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荣礼闲话

作者:清居散人 | 分类:历史 | 字数:23.8万

第二十六 陈香草改组美工艺 孙文礼心刀刻龙熏

书名:荣礼闲话 作者:清居散人 字数:17105 更新时间:2024-10-11 11:13:31

第二十六章

陈香草改组美工艺 孙文礼心刀刻龙熏

闲文:皓鸟孤鸣不夜天,风含一缕愁思现。萧萧易水,袅袅炊烟,何处倚天剑。松柏叶落,残雪无边,西霞染云片。料是前情难悔,喻为后事多变。七巧亦玲珑,似梦如幻。

话说孙文礼晕乎乎之中来到一地,抬眼一看正是舅舅家的小院 ,心中暗想:舅舅已经被下放,舅妈还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呢?瞒着不是办法,早晚得知道。上前轻轻一推,院门吱呀一声开了,孙文礼缓缓来到院中,院子里静悄悄的,没有一点声音。文礼纳闷,这大白天的,怎么这么静,来到房门前听了听,还是一点声音都没有。

“舅妈,舅妈,在家吗”?文礼高声问道。见毫无动静,文礼有些发毛,立刻推门进屋,一见情况大惊失色,叫道:“舅妈,舅妈”。

只见魏玲芝躺在炕上,双目禁闭,嘴唇发青,已经气若游丝。

文礼转遍所有房间也不见大华、二华,即刻背起魏玲芝,一路狂奔,来到县人民医院,瘫倒在急诊室门前,上气不接下气的说道:“快,快,救人”。

急诊室的医务人员,二话不说,把病人抬上推床,迅速推进急诊室进行诊治。

孙文礼坐在走廊的长椅上,喘息未定,护士前来说道:“办个住院手续吧”,把医生开的住院通知递到文礼的手上。

“医生,病人到底是怎么回事呀”,孙文礼着急的问道。

“急性阑尾炎,多亏及时送到,否则别看病不大,会有生命危险,赶紧去吧,这里已经安排手术了”,护士说道。

“好,好嘞”,文礼应道,随即向窗口走去。

闻讯赶来的大华,刚一进门就看见了文礼,急道:“哥,我妈怎样了”。

“大华,别急,医生说是急性阑尾炎,正在准备做手术”,文礼安慰道。

“那你这是…”。

“噢,我准备办理住院手续”,文礼抬了抬手中的单子。

“给我吧,哥”,大华一把拿过单子朝窗口走了过去。

手术很成功,但是病人十分虚弱,需要静养,大华望着母亲憔悴的脸,一阵心酸,眼泪掉了下来。

“大华,舅妈总算平安,不必难过,现在你应该高兴才是”,文礼说道。

“是,哥,这里有我,麻烦你去我家一下,通知二华,先去接小宝,再回家带点日用品过来”。

“好的,那我先过去了”。

大华摆了摆手,没有说话。文礼走出医院,深吸了一口气,突然感到空气从来没有这么新鲜过,精神不禁为之一振,加快脚步向舅妈家走去。

县经贸委书记陈香草,正在美工艺组织召开复工复产,坐在**台上的陈香草,环视一周看了看,问道:“都到齐了吧”?

“陈书记,都到齐了”,美工艺党委书记高强说道。

“好,那咱们就开会”,会场立刻鸦鹊无声。

“首先,根据中央最新指示精神,为深入开展批林批孔运动,加强国防建设,为国家创收。市里决定我们厂要为省友谊商店制作一批工艺品,为占领国外市场做准备”。陈香草一口气讲完了大形势,看了看台下,喝了一口水,继续说道:“因此,市***决定,改组美工艺,把厂体制改为全民所有制,重新命名为:成怀县美术工艺品厂”。

“抬上来”,高强一挥手,两名工人模样的人扶着一块披着红绸子的厂牌来到台上。

“好,现在为新厂牌揭幕”,陈香草说道。

红绸子被掀开,金光闪闪的厂牌出现在众人面前,台上台下响起一阵热烈的掌声。

“好,现在请成怀县美术工艺品厂党委书记代厂长高强讲话”,陈香草热情洋溢的说道。

“同志们”,高强站了起来,语调有些激动,说道:“我们厂能够复工复产,陈书记付出了巨大的努力。眼下市里要求我们,为省友谊商店提供一批,具有较高艺术价值和拥有浓厚中华文化元素的工艺品。这是我们的荣誉,也是体现我们价值的时候,希望大家都能够,齐心协力完成这次任务,大家有没有信心”!

“有”,台下呼声雷动。

“好,从明天开始,大干三十天,向“十一”献礼。

“三十天”。

“一个月的时间”。

“就是啊,这么短的时间,能完成吗”。

“这个,不太好说”。

台下众人七嘴八舌乱成了一锅粥,陈香草一看,站起来大声说道:“同志们,我们就是要变不可能为可能,我们党就是在无数个不可能胜利的斗争中,把胜利变成了可能”。陈香草见大家都静了下来,继续说道:“只有不可能的思想,没有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困难像弹簧,你弱它就强,我们必须用智慧和革命的勇气,把困难踩在脚下”。

陈香草见好就收,立刻说道:“有信心没有”。

“有”,众人又是一阵呐喊。

“下面我宣布”,书记兼代厂长高强说道:“经厂党委、***研究决定,任命孙文礼为雕刻车间代理主任,主抓这次生产任务。全厂各部门都必须全力配合雕刻车间的生产,要人给人,要物给物。任何人、任何部门以任何理由拖延配合者,严惩不贷”。

“为适应当前发展形势,经过县委、县政府研究决定,组建一个考察学习小组,到上海美术工艺品厂参观学习”,陈香草宣布道:“咱们厂派孙文礼同志、王淼同志为代表,参加考察学习小组,学习美术工艺品厂国有化经营生产经验”。

“孙文礼,请孙文礼同志到台上来”,高强叫道。

好半天不见孙文礼上台,高强疑惑的问道:“孙文礼,怎么回事”?

有人传过来一个字条,高强打开一看,只见上面写到:“孙文礼舅妈住院了”。

高强一脸迷茫,看了看,把纸条交给陈香草,陈香草看罢,宣布大会结束,匆匆赶往医院。

且说魏玲芝,手术后,被医护人员推出手术室,大华和街道办的两个同事见状忙上前看望,魏玲芝睁眼看了看,微笑着闭上眼睛。

“病人身体虚弱,需要休息”,护士说道。

众人一路推到病房门前,走廊尽头出现陈香草的身影,急忙来到近前说道:“郝大姐,玲芝她这是怎么回事”?

