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里红妆他人妇
作者:锦铂 | 分类:历史 | 字数:7.9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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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窗外的知了声音似乎有些扰人,叫的人有些睡不着觉
可是,现下似乎刚入夏,怎得就有知了了,还这般喧闹
迷迷糊糊的,鼻息还能闻到夏日凉茶的清凉,窗外的走廊里清晰地传来用来运冰块的车轱辘声,冰凉透骨的滋味惹地两个推车的下人禁不住伸手也贪凉快地摸了摸,嘴角发出了滋溜地的口水声
身边传来脚步声,走地离耳边远了些,门外除了运送冰块的一行人的声音渐行渐远,还有一段熟悉的声响
“二爷”
母亲迎上去的声音
“大嫂”
是堂叔来了,定是为了昨日允她的事儿
眼瞧着就要进端午了,堂叔外游回来买了新的纸鸢送给她,说着明日起身便带她去西郊放纸鸢
她忍不住笑出声来,可是身子却沉地很,嘴角怎么也扯不开,想要睁开眼睛来,却是沉沉地压地胸口开始喘不上气来
“劳烦嫂嫂了,思思还没醒吗?”堂叔的声音,一如既往得温婉
“那便劳烦嫂嫂与思思说一声,我来过了,今日铺子里忙改日再带她去放纸鸢。”
“二叔,思思年纪尚小,不懂事,二叔可莫这般过于迁就她”
二爷没有再说话,只是微微的点了点头,朝着床上的小人瞧了一眼便转身离开了
她听到堂叔离开的脚步声,心里更有些着急。可是嗓子眼里好像堵住了一般,说不出、呛不出一个字
身子也是愈发的沉重,好似有浪潮一阵又一阵的演练袭来,压得她喘不过气,压得她呼吸变得愈发的粗重
听到堂叔的脚步声越走越远,她的心里涌上来的害怕一阵又一阵
那日从脚跟蔓延的火焰好似在此刻麻麻地一下子袭来,顿时吞噬了四周的所有,来不及喊叫的她好似瞬间掉进了火场内,熊熊的火焰好似青面獠牙的怪物猛地朝她的脸直落而下
“啊,堂叔。”她禁不住大叫了起来,腾地坐起身来,背脊冰凉的汗珠渗着丝丝的凉意,目光所及都是陌生的陈设,看着素雅的被褥纹路,好一会儿,她才恍惚地发现这里并不是富贵华丽的虞府
抬起手,看到了手里的黑漆漆的娃娃,余眼看到自己垂在肩上的秀发,立刻掀开了被子,跌撞地朝梳妆台的镜子面前跑去
软弱无力的身子倒在台上,看到镜子里面色虽残败但稚嫩的脸庞
她颤巍巍地伸出手抚上脸颊,眼神空洞地毫无生气
“吱—”门开了,二爷和萧客走了进来
她侧目看向走近屋内的人,投过警惕的眼神,身子虽虚弱的很,但在听到门推开的时候明显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戒备着,瞬间捏紧双拳,怒视回头
光亮顺着开启的门扉投射到她的脸上,披散的秀发,额上密密麻麻的汗珠,骤然放大的眸子,惊悚又恶狠
萧客有些后怕地往二爷身后躲
只是她瞧见是熟人后才慢慢松开手,缓缓回头来
二爷走上前,迟疑了片刻,朝她伸出了手,她看着宽厚手掌,扯了扯嘴角笑地有些凄凉
没有伸手接受他的帮助,自己撑着梳妆台直起身来,依旧是礼节周到的欠身作揖“舅舅”
二爷讪讪地收回手,“可好些了?我见你面色还是很差”
她往后退了两步,拿起外衣背过身盖在了身上,避开他的眼神
