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达菲林监狱

作者:陈晓雁 | 分类:历史 | 字数:8.6万

第十章

书名:达菲林监狱 作者:陈晓雁 字数:2532 更新时间:2024-10-11 11:12:47

我走进他的办公室,他立刻站了起来,我一摆手让他坐回去,然后在他桌子对面坐下,先从他的妻子说起。“你那漂亮妞怎么样了?”他问,好像我的莉莉还是个年轻的小姑娘,而不是三十多岁的家庭主妇。

“挺好的,和很多家庭主妇一样忙着带孩子在家打扫卫生。”

“真羡慕你们,我太太的病情现在越来越严重了。”

“这礼拜只痛了一次,不过是最糟糕的一次,前天她基本上整天躺着,现在她右手乏力的情况更严重了——”他举起自己那只满是肝色斑点的右手,我们两人看着它在记事簿上颤抖了一阵子,接着他又把手放下了。

我知道,他极其不愿说出上面这番话,而我宁愿当做没听见。基拉(典狱长的太太)的病情是去年春天时才发现,医生说这是“精神紧张引起的偏头痛”,我老婆曾告诉我,偏头痛是年轻人的病,不是老年人常得的,到了基拉的年纪,病情通常会好转,而不是恶化。现在她的手又出现乏力症状,我看着可不像精神紧张,而像是倒霉的中风。

“特罗姆医生想让她去印迪亚诺拉住院,”迈尔斯(典狱长)说,“做点检查,医生的意思是拍X光片,谁知道还有什么,她都怕死了。”他停住了,然后点点头,“说实话,我也很害怕,害怕她某天突然离开。”   瑞克,迈尔斯

“是啊,可你都看到她的情况了,”我说,“别再等了,如果真有什么的话,X光能照出来的,没准是他们可以治疗呢。”

“是啊,”他应着。过了一会儿,我们的眼神对视了,并停在那里。据我回想,这也是我们这次见面的唯一一次,那是一种袒露而彻底的相互理解,一切尽在不言中。没错,也许就是中风,也可能是恶性脑瘤,如果真是的话,医生也差不多无能为力了。

“谢谢你这么关心,沃克,现在,让我们谈谈有关特鲁姆普的事。”

“昨天晚上我接到州里的电话,”监狱长平静地说,“电话里很生气,我想你也能想象的到,特鲁姆普和州长有如此的姻亲关系,他没法不感情用事的,如果你懂我意思的话。他的妻子有个哥哥,哥哥有一个儿子,那人就是特鲁姆普。昨晚,特鲁姆普给他老爸打电话,而特鲁姆普的老爸又打给珀西的姑姑,还要我把下面的事情全讲了吗?”

“不用了,”我说,“特鲁姆普告发我,就像学校的孬种告诉老师,说他看见杰克和吉儿在衣帽间里亲嘴。”

“没错,”迈尔斯应道,“差不多就这码事。”

“你也知道,哈利刚进来的时候,在特鲁姆普和他之间发生了什么吧?”我问,“特鲁姆普还拿着他那该死的胡桃木警棍?”

“知道,不过————”

“你也知道他有时候是怎么拿着它在监狱里显摆的,他纯粹为了找乐子。他很卑鄙,又愚蠢。说实话,我都不知道还能忍他多久。”

“再忍忍吧,”迈尔斯平静地说,“我叫你来就是为了这个。据可靠消息,实际上,今天早上有人给我打电话告诉我,特鲁姆普向布莱亚那边递了申请,最多一个月我们再也见不到那个小混蛋。”

“布莱亚,”我应道。即荆棘岭,两个州立医院之一。“这家伙在干吗?巡游州立机构吗?”

“是份管理工作,薪水更高,只是催催文件,而不是在大暑天整理医院床铺。”他撇着嘴朝我笑笑。

“不管怎么说,你最好让他接手德拉克的事。如果你想摆脱他,就得这样子。”

我垮着脸,看着他。过了一会,我终于收起脸说:“你说什么?难道他想亲身经历这个场面,想闻闻别人脑袋烧焦的味道?”

迈尔斯耸耸肩。一谈起妻子,他的眼神曾是那么的温柔,可现在却如此冷酷。“不管特鲁姆普干还是不干,死刑犯的脑袋终归要烧的,”他说,“对吧?”

“对,不过他会搞砸的,事实上他准得搞砸,在几十个见证人面前,在那些专程从路易斯安那赶来的记者面前。”

“你和卢克·厄尔得保证不让他弄砸了,”迈尔斯说,“如果他还是搞砸了,会被记录在案,就算他州议会的亲戚升官了,那记录也还会存在。你明白吗?”

我懂。这让我感到恶心,感到担心,但是我懂。“他想留到执行杰克·威克死刑。不过,如果我们幸运的话,他从德拉克那里能获得满足。你得确保让他参与这一次。”

我本来计划好再让特鲁姆普呆在配电室,然后让他下隧道,推着安放死刑犯的滑轮担架,把尸体送到监狱外路对面停着的运尸车那里。但是我想都没再想,就把所有这些计划抛到脑后。我点点头,我有种感觉,觉得这是一场赌博,不过我不在乎。如果这么做真的能摆脱特鲁姆普,我连老虎屁股都敢摸。他可以参与处刑,推合上夹钳,朝铁窗望望,告诉老詹姆推到三档;他还能看着那个死刑犯浑身触电慢慢被烤糊的样子,而那些电就是他特鲁姆普从瓶子里放出来的。就让他得到那些恶心的快感吧,如果这就是他所理解的州里对杀人犯的处罚。让他去荆棘岭好了,他会在那里有自己的办公室,还有纳凉的电风扇。如果他姑夫下一次选举失败了,他就会知道,在这个艰难、破旧、酷热的世界里,什么才是工作;他就会明白,在这世上,不是所有的恶棍都会关监狱,有时候连你自己的脑袋也会挨揍,这样更好。

“行,”我说着站起身,“我会让他参加下次死刑犯的处刑的,让他打头阵,同时,我会维持场面。”

“好,”他说着也站了起来,“另外,你自己的情况怎样了?”他悄悄地指指我的肚子。

“好像好点了。”

“嗯,这样就好。”他目送我到门口,“还有,那个叫杰克·威克的怎么样?会惹事吗?”

“我想不会吧,”我说,“他就像只死公鸡,真是古怪,古怪的眼神,不过很安静。总之我们会留心的,不用担心。”

“当然,你知道他曾干过什么。”

“知道,很难让人相信。”

“代我向你的太太致以最真切的问候,”我说,“也别再自寻烦恼,很可能最后诊断结果不过是偏头痛而已。”

“确实,”他说。他心事重重,垂着眼睛,嘴角却露着微笑。两个表情夹杂在一起,可真是惨不忍睹。

我回到达菲林最特殊的地方————只关押死刑犯,在达菲林只有这块中间的地方再会对外开放。

开始了新的一天。有文件要看要写,有地板要拖,有饭要做,还要制定出下周的值勤表,一大堆事情呢。不过大部分时间是等待,在监狱里总是有很多等待,从来没完的时候。等着死刑犯坐电椅,等着威杰克·威克能胖起来、带着新家人来这里,更重要的是,等着特鲁姆普走出我的生活。

罗瓦的乌鸦是上帝带来他最后的礼物。在那之前,我甚至没在达菲林的上空看见有鸟儿飞过,在那之后,我们会在午餐后给罗瓦的威利“先生”送些面包屑。罗瓦在我们的陪伴下走了,走时的样子令人无法形容,连我都不敢回想。罗瓦说,是他训练了那只乌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