“昨天下班前玲芝说肚子不舒服,我叫她早点回去,不行去医院看看”,郝丽娜说道:“今天见她没有上班,就到家里打听情况,结果才知道住院了,这不我们也才到,具体情况还不清楚”。

“噢,我还以为在街道办公工作出了什么问题”,陈香草问道:“护士,病人什么情况”。

“急性阑尾炎,已经手术,没有大碍,但是病人需要静养”。

“好,辛苦了”。众人七手八脚把魏玲芝抬到病床上,盖好了被子。

“娘,娘”,二华一手拉着小宝一手挎着一个包袱急火火的跑来。

“轻声”,陈香草嘘声道:“你娘刚睡着,没大事,静养几日便会好了”。

“谢谢,阿姨,您是…”?二华问道。

“这位是经贸委陈书记”,郝丽娜说道。

“谢谢您,陈书记”,二华很有礼貌的说道。

“不客气,我和你娘是好朋友,这是我应该做的”,陈香草微笑着说道:“有什么问题可以到经贸委找我,那我先走了”。

“我送送您吧”,二华说着话把小宝交给郝丽娜,跟着陈香草出了医院大门。

“陈书记,谢谢您”,二华诚恳的说道。

“二华,好好照顾你娘,过两天我再来看你娘”。

“陈书记,有句话不知该不该问”?二华试探着说道。

陈香草知道二华要问什么,微笑着说道:“说吧,没关系”。

“我,我就是想知道我爹爹,他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不能回家”?二华十分委屈的说道。

“二华,我知道你爹他是个好人,相信组织,问题会搞清楚的,时间不会太远了”,陈香草抚摸着二华的秀发,陷入了沉思。

陈香草、高强、孙文礼、王淼等一行来到上海,国际大都市的繁华,顷刻间映入眼帘。

几人走出上海火车站,坐上了开往上海美术工艺品厂的公共汽车,一路之上高楼大厦栉比鳞次。

唯一来过上海的高强显示出了他的优势,自愿当起向导。

“自从当年随大部队攻占上海,到如今已经过去三十多年了,物是人非,上海也有很大变化”,高强说道:“不过,大环境我还能看出,看见没,这里就是南京西路,南京路上好八连,就是在这里站岗。著名的静安寺就在前面,相传静安寺始建于三国时期的吴国,目前寺内藏有八大山人名画、文征明真迹《琵琶行》行草长卷等,都是国宝级文物。快,这边看,那个高大的建筑就是上海图书馆,位于淮海中路,目前图书馆还没有对外开放。再往前就是有名的了徐家汇了,听说华亭路那边有个服装批发市场特别火爆,不过前来批发服装的各地商贩都三咸其口,违莫如森,好像是在悄悄做,还不正规,上面还没有明确的指示”。高强滔滔不绝的介绍着…

公共汽车一路颠簸,来到了上海美术工艺品厂,刚一下车,就受到了区政府及厂相关领导的热烈欢迎。

充分的交流及现场体验,使孙文礼大开眼界,对雕刻艺术的内涵及技法又有了更加深刻的认识。先进的管理经验和各种规范的管理制度,使孙文礼耳目一新,对干好工作充满了信心,暗暗下定决心,一定要干出点名堂,不辜负领导的期望。

孙文礼回到家乡,拿出从上海带回来的灯笼果糖,一边分给大家品尝,一边讲述上海之行的所见所闻,几个弟弟妹妹还有邻居的小伙伴们都听呆了。

“哥,那后来呢”?二凤问道。

“后来呀,我就做火车,呜…呜呜,回来了”,文礼说完呵呵大笑。

“不跟你好了,净骗人”,二凤气囔囔的说道。

文礼微笑不语,邻居春华说道:“哥,这糖可真甜”。

“甜吧,好,再给你一块”,文礼说着又拿出一块递给春华。

“我也要,我也要”,几个弟、妹纷纷叫道。

“好,都有份啊,别急,都有份”,文礼慢条斯理的给每个人分糖,脑子里却在画魂儿。

这大张旗鼓地去上海学习,到头来没信儿了,自己虽然代理车间主任,但是对于大项目的事情,却只字不提。这葫芦里到底买的什么药,文礼是一点也没猜出来。

时光荏苒,日月如梭,转眼一年时间过去了。这一日,高强正坐在办公室查看月度生产报表,经贸委书记陈香草突然造访。

“哟,陈书记,您怎么来了”,高强惊喜道。

“来看看你,也看看咱们厂”,陈香草颇为感慨的说道。

“陈书记,有什么事,打个电话就行了,还劳动您跑一趟”,高强倒了杯热水递给陈香草。

“我这次来,一是有个任务要布置给你,二是来看看厂子,告个别”。

“告,告别?告什么别”?高强疑惑的问道?

“现在有人说我只搞经济,不看道路,所以不再担任经贸委书记了,下个月我就要到省党校学习”。陈香草不无忧虑的说道:“可眼下香港那边来消息,说外商通过友谊商店了解了我们的工艺品,非常喜欢。希望我们能够制作出更有艺术品味的作品,投放海外市场,可眼下…”。

“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呀,前年总理做政府工作报告时,不是还说要在本世纪末,把我国建设成为四个现代化强国嘛”?

“高强啊,你记住,不管有什么变化,我们都不能失信。失去信誉,等于砸自己饭碗。我走之后,你不用汇报,先悄悄安排孙文礼进行设计构思,有什么困难可以直接找刘显龙”。

“刘部长?”高强惊喜道。

“是的,刘显龙刚刚恢复工作,你要有信心,明白吗”?

