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氏骄阳
作者:沈处默 | 分类:历史 | 字数:107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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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有人欢喜有人忧
书吏有事要忙,臾骈也不便打搅。正要转身离去,只听书吏眼角飞扬,接着恭敬的说道:“见过郤将军。”
臾骈一回头,郤缺就在身后,两人相视一笑。臾骈说道:“正想着,怎么不见郤将军,想着人就到跟前了。”
“真是心有灵犀啊。”今日出门有事耽搁。郤缺来到大殿门外,众人三五成堆的说个不停,这才知道大将军病了。虽然不能入阁奏事,就想碰碰运气,看看能否遇到臾骈。不想还真的见到了。
于是两人结伴往外走。走到大殿外,人群已被疏散。反正大将军病倒已是既成事实,何苦纠结?大臣回府衙处理公务去了。闲杂跑腿的,今日办不成事,就当是偷得半日闲,也都乐呵呵的离开了。
人群走得差不多,两人一想,左右无事,于是又折返回宫。找到一处为官员入朝候命备用的小室,坐下闲卿。
“今日可有遇到他们六人?”郤缺坐下便问:“我过来之时,只见四人往外走,另外两人不知踪影。”
“在下全程耳闻目睹,一字不落。”臾骈低头笑了笑,笑得意味深长。“自我从马车下来那时起,好戏是一出接一出,真是目不暇接。”郤缺一脸问号。臾骈就把遇见荀林父和箕郑父,接着又听到另外四人的议论,一一道出。
“这么说,他们二人直奔赵府去了?”郤缺简直不敢相信,平时冷静自持的荀林父竟会如此莽撞。大将军刚刚病倒,大夫仍在诊治。他便急吼吼的要杀到府上,目的未免也太过明显了吧?平时荀林父很少造访赵府。朝野上下都知道,他与大将军曾因军队改制有过龃龉。这会却第一个跑去,不符合常理啊。
“是啊。他们还邀请我一同去,被我婉言拒绝。”臾骈瘪瘪嘴,摇了摇头,“这个时候,平日亲近的人不会去。毕竟大夫诊治之后,生病之人需要休息。平日极少往来的,更不要去。否则就显得另有居心,想要刺探什么。”
“看来他们对那份名单寄予厚望啊。”郤缺想了想,“不过,我对那份名单也是充满好奇。”
“我也不曾见过名单,只能等大将军召见才能见到。”昨日,臾骈奉命去过‘丝纶阁’,荀林父是午后呈上名单,所以他并不知情。
“不知臾将军因何事被单独召见?”近段,因为购置军械之事,郤缺与臾骈频频见面。两人均是务实勤勉之人,做事又都尽职尽责。所以大有惺惺相惜,相见恨晚之意。赵盾既然交待臾骈,想必对郤缺也不用隐瞒了。
“先克将军一行已经抵达平陵县,大将军命我与他保持联络。”说到此处,臾骈压低声音,还下意识的往四周看了看。
“哦,原来是奇兵已经就位。”郤缺说道。之前听闻先克会被派出去,只是具体地点还未确定。后来郤缺忙着手头的事,也没追问。想不到他们那么快就到了。
“是啊,大将军想借此栽培先氏,可说是用心良苦啊。”臾骈感叹道。
“年纪轻轻便坐到如此高位。只凭祖上庇荫,恐怕不是长久之计。大将军此举,可说是高瞻远瞩。”在郤缺看来,赵盾的此番动作,对先克的成长和将来的发展,无疑帮助极大。毕竟,先克年纪太轻,善良活泼有余。不懂世间疾苦,历练太浅。莫名其妙的身居高位,整个人还飘浮在空中。需要有个机会,让他脚踏实地。
“世事难料。想不到‘五君子’的反击竟如此正义忠直。着急去往各县查访地方民情,一腔爱国为民的热忱真是令人感动。现在看来,先将军这支奇兵,注定是要立大功凯旋啊。”
这段时间,朝中政事真是瞬息万变。明明他们已经谋划好,对方却不甘落后,机智取巧的想出对策与他们针锋相对。原本只是派个年轻人练兵,很可能最后小兵立大功。想到这,臾骈无限感慨。
“老天眷顾。虽然阻力重重,这支奇兵好似夹缝中的一道曙光。有了它,我们已经走在对手前面了。”听到先克一行已经抵达地方,郤缺也觉无限安慰。万事开头难,只要开了头,剩下的问题一定会有办法解决。既然先克已经到达,马上可以着手暗访。就算这边拉锯还要费些时日,算起来,还是己方占了上风。
“是啊,现在就大的问题就是——不知道对方的名单上到底有些什么人?”臾骈对名单也有满满的好奇心。他看向着郤缺,歪了歪头,“咱们估且一猜。如果所料不错的话,正如那日议事堂上所说,应该都是与我们名单所列极其相似之人。”
“所司范围相同,能力相当,甚至有些可能还是知交好友。”郤缺也笑了笑,参与到猜谜游戏中。“或者还有可能,有些还是我们五十二人名单上出现过的。”
两人对视一笑。原本严肃的公事,一下充满无穷乐趣。想想有些无奈,却又是情理当中。
“无须胡乱猜测,明日一早去大将军府走一趟,便一切明了。”臾骈提议明天同去赵府。他看向郤缺,后者摇了摇头,臾骈问道:“郤将军是有事在身?”
