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子应手上拿了一个小小的包裹，缓缓走进桃桃居。

夜幕来临，桃桃居的院门上的灯笼已经点上。

卢子应径自朝正房走去，身后的几人，很快把院关上。

方小桃笑意嫣然地迎了上来，柳腰纤细，莲步生花，风情万种。

卢子应径入内室，小桃极尽人妇之道，正欲为子应宽衣解带。

“打开它。”卢子应冷冷地说道。

方小桃打开那个小包裹，里面是两条嵌珍珠宝石金项链、两个白玉镶金手镯、两个蓝宝石戒指。

“三爷是要送给我的吗？”方小桃欣喜不已：“多谢三爷！”

“怎么，这不是你的东西吗？”

“三爷，我……几时有这些东西啊？我的首饰，都是三爷送的呢。三爷，你怎么问起我来了？”

小桃娇嗔，一双桃花眼，含情脉脉地看着卢子应。

卢子应头一扭，尽量不去看她的眼睛：“你大哥说，这些都是你给他的……你们两个，总有一个说谎吧？”

方小桃大惊失色：“三爷，这是从我大哥那拿来的吗？三爷，你……”

俏脸一红，滴下几滴眼泪，似有无限的委屈。

卢子应不慌不忙地说道：

“几个月前，吉宝斋遭了贼，丢了很多东西。万年县的捕快们，在京城的当铺、金店埋伏，发现你大哥卖了很多首饰，还在京郊买了田地。这些是你大哥拿去典当的。如今县里怀疑他是偷盗吉宝斋的贼首。”

方小桃大惊失色，噗通跪在地上：“三爷，我大哥不是贼啊，他没那个胆子……”

“他不是没那胆子，是没那本事。”卢子应冷笑，端起桌上的茶盅，缓缓地喝了一口。

“三爷，我大哥现在呢？”

“关在大牢里熬刑。只要他招出同伙，找回失物，大约可以活命。”

“三爷，你得救救他啊……他，是我大哥。”

方小桃哭得撕心裂肺，死命地抱住卢子应的大腿。

“怎么救？他卖掉的那些首饰，和吉宝斋的差不多。他又说不出东西的来历，只有熬刑了。”

卢子应轻描淡写，一副事不关己的神情。

方小桃一咬牙，哭道：“三爷，这些都是我给他的……三爷，我父母年纪大了，我想要他们过点舒服日子……三爷，你救救他们吧。我发誓，绝不会有下次。”

卢子应放下手中茶杯，冷哼一声：“好！我再给你一次机会。这些东西，从哪里来的，原原本本地告诉我。若有一个谎字，我就割了你舌头！”

方小桃闭上眼，咬紧牙关：“是三姑奶奶给我的……”

“卢敬！”卢子应踢蹬离桌，暴怒地站了起来。

二总管卢敬带了两个中年妇人进来。

“把她舌头割了。”

两个妇人拖起方小桃出了门。不一会，一声撕裂的惨叫声传来划破夜空。

方小桃披头散发，被拖进屋子；卢敬手中的玉盘上，是一根约三寸长的舌头，血淋淋的。

方小桃满脸血迹，被扔在地上。

卢子应厌恶地看了她一眼。

“偷东西，也得看看是谁的东西！偷到寡妇的头上……传出去，以为我卢子应养不起老婆孩子了！”

“若不是看在小八的份上，我非把你卖到妓院不可！你既然爱钱，把你卖到一文钱一回的下三等妓院！看你几年可以给你爹娘买田买地……”

方小桃有话说不出，泪眼婆娑地扑在地上。

卢子应一脚将她踢开。

“卢敬。桃桃居的人，都齐了吗？”

“回三爷，都在大厅候着。”

“好。把这舌头剁碎，一人一口，喂她们吃了。”卢子应恨恨地说道：“知情不举，算半个帮凶。找个人牙子，把人卖远点。”

“是。”

当天晚上，方小桃被扇一百个耳光后，连夜送到城外的悔心庵；桃桃居十二个丫鬟仆妇，一朝不知去向。

就连卢小八的乳母方嫂，也一同被辞退。

明日就是中秋佳节，卢子英却没有一丝喜悦之情。

“三弟，你说得太过分了。你姐姐我，有苦难言……”

“三姐，你不是有苦难言，你是不信任我们！你有事，总喜欢藏在心里！当年你在扬州过得不好，曹姐夫和小妾欺负你，你不告诉我们；回到娘家，弟弟的妾室欺负你，你还是不告诉我们！”

子应越说越气：“堂堂范阳世家的千金小姐，你在夫家受辱，证明你娘家无能！大到国事军事，小到家事房事，哪一样是凭借‘忍让’解决的？”

“世间的事情，忍得一时，忍不了一世！有钱不花、有权不使，那是傻瓜！你在夫家受辱，就是我们兄弟的尊严，被人踩到地上！”

“男子汉大丈夫，护不了妻儿、护不了手足，有权势何用？以前的事情，也就算了。在我们眼皮子底下，还能被人欺负，你当我们是瞎子啊？”

卢子英气极难捺，一面哭，一面说道：“我是怕说出来，你们难堪……想不到，你们竟是这种想法！”

一直静坐不语的卢子元，叹了口气：“三姐，你有了难处，不告诉我们。要么是你认为我们无法帮你，弟弟无能，姐姐自然不会开口求助；要么是你不信任我们，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你有这个想法，不怪你。”

卢子英猛地抬起头来：“元弟，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做了遗羞门户的事情，没脸求你们相助……”

“三姐，你记住，礼义廉耻，是用来规范人的，不是用来锁人的。我从来不在乎什么‘家丑外扬’！事有不为，事有当为，如此而已。”

卢子英猛然一惊。

她的弟弟，十五岁就敢带着生病的母亲、年幼的弟妹，与二叔对簿公堂，自立门户！

什么“家族荣辱、家丑外扬”，在他的眼里，没有兄弟姐妹的性命重要。

他在官场顺风顺水，看似圆滑，实则内心自有一套规仪。

“元弟，我错得很离谱，是不是？”

“还不算晚。三姐，人生在世，没有谁是无所不能的；适当的时候求人帮忙，是一种生存技能。你和张伍的婚事，我们会办得妥妥贴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