“好,我一定不辜负组织的重托”,高强信誓旦旦的说道。

陈香草走后,高强按照陈香草的安排,找来孙文礼。

“小孙那,如今有一项重要任务,需要你去完成。但是不能大张旗鼓,先悄悄的搞个图样出来,你可以参考一下友谊商店里的作品,回去构思,制作一件较大的具有一定艺术品味的艺术品”。

“书记,我,我现在可是一点谱都没有啊”,孙文礼说道。

“我知道这件事有一定难度,所以决定给你放三个月假,工资照开。让你出去看看,这是厂介绍信,我已经给你开好了”。高强十分郑重的说道:“但是如果有人问起你在干什么,你就说在太平村改造”。

“对了,高书记,我还真打算去太平村,看看我舅舅,能不能找到灵感”。

“没问题,但是不能张扬”,高强严肃的说道。

“高书记,定稿之后,准备开工的话,我想要一个人”,孙文礼试探着说道。

“要什么人”?高强心说:名堂还不少。

“我想要齐宝中”,孙文礼果敢的说道。

“嗯,好,这件事我会考虑的,但是现在还不能答应你”,高强很有原则的说道。

为淡出众人视野,孙文礼悄悄收拾行装,离开了美工艺。孙文礼背着简单的随身物品,来和舅妈告别。

“舅妈,我去太平村看我舅舅,你有什么话要交代的嘛”,文礼小心的问道。

魏玲芝如今已经完全康复,风雨中,变得更加坚强。略加思索说道:“文礼呀,就捎个口信吧,你就说,我们娘几个都挺好的,我在街道办事处工作,几位大姐对我很照顾。大华有对象了,两人感情挺好的,就等你回来主持婚礼。二华也毕业参加工作了,小宝明年要上初中了,一切均好。你在那边好好改造,早日回来,我们都在等着你”。

“就这些,舅妈”,孙文礼问道。

”就这些,别的不多说了,文礼呀,你也保重”。

“好,舅妈,保重”,孙文礼和舅妈告别,走出院门,来到客车站,坐上开往半山屯生产队的长途客车,离开了满大街贴满了“批邓反击右倾翻案风”标语的成怀县城。

一路颠簸,晕乎乎的孙文礼,回到半山屯已是傍晚十分。

夜幕降临,大地一片灰暗,迷蒙的伸向远方,刚解开冰冻的土地,孕育着无限的生机。浮云快速飘过天空,月光时隐时现,仿佛在追逐藏在心里的那盏灯,哪怕只是一个念头,也没有放弃的理由。

在凹凸不平的村道上,孙文礼深一脚、浅一脚的走着,随着脚步的加快,心潮也逐渐澎湃起来,不由自主的哼道:“起来,不愿做奴隶的人们,把我们的血肉组成我们新的长城…”。

文礼带着一种无比兴奋的心情,回到了家中。

“娘,我回来了”,文礼一进门说道。

“文礼回来了,饿了吧,外屋锅里有饭菜,你自己盛着吃吧”。

一家人正灯下围着火盆嗑瓜子,孙大成独自坐在北炕帮扫把,见文礼进门,笑呵呵看着,说道:“文礼呀,累了吧,来坐这”。

文礼刚坐下,大凤盛碗饭递到文礼手中,说道“赶紧吃吧,还没凉”。

“娘,我这次回来,还得走,要去太平村看舅舅,今天住一晚,明早就走”。

“什么?明早就走,文礼呀,那不成啊”,刘慧兰说道:“家里已经给你订了亲了,彩礼都过了,这个月尾就办喜事”。

“订亲?怎么那么快呀”,文礼说道。

“还说快,介绍都两年了,不就是因为你老也不回来嘛,一直这么耽搁着,这回要把事给办了”。

“可是,我还有事啊”,文礼着急的说道。

“没什么可是,文礼呀,这结婚是大事”,孙大成见文礼不答应急道:“我和你娘已经答应人家了,你不办,让我们老脸往哪放啊”?

“不是不办,爹,我现在真的有事”。

“这结婚也就几天的事,结完婚再办你的事,也不迟,别说了,这几天就开始准备”。

“那我舅舅那不也要通知一下啊”,文礼急中生智说道。

“嗯,也是,世荣最喜欢文礼了,这结婚的大事,不告诉他,恐怕…”孙大成犹豫着说道。

刘翠兰终究也是惦念哥哥,说道:“好吧,给你一周时间,快去快回,这里边就开始准备,明天通知亲家”。

孙文礼见娘松口了,高兴的说道:“孩儿遵命”。

“快吃吧,哥,饭都凉了”,二凤说道。

“那个,文智呢?,怎么不见”?文礼问道。

“在西屋,独自畅想呢”,二凤说道。

“那,我去看看他”,文礼把空碗递给二凤,来到西屋,敲门道:“文智,睡了吗,是我”。

半晌,懒羊羊的声音传来:“哥,门没锁”。

孙文礼轻轻开了西屋的门,一抹月光映射在炕上,水印兰花被面格外醒目。文智头朝炕沿在被窝里躺着,仰面望着那根根被擦的锃亮的房梁木,双眼瞪的溜圆,似乎在想什么。

文礼坐在炕沿上,轻轻的说道:“文智,想什么呢”?

文智没有吭声,眨了两下眼睛,沉默半晌忽道:“哥,你说做好事就有好报,可是我怎么看不到呢”?

“太上说:施恩不望报”,孙文礼轻轻的说道:“望报,就有了负担,就有了功利,也就失去了施恩的本意”。

“我在部队付出那么多,到头来一个令,说回来就回来了。你说,哥,我那么多年的努力,都付之东流了”,孙文智激动的说道。

“这是大环境,我们小人物左右不了的。自从9.13以后,这些年陆续转业回地方的人多了”,孙文礼安慰道:“我们不能一棵树上吊死,再等半年,跟我干吧,我那接了一个大活,起码够干半年的”。

“跟你干也不是不行,那以后呢,我怎么办,一点方向都没有”,孙文智感到迷茫。

“不行就在美工艺干呗,在哪还不是干”,文礼说道:“我估计舅舅可能快要官复原职了”。

“你怎么知道”?