“是啊。最近军中招募了不少新兵,要考察他们的体能和技能,许多事情要做。下午我还要赶往操练场,忙完也要后日了。”这是郤缺的例行职责。因为拟定人员名单耽搁了进度,现在要补上,所以这几日很是忙碌。
“郤将军真是能者多劳,臾某佩服。”说着,臾骈对郤缺抱拳以示敬佩。
“臾将军过奖。郤某不能亲自探望大将军,还请臾将军与大将军见面之时道清缘由,转达我的慰问之意。”看望赵盾不费多少时间,郤缺之所以不去,因为他有顾忌。“臾将军既是有事要禀报大将军,去的正好。我想,我还是不便一同出现。故此……”
他试着向臾骈解释他的想法。他不想与臾骈同时出现在赵府太过频繁,尤其现在。荀林父等人盯得很紧,如果他们走得太近,反而会把对方逼急了。
“还是郤将军想得周全。”臾骈心里暗叹,郤缺还真是滴水不漏啊,小心谨慎到如此地步。不过大家都是为了把事情做好,做多总比做少要好。
郤缺补充道:“听你提到,荀林父和箕郑父在宫门守着你的样子,可见他们的急切。明明知道大将军病倒了,还急着要去大将军府,可见他们多想插手地方之事。他们越是焦急,我们更要显得不紧不慢。这样,他们才会放松警惕,我们便有时间与他们周旋了。”
“郤将军说的是。”臾骈点点头,“大将军生病虽不是什么好事,起码也为我们争取到了时间。眼看我们的人就要出发,如果他们的名单被拖延,对我们极为有利。所以我们大可不必着急,主动权掌握在我们手上。”
“正是,正是。”郤缺十分赞同。“所以,我现在要赶回府上,准备下午要用的材料。而你——”他朝臾骈努努嘴,“明日一早,不,别去的太早,否则会打扰大将军休息。过了晌午再去。以对方身体健康为要,这才是探望病人的态度。”
“谨遵郤将军教诲。”臾骈站起身,毕恭毕敬的就要向郤缺行礼。郤缺连忙站起来,一把扶住臾骈,口中连称,“折煞我了,折煞我了。”他拍拍臾骈的肩膀,“臾将军人品能力均在我之上,何需对我行如此大礼。”
“郤将军战功赫赫,年资才干职位均在臾某之上。更难得处事机警,谋划周密,通达透彻,臾骈更是望尘莫及。”臾骈是发自内心的欣赏郤缺。他自问正直忠诚,宽厚为怀,用兵打仗也能数得一二。但是,对政治形势的洞察,他没有郤缺看得远参得透。所以甘拜下风。
“术业有专攻。臾将军在战场上克敌制胜,运筹帷幄,在下也是自叹不如啊。”臾骈在战场的表现,那是众所周知。除此之外,臾骈护送狐射姑家眷去往翟国之事,更令郤缺格外推崇敬佩。
“狐射姑羞辱将军在先。臾将军受大将军信任所托,以个人操守为限,没有借机泄私愤报复。如此器量风度,世上少人能与匹敌。”单就是这件事,郤缺就对赵盾改观不少。能团结臾骈这样的人,还能让其为己所用,可见赵盾值得寄予厚望。
“臾某得承郤将军抬爱,不胜荣幸之至。”臾骈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起来。他赶紧转移话题,指了指外面,忍住笑说道:“如果我俩再这样互相吹捧下去,估计日落都走不出屋子。在下左右无事,只怕耽误了郤将军——”
“是哦——”郤缺赶忙往外走,“我要走了。明日有何情报,咱们后日再叙。后日过后,我便得闲了。”
臾骈紧随其后,两人并肩走出去,在宫门口分道扬镳。
第二天,臾骈叫来府上的管家,交给他一封信,嘱咐再三。确定交待清楚之后,他才施施然往赵府而去。
赵府。
今日门前车马拥堵,来往的人络绎不绝,引得人群纷纷驻足。众人纷纷猜测,难道将军府又在办喜事不成?可是并没有张灯结彩,去往赵府的人也不似去贺喜般喜气洋洋。而且侍卫盘查得格外严谨,再三查问之后才去通报。
