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襄回到将军府，许娇在门口等他，她心里踌躇，不知道该怎么和他说起宋选的提议。

若是她认了宋选做义兄，从身份上讲，她就配得上裴郎。

可她认了宋选，那她就得进宫。

她要进宫，不知道裴郎知道了，会不会气她薄情寡义。

可她不进宫，萧锦不会放过她的。

就在她满心踌躇不知如何开口的时候，裴襄一把将她捞到怀里，抱着她紧紧的，像是要把她揉进身体里。

他唤她娇娘，一声又一声，像是能化掉她的骨头。

“我在……我在的裴郎！”

许娇心疼，如此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了。

裴襄每每受了委屈，回来后都会抱着许娇，好像只有这样，他的心才能平静下来。

“娇娘，对不起。”

他不断地和她说着抱歉的话，他对不起她。

他不再是她心里的英雄了。

事情怎么就变成这样了呢！那个该死人为什么不去死？

如果他去死，他就还是高相认定的继承人，就还有光明的前途。

可他没有死，还抢走了属于他的一切。

他什么都没有了，为了活着，为了留在玉京，他什么都没有了。

裴襄靠在许娇的肩窝，哭得像个孩子，许娇的心一下子跌落到谷底，“裴郎。”

“嗯。”裴襄鼻音浓厚，“娇娘，我什么都没了，对不起，我给不了你最好的生活了。”

“裴郎，只要有你就好，我不奢求别的，真的。”许娇怕他以为自己贪图荣华富贵。

心思转了个圈，她决定把宋选的提议说出来，“裴郎，我能帮你的，能知道宋选宋大人吗？他……他……”

“他怎么了？”裴襄的心一下子揪起来，他不允许娇娘去求任何人。

许娇见她眼里的担忧，心里也放松了许多，“他说要认我做义妹，裴郎，你觉得我应该答应吗？”

她没说要进宫的事，等来年选秀之时，裴郎自然知晓。

裴襄知道她话里有话，“你要进宫？”

许娇没想到裴襄会这样敏感，“裴郎，只是认一个义兄而已，我不会进宫的。”

裴襄冷笑，“娇娘，官场的事，我比你清楚，再者，若是没有好处，宋选不可能认你做妹妹，还有，娇娘，你撒谎的时候，总下意识咬下唇，你骗不了我的。”

许娇的眼泪一下子汹涌而至，“裴郎，我没有选择了，我被长公主设计了，我不得不进宫。”

“你说什么，长公主设计了你？”裴襄几乎不敢置信。

“裴郎！”为什么裴郎没有愤怒，反而还有一种隐隐的激动，是她看错了吗？

裴襄也发现自己反应过激，连忙收起自己的情绪，“娇娘，长公主为何要设计你，是报复你上门挑衅吗？还是……”

裴襄不知道该说什么，她只知道，萧锦设计了娇娘。

她是因为不满娇娘的存在，所以设计她？

还是因为她在乎他，不想他身边有别的女人。

她是不是想告诉他，她是在乎他的。

他想起萧锦说的，“对了，裴将军，明年开春就要选秀了呢！”

裴襄笑笑，“与微臣无关。”

“有关的。”

萧锦抬头，笑意盈盈，“不仅有关，还有天大的关系。”

裴襄皱眉，“殿下想说什么？”

“嘘，这是秘密，到了时候，裴将军自然就知晓了。”

原来，这就是她说的有关，原来一切早在不知不觉中，已成定局。

许娇垂眸，“裴郎，不管她是出于什么目的，我都改变不了进宫的命运，她是长公主，那个男人是帝王，我没有别的选择，裴郎，我是不是很没用，我……”

“娇娘，世间一切都抵不过上位者的权力，不怪你。”裴襄安慰许娇。

“权力可真是好东西。”许娇喃喃自语。

是不是她进宫的了，也能同那些上位者一样，一样可以拥有叫人死就能死，叫人活就能活的杀生大权。

她开始有了期待。

……

转眼就是皇后娘娘的赏梅宴。

长公主府的马车到宫门口的时候，正好看到裴襄从将军府的马车上下来。

听说他今天就会向父皇求娶自己，这次，还带来了人人都想要的三军虎符。

“雁裳，去请裴将军过来，本宫想和他说几句话。”萧锦坐在马车里，朝外面的雁裳说道。

裴襄也没想到，自己会在这里撞到萧锦。

他正想上去行礼打招呼，萧锦身边的嬷嬷就来请他了。

“裴将军，殿下请你过去说话。”雁裳对冷冷道。

裴襄点头，有心多问一句，“敢问嬷嬷，殿下找微臣所为何事？”

“奴婢只是下人，主子的事，向来不是奴婢可以随意打听的，裴将军请吧！”雁裳不想和他多废话。

裴襄蹙眉，他似乎没有得罪过长公主身边的下人。

他深吸一口气，朝长公主府的马车走去，“微臣参见长公主殿下。”

“裴将军，还记得丞相府时，本宫问你的话吗？”

裴襄想了好一会儿，才想起萧锦说的是问他愿不愿意进长公主府做面首的事。

他当时说的是不愿意，并且信誓旦旦。

可现在呢，路走到这里，全然已经超出他所能掌控的范围。

“裴将军愿意吗？”萧锦再次问道。

裴襄看向马车，想要透过那层车壁看透里面的人，但不管他怎么看，都无法透视。

萧锦也不急，对于裴襄，她喜欢施恩，“裴将军，高相是不可能放过任何一个阻拦他儿子的人，你的存在于他而言更是耻辱，你不会还寄希望于能够杀了祁州夜取得高相的认可吧！”

萧锦这话是告诉他，她知道他的身份知道事情的真相。

她是专门在这里等他的。

“殿下的意思是？”

“本宫相信裴将军是聪明人。”

“殿下抬举微臣了，微臣只是想活着。”

“苟且偷生是活着，轰轰烈烈亦是活着，裴将军，想怎么活全都取决于你自己而已。”

萧锦说完，直接换了轿撵入宫。

裴襄站在原地，看着她远去的背影那些他对她说过的势在必得的话此时都像是一个个巴掌抡圆了甩在他的脸上。

他什么都算到了。

就是没有算到高扬摆脱了那个只能活到二十五岁的诅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