“高书记透露说,他的老领导刘显龙恢复工作了,这就是一个信号啊。况且咱舅舅其实也没什么问题,这么多年也没查出个子丑寅卯来”。

“哥,舅舅如果能回美工艺,我就去”。

“真的,说话算数”,文礼认真的说道。

“真的,但是舅舅不回去,我肯定不去”,孙文智固执的说道。

“好,一言为定”,孙文礼胸有成竹。

却说刘玉刘世荣和黄靖伦,自从到太平村劳动以来,得到了太平村村民的信任和照顾。

“玉哥,忙着呢”,队支书兼村长王大鹏来到刘玉的住处说道。

“哟,支书来了”,刘玉赶忙起身。

“没事,没事,你忙着。哎呀我看这块碑,这不马上就完工了嘛”,王大鹏一边转圈一边看。

“是啊,差不多了”,刘玉应道。

“玉哥呀,你这手艺,那是没得说,全村老少爷们都夸你呀”,王大鹏一个劲的说好话。

“哈哈,我说支书啊,有什么话,您就直说”,刘玉笑道。

“哎呀,你说,我这也不好意思开口啊,都是我家那口子,非叫我来”,王大鹏不好意思的说道。

“支书啊,跟我就别客气了,什么事,就直说吧”。

“这个,这个,前几天吧,我们家那口子娘家来人了,送信说老爷子不行了,要过去。这不我家那口子就想起你来了,非要我来给我那个老泰山刻个碑,你看看 ,这是咋说的”。

“噢,这个倒没什么问题,只是支书啊,你也知道,村东头长贵他爹…”。

“这个我知道,世荣啊,给他先做,然后再…”,王大鹏很怕刘玉不答应,才这么说的。

“支书啊,我看这样,村里安排两个有开山经验的人给我打下手,让他们干大模样,我来做细活,这样两块石碑可以同时开工”,刘玉认真的说道。

“好,那太好了”,王大鹏欢喜道。

“什么好啊,还太好了”,黄靖伦从外面走了进来,兴匆匆的问道。

“哟,黄老师回来了,你看,戴个眼镜,还夹本书,真像个教书先生”,刘玉调侃说道。

“就是先生,黄老师现在的学生可多了”,王大鹏说道:“小学生不算,就村里的大姑娘、小媳妇就有几十号,现在都进了识字班”。

“黄老师,你可是功德无量啊”,刘玉笑道。

“玉哥,你就拿我开涮”,黄靖伦道:“玉哥你做的事才能算得上是功德无量”。

“那,你做的事就是,利在千秋”,刘玉笑道。

“看你们两个在一起,就有说不完的话”,王大鹏说道。

“我是跟着玉哥出道的”,黄靖伦说道。

“别听他瞎说”,刘玉说道:“王支书,你不知道,黄老师可是大官呀,来这体验生活,很快就会回去了”。

“我就知道你们不是一般人,浑身都是本事,我要有一丁点就好喽”,王大鹏说着话,走远了。

吃过晚饭,熄了灯,两人躺在炕上,热乎乎的土炕,烙在硬邦邦的后腰上,特别的舒坦。两人都没有说话,静静的享受着一天来最惬意的时刻。

“唉”,许久刘玉发出一声叹息,说道:“靖伦那,咱们这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玉哥,没睡着啊”,黄靖伦慢慢的说道。

“嗯,这火坑烙烙腰,还是满舒服的”,刘玉回味着说道。

“是啊,不烙不知道,这腰是老了”,黄靖伦感慨的说道。

“我还没说老呢,你倒叫起老来了”,刘玉挖苦的说道。

“哈哈,玉哥,其实咱们都不年轻了,岁月不饶人那”。

“我这辈子,就这样了,你不同,你还会有出头之日的”,刘玉肯定的说道。

“我呀,觉得在这里教教书,看看山水,也挺好的”,黄靖伦轻松的说道。

“不是真心话,难倒你就甘心,这样一辈子”?刘玉不满的说道。

黄靖伦没有吭声,房间内沉默了下来,听得窗外的树叶,被夜风吹的刷啦啦直响。

“这春风一吹,用不了几天大地就完全解冻了,很快就到了春耕的季节”,黄靖伦悠悠的说道。

黄靖伦不见刘玉说话,仔细一听,刘玉早就过了二道岭,鼻腔内发出了轻微均匀的鼾声。

黄靖伦内心笑了笑,一翻身,也进入了梦乡…

孙文礼来到太平村,已经是晌午十分,和黄靖伦一前一后进了院子。

“舅舅,您这是刻什么那”,孙文礼一进院子就叫道。根本没注意跟在自己身后进院的黄靖伦。

“哟,是文礼来了,快坐”,刘玉一面招呼一面说道:“原来你和靖伦见过面了 怎么这么巧一起回来的”。

“黄舅舅,在哪”?孙文礼一转身,看到黄靖伦就在自己身后,十分歉意的说道:“黄舅舅,我怎么没见你呀”?

“哈哈,在你心里只有你的玉舅舅”,黄靖伦打趣道。

“好了,好了,靖伦那,这打嘴仗,文礼可不是你的对手噢,哈哈是吧。文礼呀,饿了吧,一起吃吧”,刘玉招呼道。

“就你向着文礼”,黄靖伦笑着说道。

一边调侃着,三人围做在桌子旁,一大碗白菜汤,一篓子玉米面窝窝头,还有一小碗撇啦疙瘩咸菜。

“文礼呀,你不在厂子里做工,跑到这干什么呀”?刘玉问道。

“舅,我来这,正是为了厂里的工作”。

“此话怎讲”?刘玉疑惑的问道。

孙文礼如此这般把经过讲了一遍。

“噢,如果这么说的话,还真是个机会”,刘玉若有所思的说道。

“文礼,你刚才说,高强的老领导刘显龙恢复工作了”,黄靖伦问道。

“是的,高书记就是这样说的,不过好像还没公开,只是内部通知”,孙文礼解释道。

“噢,这样看来,时间应该不会太久了”,黄靖伦判断道。

“不要过于乐观,我看还得观察观察”,刘玉谨慎的说道。

“嗯,这个我知道,不过我们一同下放改造,具我所知,与这位首长有点关系,如今他恢复工作了,那我们的问题应该不会等太久了”,黄靖伦愈加肯定的说道。

“这个刘显龙的问题和我们有瓜葛,有这么瓜葛”?刘玉问道。

“我只知道牵扯到解放前的一桩国民党间谍案,具体不太清楚”,黄靖伦似乎在回忆什么。

“间谍案,怎么会牵扯到我们呢?”刘玉思索着这里面的内在关系,突然刘玉站了起来说道:“靖伦,我好像有点线索了”。

“什么线索”?黄靖伦问道。

“靖伦那,我记得当年调查组曾经问过我,魏少平的问题,还追问魏少平和秋百威的关系”,刘玉说道。

“是的,这样的问题也问过我”,黄靖伦证实道。

“舅舅,你们说什么呢,我听得一头雾水”,孙文礼问道。

“有些事情我们也在求证,文礼呀,在外面要少说话,多做事,明白吗”?刘玉教导道。

“知道了,舅舅”,孙文礼应道。

“难倒他们一直怀疑魏少平是间谍…”,话一出口刘玉即刻呆住了,脑子一片混乱。

“有这个可能,秋百威是国民党军统特工,这一点毋庸置疑。而魏少平当时是秘密党员,公开身份是强威武馆的教练。缴获的国民党资料显示魏少平和秋百威走的特别近,所以有人怀疑魏少平是国民党间谍 ”,黄靖伦比较冷静的推断道:“但是魏少平接近秋百威,应该是地下党组织的决定,外人并不知情,只有他的上级才是知情者”。