小部分人听了侍卫的话,面带愁容。将随身携带的礼物致上,人便转身离去;大部分人与侍卫对话之后,犹豫片刻,还是决定入府一试。然而不久便又出现在门口,无奈返回;只有少数人能入其门。出来之后,他们脸上的愁云散去。虽无喜色,也算平静从容。似乎商定了什么事情。心头大石落下,便要付诸行动。
臾骈叫家仆在离赵府颇远的地方停下,他只身信步走到赵府门前。门口的守卫正在安排各位大人依次等候。跑腿的小厮站立待命,很是忙碌。午时已过,还如此喧闹,可见在这之前,更是盛况空前。臾骈想,等到排队到他,估计也要到下午了。于是决定先站在外围,视情况再作决定。
臾骈隐身在众多车马仆从、部属官员当中。他一身深灰外衫,根本没人注意到他。他也正好借此冷眼旁观。
才站定不久,就看到荀林父从赵府走出来,后面跟着箕郑父。两人一前一后,不一会便停了下来。他们站立的地方离臾骈不远。臾骈背对着大路。此时,他靠在一辆马车侧面,把自己隐藏起来。两人说的话,一字一句尽入他的双耳。
“大将军确实是病了,才说没几句,竟咳了起来。”说话的是箕郑父。昨日两人被拒绝,说是大将军不见客。吃了闭门羹的两人不死心,今日又跑来,终于被召见。他一直怀疑赵盾是在装病。刚才亲眼看见赵盾面色苍白,形容委顿,他的疑惑才打消。
“是啊,这病来是甚是奇怪。偏偏……”荀林父的语气听起来颇为沮丧,“刚才大将军也说了,名单之事,恐怕一时半会难以定夺。”
“是啊,眼看明日购置器械的队伍就要出发,而我们……”箕郑父也是非常懊恼。眼看就稳操胜券,却败给这突如其来的一场病,怎能不让人扼腕。
“会面很匆忙。正想问点正事,马上有人站出来提醒他要服药,真是——”已是第二次上门,荀林父很想知道结果。
谁知刚开口,问赵盾是否购置军械的队伍也要推迟出行。偏偏杀出个人——赵家的当家主母,在外大声交待侍女,记得提醒将军准时服药,不可让将军太过操劳。听到这话,谁还敢逗留?只能识趣的起身告辞,什么有用的情报都没收集到。
“今日还算好,起码见上一面。知道实情,也算不虚此行了。”箕郑父自我安慰道。比起昨日,今日算是进步了。
“昨日确实太冲动。”荀林父摇头说道。正所谓“关心则乱”,昨日两人一时急上火,什么也不想的便赶来了。到赵府一问,侍卫一口回绝。说是大将军至今高烧不退,无法见客,不接见任何人。两人才知来的太鲁莽,只好灰溜溜的掉头就走。
“咱们赶紧回去,看看想个什么万全之策吧。在这耽搁久了,更没益处。”箕郑父口气无奈。事已如此,只得另做打算了。
“是啊,生病确实是无可奈何,咱们只好再图长策了。”说着,二人走向各家马车,匆匆离去。
眼见二人走远,赵府门前的车马人流渐渐稀少,臾骈这才走上前去。
走近一看才发现,今日当值的正是昨日去往宫中办事的侍卫长。两人打了照面,臾骈还未开口,侍卫长四下看了看,压低声音道:“臾将军怎么此刻才到?大将军已命末将在此等候多时了。”
臾骈一听,颇为惊讶,连忙拱手致歉,“劳烦将军久等。”
“臾将军不必客气,请——”说着,侍卫长侧身给臾骈让出一条路。
“有劳有劳。”臾骈十分愧疚,冲侍卫长又是点头,又是抱拳。
侍卫长冲臾骈摇头。待臾骈跨入赵府的门槛,他才长长舒了口气。侍卫长心想,总算完成大将军交待的任务,可以下值歇息了。大将军身染疾病仍要等候臾将军,想必是有重大的事情要与他商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