有亲戚。如果他藏在客栈,应该早就被抓走了。”
“依县比这里小。如果我们去依县打探,看谁家有人在平陵有生意来往,出门将近半月还不见回去。是不是比在这里找容易?”钱老板做过捕快,也去过依县,他提供了另一个可能性。
“不愧是捕头大哥,经验丰富办法多,一出完了还有一出。”李全走到钱老板身旁,推了推他,“你要做了坏人,估计官府都逮不着你。”
“这是拐弯骂我呢还是夸我?”钱老板哈哈笑,“这是我做捕快多年养成的习惯。前后左右,上下求索。颠来倒去的想,总会有一个有用的。”
“就按钱老板说的做。”先克说道:“循着王五这条线索,派一路人去“醉仙楼”打听,是否有依县的伙计。如果有可能,多打听些王五去时发生的事情,越详细越好。另外,既然王五是依县的,张三可能也是依县的。派一路人去往依县,找到他们家人,争取查出王五的行踪。”
“兵分两路,两处着手,这个安排好。只是——”钱老板对先克的处理方案很赞成,但是“醉仙楼”这个地方,水太深。“你们都是外地人,只要一去到“醉仙楼”打探,马上就会被盯上。不仅打探不到什么,可能还会暴露你们的身份。”
“可是“醉仙楼”是整个事件的关键。如果无法接近,无异于隔靴搔痒。”李全很着急,眼看拿出方案了,最重要的一条路又行不通,实在是心有不甘。
“如果能有本地人或者是与他们熟识的人前去,私下打听。他们没有防备,可能就会找到有价值的线索了。”王良认为钱老板说的有理。外地人介入肯定很显眼,本地人恐怕就能解决了。
“我记得昨日,于掌柜似乎……”钱老板看向贺文。
“是啊,于掌柜曾答应我,会帮忙打听此事。可是也不知道是场面话还是真的要帮我们这个忙?”钱老板一提醒,贺文想起昨日和于掌柜的约定。但是,生意人重利轻友,而且大家还只是一面之缘,他没太敢完全当真。尤其这事牵扯到官府,弄不好可能还会危及性命。
“于掌柜这个人——”钱老板目视前方,左手握成拳,抵住人中的位置。“重利不假。生意人嘛,交友面广,人也滑头。但是——”他调转视线看向贺文,“前辈亲自出马跟他说的话,我相信他能明白话里的份量,应该不至于敷衍了事。”
贺文跟于掌柜说话时,钱老板虽然不在现场,但是,他相信其中既有施恩给利,一定也不乏权势要胁。他钱某都能猜到这六人的不凡身份,狡猾如狐狸的于掌柜会猜不到?
贺文肯定像对付他钱某人一样,将计就计。既然你已认出我的身份,那要你帮个忙,你还能说不?而且是你能力范围内的事。如果做好了,后面肯定会有好处。
一旦做成,大家交上朋友,于掌柜还可乘机攀上权贵。如此一来,就是化蛟为龙。将来可不只混小小池子,征途可是星辰大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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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时打点县令这等品级的,都要送钱赔笑,背后还时不时挨一闷棍,被勒索更多好处。如果能攀上更有权势的,付出一样,收获更多,何乐不为?
再怎么想,于掌柜一定会全力帮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