“你是说刘显龙是魏少平的直接上级”?刘玉问道。

“有这个可能,也有可能还有一个中间人,或者一个下线”,黄靖伦分析道。

“越听越复杂,把我脑子弄糊涂了”,刘玉无奈的说道。

“总之, 这件事应该快有结果了”,黄靖伦十分肯定的说道。

“舅舅,这个魏少平是谁呀,以前我怎么没听你们说起过,还有那个什么威,既然是国民党军统特工,你们怎么认识呢”?孙文礼一连串的疑问,一股脑倒了出来。

“这,小孩子别…”刘玉说道。

“玉哥,文礼也不小了,应该具有明辨是非的能力了”,黄靖伦拦住刘玉说道:“现在有些事情告诉文礼也无妨”。

“好吧”,刘玉表示同意。

“文礼呀,这件事说来话长”,黄靖伦就把以往的经历简略的说了一遍,只是暂时隐去了埋葬魏少平和秋百威一事。

“什么,黄舅,你说魏少平是…”孙文礼疑惑的说道。

“是的,魏少平是你舅妈的堂哥,不过过往这些事你舅妈还不知道,你也要守口如瓶,因为现在还不是公开的时候”,黄靖伦嘱咐道。

“明白”,孙文礼一下子心思沉重起来。

刘玉见黄靖伦有所隐瞒,放下心来,笑道:“文礼呀,你说这次是为了工作而来,你有什么打算啊”?

“是这样,舅舅,我打算请你出山,这么大的项目,我自己恐怕撑不起来”,孙文礼十分认真的说道。

“我现在的身份,恐怕你请我出去力度不够”,刘玉说道:“再说,即使你请我出去,我也不一定能帮上你的忙”。

“舅舅,您的能力我还是清楚的,只要您答应出山,其他问题我来解决”,孙文礼郑重的说道。

“嗬,听听,啊!玉哥,咱们文礼这口气,不要再把文礼当孩子了”,黄靖伦调侃道。

“嗯,年轻人是要有个闯劲,好,我答应你,就看你怎么运作了”。

“谢谢舅舅,那咱们就说点正事”,说着话文礼从包袱里拿出几张纸,递到刘玉手中说道:“舅舅,您看看这个”。

“这是什么”?刘玉接过手中展开一看,是几张草稿。

“舅舅,这是我这些天画的一些草稿,还不成熟,帮我参谋参谋”,孙文礼恭敬的说道。

“嗯,单看草稿,还不错,靖伦,你看这个手炉,画的已经相当有水平了”。

黄靖伦接在手中看了看,笑道:“我是外行,只会看热闹,不会看门道,玉哥说画的不错,那一定错不了”。

“靖伦,你这话等于没说”,刘玉虐道:“不过能从你嘴里说不错,已经很不一般了,哈哈”,刘玉笑道。

“玉哥,你还笑话我这个外行,我是怕说多了,把文礼给带歪喽”,黄靖伦自嘲道。

“文礼呀,这个手炉不错,立意也适中,只是尚有欠缺,”刘玉说道:“既然是要打进国际市场,那就要有气势,这个手炉精致有余,气势不足,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嗯,明白,舅舅,如果要气势的话,不仅要求刻工、构图、立意,基本要求还要原石够大才行,目前咱们厂资金有限,无法采购大型原石啊”,孙文礼不无遗憾的说道。

“这个嘛,我来想办法”,刘玉笑道:“你只管全身心投入设计就行”。

刘玉已经完全进入了状态,虽然还没有正式回厂工作,但工作之心已然展露无遗。

“那好,我回去就着手准备”,孙文礼说道:“不过,我还有件事要先做”。

“什么事比这件事还要重要”,刘玉问道。

“我娘给我订了一门亲事,就在这个月尾完婚,,老太太已经给我下了命令”,孙文礼说道。

“噢,有这好事,哈哈,好你个文礼,来了这么久才透露口风,是不是怕我们去吃喜酒啊”,黄靖伦调侃道。

“我,没有,吃喜酒怎能缺了您二位呢”?孙文礼赶紧表白。

“嗯,那新媳妇是哪家的姑娘啊”?刘玉问道。

“就是霞姑介绍的,是姑夫家侄女”,孙文礼回道。

“等等”,黄靖伦拦住说道:“文礼,你说的就是那个赵雪梅,那个小丫头片子”?

“哈哈,靖伦那”,刘玉笑道:“还小丫头片子,我说靖伦那,你有多久没见人家了,你以为人家不会长大啊”。

“嘿嘿”,黄靖伦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说的也是,一晃十几年没见了,脑子里还是这丫头小时候的样子。这就到了成婚的年龄了,啊!我说玉哥,咱们是不是老了”。

“我说靖伦那,你看看,人家小雪梅都要成婚了,你这四十多的人了,是不是也该结婚了”。

“唉,别提我,我信守承诺,要照顾我家那位一辈子的,虽然她身体不适合结婚,但是我也不能辜负了她”。

“这可就苦了你了,靖伦那,如今是新社会啊,你可不要想着娶个小,啊”,刘玉提醒道。

“玉哥,说啥那,压根就没有那想法。怎么说咱也是共产党员那,受党培养教育多年,这点觉悟还是有的”,黄靖伦郑重的说道。

“好,还有时间,到时候看看我们能不能请假过去参加你的婚礼”,刘玉说道。

“那我就先回去了,有什么问题我再来找您,舅舅”,文礼客气的说道。

黄靖伦和刘玉一直送到汽车站,眼看着文礼上车走远了,才慢悠悠的往回走去。

单说孙文礼,回到半山屯后,日夜和文智研讨画稿。至于婚礼一事,完全交给父母包办。

“文智,你看这个图样”,文礼指着画稿说道:“舅舅说,既要精致,又要气势,我这个就是放大版的手香炉,你看看如何”。

“嗯,哥,单从画功上说,没什么可挑剔的,只是这造型看起来有些别扭,至于怎么别扭,一时还说不出来”。

“你的意思是没见过这么大的手炉,是吧”,文礼分析道。

“嗯,可以这么说,但也不全是”,文智琢磨着一边说一边看。

“噢,我明白了,其实没必要固定在手炉上,大器物有大的造型”,文礼似乎开窍了说道。

“就是啊,熏香的器物并不只有手炉”,文智说道。

“熏,熏香炉”,二人一起脱口而出,两人相视一笑,立马行动。分别把自己的藏书翻出来,一本本查找熏香炉的图案。

“哥,你看这款狮子香薰炉,正宗汝窑瓷器”,文智说道。

“嗯,国宝级”,文礼说道:“我们可以参考,但不能仿制,要有所创新”。

“哎,哥,你看这款:鎏金卧龟莲花纹五足朵带银熏炉,唐代作品”,文智兴致勃勃的说道。

“这个不错,你看上面漏雕,很有味道,这个可以作为备选,把这页叠起来”,文礼说道。

“文智,你看这款:莲花熏,上面这个球做工十分精巧”,文礼介绍道。

“嗯,哥,这个款的话,如果能改成二龙戏珠,会不会更好”,文智发挥想象说道。

“要说熏,当属龙熏,本身就标志着尊贵。一般人家不会使用龙熏”,文礼说道。

“好,哥,那咱们就给他来一个龙熏,怎么样”,文智跃跃欲试的说道。

“好是好,就是不知道咱舅舅准备的原石有多大,不过这个龙熏要搞成二龙戏珠的话,应该最少有500高,那原石起码也得有800高,那就不是一块小物件了”。

“哥,舅舅怎么说的,原石在哪里呀”?文智问道。

“舅舅只让我设计图样,说别的不用我管,我估计舅舅一定有原石,并且很有可能就在厂子里,”文礼分析道。

“那我们找时间去厂里找找看”,文智高兴的说道。

“应该找不到,舅舅一定藏在了隐秘的地方”,文礼望了望窗外 ,说道:“也不知道舅舅到底藏了一块什么样的原石”。

“嗯,不过,这么大的一块原石”,文智说道:“就算藏也不那么太容易,是吧,哥”。

“这个问题,先不管它了。我们只要专心画出图样,到时候舅舅来参加我的婚礼的时候,再拿给他看”。

“也只好如此了”,文智兴趣索然。

转眼文礼大婚,亲朋好友都来祝贺,流水席吃了三天,把文礼忙的头昏脑胀,应接不暇。

老太太刘慧兰更是开心,抓着黄美霞的手说道:“美霞啊,多亏你想着文礼,也让我了却一桩心事”。

“大姨,咱们都是至亲,这不过是举手之劳,您老人家太客气了”。

刘桂枝见慧兰夸自己闺女,内心十分欢喜,说道:“这回文礼大婚过后,有时间到我那里坐坐”。

“好啊,老姑,咱们亲戚还是要经常走动才好,否则小辈有的都不认识了”,刘慧兰应道。

“是啊,是啊,说的是呢”,刘桂枝笑道。

送走了大部分宾客及乡里乡亲,文礼拖着疲惫的身躯倒在了婚房的炕上,不一会就进入了梦乡…

长空浩淼,浮云飘飘。清风吹来,孙文礼顿感神清气爽,整个身体不由自主飘了起来。没有任何时候可以像现在这样,自由畅想,无拘无束。阳光和煦温暖,仿佛把身体融化在空气之中,一时间文礼似乎看不见身体的存在,自己就像风一样,自由飞翔。

过境如光影,只余蓝白红。线条的无限漂浮之中,突然出现一团白色的光影,由远及近,当空直向文礼扑来。文礼大惊,急忙躲避。那白色光影之中一黑色物体快速飞来,文礼定睛一看,大骇。原来正是自己梦寐以求的龙熏,完美的设计,精巧的雕工,文礼如醉如痴的品味着,那龙熏围绕文礼旋转了三圈,极速向下坠去,文礼也跟着追了下去,快速飞旋进入了黑洞,越旋越快,啊…

一声惊叫,文礼浑身冷汗坐了起来,原来是一个梦,新娘子坐在身边,见文礼坐起,小声说道:“做梦了,看这一脸的冷汗”,说罢递过一个温湿毛巾。

文礼接过毛巾敷在脸上,没那么着急擦拭,慢慢在想着梦里的情景,太真实了,简直不是梦。文礼快速擦了两把脸,也不说话,立即起身,来到桌案之上,刷刷点点一挥而就,一张龙熏草图出现在文礼面前,端详了半天,又改动了几处,直到满意,方才放下笔来。

“累了吧”,新娘子拿起一件外衣披在文礼的肩上,接着说道:“早些休息吧”。

“雪梅,大婚之日,本当好好陪着你”,孙文礼转身扶住新娘子,坐回到炕沿上,继续说到:“怎奈还有更加急迫的事情需要去做,等我忙完这件事,一定给你一个惊喜”。

成婚之后的孙文礼,似乎一夜之间成熟了许多。冷静下来不得不面临现实,自己大婚这样特殊的日子,舅舅竟然没能来参加,那么这样大的项目,舅舅能回来吗?如果不能回来,自己怎么去完成。

一连串的问题困扰着孙文礼,不行,必须找书记问个清楚,孙文礼坐不住了,和家人说明原委,登上了去往县城的长途客车。

孙文礼一进县城就感到气氛不对,大街上行人稀少,显得格外冷清。文礼浑身一抖,不自觉的加快了脚步,来到美工艺。厂里也是静悄悄的,看门的孙老三已经退休回家养老去了,这个新看门人并不认识孙文礼,拦住问道:“干什么的,找谁呀”?

“噢,我”,孙文礼一时没反应过来。

“我什么我,我问你找谁”?看门人有些不悦。

“我找高书记”,孙文礼不加思索的说道。

“哟嗬,问你找谁,还专挑大的说”,看门人一脸的不屑,说道:“你怎么不说你找毛**呢”?

“毛**?在哪?毛**来了?”孙文礼疑惑道:“怪不得怎么这么静呢”?

看门人不怒反笑,说道:“嘿嘿嘿,你小子是幽默呀,还是在这里跟我扯犊子那,啊!没事滚远点,没功夫搭理你”。说罢把厂门“咣当”锁上了。

“吴大爷,干嘛呢,谁惹您老不高兴了”,一个响亮的声音,从院子里传来。

“噢,是小王啊”,看门人吴大爷笑着说道:“没事,一个外乡人,在这探头探脑的,让我给轰走了”。

“外乡人?什么外乡人”,小王疑惑的问道。

“嗯,能有三十来岁,看上去还挺寡净,就是说话不着边,别理他”。

“小王,是王淼吗”?孙文礼在外面听到两人对话,从声音判断是技术员王淼,随即说道:“是我,孙文礼”。

“欧,大水冲了龙王庙了”,王淼急道:“老爷子,赶紧开门,这是咱们厂的顶梁柱、财神爷到了”。

看门人一听慌了神,赶紧拿钥匙开门,一时间手抖的厉害,好半天没找到锁孔。

“我来吧,吴大爷”,王淼笑着把钥匙接在手中,“吧嗒”一声 ,锁开了,王淼打开厂门叫道:“孙主任,快进来”。

孙文礼微笑着进了厂门,看门人连连点头,说道:“对不起, 我,我不知道啊”。

“没关系,大爷,咱们是一回生,两回熟,都怪我开始没说清楚”,孙文礼笑着说道。

“孙主任,你这是打哪来呀”,王淼问道。

“我从家里来,小王,高书记在吗”?

“在,就在办公室,刚接到通知,今天全体员工都不许离厂,说是有重要通知”,王淼认真的说道。

“噢,我说嘛,街上怎么静悄悄的。那你这是要去哪啊”?文礼指着王淼说道。

“我呀,私事儿,不告诉你”,王淼挥了挥手,说道:“我走了,呆会儿见”,王淼像一阵风走出了厂门。

孙文礼对着吴大爷说道:“这丫头,风风火火的,我先进去了,吴大爷,再见”。

“再见”吴大爷也挥了挥手,胳膊似乎僵硬在半空,内心五味杂陈,老半天摇了摇头,叹到:“老了…”。

孙文礼一路快步来到高强办公室,办公室门虚掩着,文礼敲了敲门,里面应道:“进来”。

“高书记,我回来了”,文礼兴致勃勃的来到高强面前。

“文礼,你回来的正好,马上组织车间全体人员集合,到大礼堂开会”,高强郑重的说道。

“高书记,我这次回来是为了…”文礼急忙说道。

“孙文礼同志,现在有无比重要的政治任务,其它工作全部暂停,听候通知,明白吗,马上集合带队到大礼堂”,高强严肃的说道。

文礼见高书记如此严肃,嗅到了不一样的感觉,连忙到车间招呼工人集合。

美工艺的大礼堂,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是由旧车间改造的,能容纳300人。全厂员工都集中到了这里,会场气氛十分压抑,大家小声议论,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厂领导班子成员陆续来到**台就坐,高强看了看表,根据上级的通知,时间也差不多了,站起来说道:“同志们,今天把大家召集在这里,是因为我们接到上级部门的通知,下午四点整,收听中央人民广播电台的重要广播,还有几分钟,大家要注意会场纪律,不准交头接耳,不准嬉笑打闹,大家都听清楚喽,这是政治任务”,说到这,高强一声令下:“全体起立”。

台上台下站起黑压压一片,静静地等待着四点钟的到来。就这两分钟的等待,仿佛过去了一个世纪,每个人专注的聆听着自己心跳的声音。每一下跳动,似乎都敲在心上,震荡在脑海中,整个宇宙都在颤抖。

“中央人民广播电台”,重要广播于四点整整点开播:“现在播报讣告:我党我军我国各族人民敬爱的伟大领袖,国际无产阶级和被压迫民族被压迫人民的伟大导师…”。

人们开始是猜测,继而是惊愕,随后是不由自主的失声痛哭。

毛**逝世了,毛**他老人家,扔下我们,自己走了。我们该怎么办?我们的路该走向何方?全国人民都沉浸在无比的悲痛之中…。

却说刘世荣和黄靖伦,一直在太平村劳动。纪念毛**逝世的活动,他们均没有资格参加,只能背地里猜测,真是前途未卜啊。

两人正在这闷葫芦里瞎猜,忽见生产队长王大鹏飞也似的来到院中,一进门大喊道:“喜事,天大的喜事”。

“我说王队长,什么事让您这么高兴啊”?刘玉漫不经心的问道。

“大喜事”,王大鹏说着扬了扬手中的报纸,说道:“那四个人下去了,看上面的内容,我估计你们快要回去了”。

黄靖伦一把夺过报纸,仔细观瞧,禁不住双手颤抖起来,双眼也充满了泪花。

“是不是喜事,啊,我说二位”,王大鹏高兴的说道。

“是,是喜事”,黄靖伦激动的说道。

“都说些什么啊,靖伦,你也不念念给我听”,刘玉一脸迷茫。

“给,拿去自己看”,黄靖伦把报纸递到刘玉手中。

“怎么样,是喜事吧”,王大鹏凑近刘玉说道:“我早就知道你们是好人,这下好了,出头之日到了”。

王大鹏欢喜的在地上转了两圈,说道:“不行,不能无动于衷,要庆祝,走到队部去,咱哥几个喝两口”。

王大鹏还真能折腾,全村男女老幼扭起大秧歌,锣鼓喧天,鞭炮齐鸣,一片喜气洋洋的景象。

“同志们,在这金秋十月,普天同庆”,王大鹏在队部广播室高兴的宣读:“今天下午歇工,全村劳力记工分十分,回家包饺子庆贺”。

“噢,噢!噢!”人群中一片欢腾。

“来,哥几个,干”,队部里,王大鹏站起身,心情有些激动,说道:“如今那几个人下去了,咱们的出头之日也到了。来,玉哥,靖伦兄弟,干”。

众人举杯一饮而尽,忽见一村民来到队部说道:“队长,外面有人找”。

“什么人,找谁”?王大鹏问道。

“来人说,找刘玉”。

王大鹏即刻紧张起来,忙道:“别让他进来,我出去看看”,回头对着王大海说道:“大海、小松,赶紧把他们两人藏到里间,你们几个在外屋假装喝酒,明白吗”?

“明白”,队部一阵大乱。

王大鹏慢条斯理的走出队部,说道:“谁找我呀”?

“噢,您好,王队长,我找我舅舅刘玉” 孙文礼上前一步说道。

“哟”!王大鹏一听,眼睛一亮,哈哈哈大笑,说道:“我当是谁呢?原来是你小子 吓我一跳”。

“王队长,我舅舅可好”?孙文礼腼腆一笑说道。

“好,好”,王大鹏连说两个好,突然一顿,双眼盯住文礼看了看,说道:“我说你小子大老远,跑这来找你舅舅干嘛”?王大鹏露出怀疑的神色。

“是这样, 厂里接了一个大项目,我是来接舅舅回去主持大局的”,孙文礼十分认真的说道。

“噢 !是这么回事”,王大鹏放下心来,说道:“这么说…”转念一想不对,问道:“你就这么接你舅舅回去”?

“噢 我是打前站,给,这是厂介绍信,明天县里有专人来接”,文礼说道。

“嗯”,王大鹏心说,这还差不多,还像回事。笑道:“那还等什么,赶紧进来吧”。

孙文礼进屋和两个舅舅相见,互道长短。

“文礼呀,现在县里是什么形势”?刘玉问道。

“现在主要是拨乱反正,经常招开群众大会,工厂在复工,学校在复学”,文礼一口气说道:“我们厂准备开工,所以请您老人家回去主持大局”。

“噢,文礼呀,县里有没有什么变化”?黄靖伦问道。

“县里那边,我还不太清楚。不过我听说要改组了,撤销***,恢复县委、县政府机构”。

黄靖伦明白,解决问题需要时间,还是要耐心等待呀。

一夜无话,第二日中午,县里果然来人,办好手续,和王大鹏等人告别,刘玉、黄靖伦二人一同回到了县里。

黄靖伦恢复县委书记待遇,暂时不履行职责,在家修养,等候通知。

刘玉回到厂里,担任技术顾问,恢复厂长工资待遇,暂不履行厂长职责。刘玉对官职也没那么大奢望,专心和文礼探讨龙熏图案,在文礼的原稿上进行了更加详细的修改。

文案工作一结束,文礼问道:“舅舅,你说过,图纸一旦最后定稿,你就把你珍藏的原石拿出来,现在是时候了吧”。

“嗯,是时候了,让你见识一下,你舅舅的收藏”,刘玉说着话,一挥手“:走,看看去”。

孙文礼带领几个雕刻车间的骨干随同刘玉来到厂后院,刘玉指着一个仓库说道:“把门打开”。

孙文礼让人叫来仓管员,仓管员说道:“这个仓库很久没开了,钥匙也不知道在哪”。

有人要砸开,刘玉说:“慢,文礼呀,你亲自去请高书记”。

“是”文礼应着去了,功夫不大,高强来到现场,问道“老厂长,怎么回事”?

“嗯 事到如今,我也不瞒大家,运动前,我把一块原石藏在仓库里面,就是怕有什么闪失。如今机会来了,这块原石也该见天日了”。

“噢,哈哈哈,老伙计,想不到你还留了一手,打开,让我们见识一下这个宝贝”,高强高兴的说道。

“可是,可是”,文礼为难的说道。

“可是什么”?高强问道。

“没有钥匙”,仓管员说道。

“砸开,重新上锁”,高强果断的说道。

仓库大门被砸开了,开门的一霎那,一股霉味扑面而来,众人都往后一闪,纷纷用手掩住口鼻。

但见房间内杂物乱堆,布满灰尘及蜘蛛网,高强吩咐几个工人,清理杂物,理出一条道来。刘玉小心翼翼地走近仓库,来到一个角落,说道:“找工具,把这个平台拆掉,注意,要小心,不能太野蛮”。

文礼带头,十分小心拆开平台。

这是一个水泥平台,里面是砖墙,拆开砖墙,赫然一只大木箱安稳的躺在里面,雕刻班组的几个大小伙子一起动手,把木箱子抬了出来。

高强见状说道:“叫后勤主任过来,把清扫队叫上,仓库里的物品要分门别类登记造册”,仓管员立马执行不提。

单说文礼一帮人,把大箱子运到雕刻车间,小心打开,一块硕大原石展露在众人面前。

“长白石”,孙文礼脱口而出,无比感叹的说道:“这么大的长白石,还头一次见”。

“嗯,文礼呀,不光是你,就是我,也只是见过这一块呀”,刘玉不无感叹的说道:“得到这块长白石,那是千辛万苦啊,这是唯一,不是之一。文礼呀,到目前为止,还没有发现比这块大的长白石”。

“这长白石,又称长白玉,也叫马鹿玉,有的地方叫长白五彩石,产于吉林省长白县马鹿沟一带”,刘玉介绍道:“长白石石质细腻致密,温润洁净,坚而不顽;颜色有绿、黄、青、蓝、深褐、紫红、灰白等;纹理自然流畅,各色混生形成卷纹、流纹、蟒纹、龟纹、流霞纹等;光泽度好,多为微透明至半透明,少数透明,是制印的好材料,也可制作工艺品”。

“哇!这么好呀”,人群中爆发出一阵阵惊叹。

“文礼呀,这件宝物,从今天开始,就交到了你的手上。希望你能巧夺天工,制作出精美的具有灵性的工艺品,为厂增光,为国争光”。

“是,舅舅”,话一出口文礼有些不好意思,随即问道:“同志们,有没有信心”?

“有”,在场的工人们喊出了心底早已迸发出的激情。

孙文礼带领雕刻车间骨干队员,小心翼翼把原石安放在刻台上,说道:“先把原石清洗干净,然后我们明日举行一个隆重的开刻仪式”。

“好”,大家一阵欢呼。

“开刻仪式不能没有我,我来了”,随着一声呼喊,闪电般冲进一人。

只见他一身蓝制服,斜夸军用肩包,跑的是满头大汗。

文礼一声惊呼:“怎么是你”。

欲知来者何人,且听下回分解。

有道:盘龙卧香尊,心刀刻画魂。不见原石样,梦里篆乾坤。睹石心澎湃,枯木已逢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