“多谢舅舅顾虑,婷婷无碍了,许是近日天气多变略有着凉”
二爷见她不愿意多说也没有多问,只是皱眉
“萧客!”他略有些不满地喊叫了一声还躲在门扉后面的萧客,有些责备他一个大男人这般胆小
婷婷身上还在冒汗,不知道那个桥勉到底是谁,此番回魂似乎异常的辛苦,好似有种差一点点她就被再次关进瓷娃娃里了再也出不来了,不免有些腿软地又坐回了床沿
萧客本能地往后躲了躲,踩到了来人的脚
抬眼一看,是桥勉
“桥先生”
“药煎好了”桥勉单手端着汤碗递给了萧客,另一只背在身后,笔直地站在门口,身材笔挺,充满着气魄
瞧见来人,婷婷有些后怕地往后躲了躲,二爷眼尖地瞧见了她的反应,主动走上前挡住了桥勉打量婷婷直勾勾的眼神,接过了不敢走进来的萧客手中的碗
“辛苦桥先生了,桥先生不止文学造诣高,医术还这般在行,略施几针,小侄便醒了”
施针?她心里一沉?这个男人还在自己身上扎针了。她连忙撩起衣袖检查着自己胳膊,慌忙地摸着自己的脖颈
桥勉笑而不语,看着二爷似警惕地喝了一口他的药,垂下眼睑,让人瞧不真切他的神色
喝了一口的二爷见这药似乎无异才递给了婷婷,“婷儿,把药喝了”
婷婷迟疑了一下,见着二爷,再看看他手里的汤药,没有伸出手
“婷姑娘还是喝了吧,治虚汗的”桥勉这时说了话,撩起长袍跨过台阶走了进来,“莫不是婷姑娘信不过我的医术,婷姑娘该是见识过了,怎还这么不信任桥某?”
话音刚落,二爷只觉得婷婷好似从他手里抢过汤碗一样,咕咚咚地便将苦涩的汤药灌进了嘴里,他不禁有些吃味,果真病人是只听大夫的话的吗?
方才在街市的一场“闹剧”让她对眼前这个教书先生心生恐惧,她不懂生魂死魄的事情,活着几个月了也只是凭着生的本能活着罢了,但是眼前的这个人好似一眼便看出了她的不同,甚至是有些两把刷子,他只是简简单单地好像针灸师傅将穴位按住却差点将她逼出这幅身躯
想到这里,她忍不住有些后怕地摸了摸还有些疼痛的脖颈
坐在一旁的二爷看着她摸着后脖
白皙绽雪的脖颈,手心抚过的位置藏着一颗小小的黑痣,在熟悉的位置
饭桌上
他转过眼眸,拾起筷子,扶着衣袖伸长手在婷婷够不着的位置的汤碗里夹了一块肉放进了她的碗里
“大病初愈,补一补,这是萧客做东专门给你买的筒骨”
她好奇地看了一眼碗里的骨头,虽说是骨头,却是散发着浓郁的肉香
虽说她是大户人家的小姐,却是个不受宠的丫头,衣食无忧却也不是个富养的孩子,虽未被丢弃,却也从未得到过宠爱,日常里的吃食随时鸡鸭鱼肉荤腥不缺,却也是顿顿没有什么变化,这般的诱人筒骨汤,她倒是第一次吃食
听萧客讲的头头是道的烹饪调理,想是从前她的小厨房的师父觉着麻烦吧。也欺负着她与母亲不会同人说些什么,即便是去父亲那说了什么,也定不会有什么用
她望着筒骨有些出神,二爷问道“怎么了?不喜欢吗?”
她歪着脑袋,像个好奇的孩子,抿着嘴犹豫了一下似乎是想说些什么
“喂,这可是我亲自下厨煮了许久的,今日可是二爷的面子我才下血本的,你可别不给面子”
“为什么叫筒骨?”众人愣在原地,未曾料想到她问了这个问题,有些始料未及地不知如何作答
倒是桥勉先是笑出了声,觉着眼前的这个魂十分的打趣,许是个没有见过世面的穷魄,还附在了跟满金银沾亲带故的小丫头身上。方才也试过了,这丫头毫无威胁,也不急于这一时半会儿灭了她,瞧着还十分有趣,先留着瞧瞧
说着眼神游动着看向了仅挨着的二爷,眸里藏着几分玩意
二爷也微微扯着嘴角笑了
“不就是猪骨头吗?为什么叫筒骨”她仍旧一本正经的问着,瞧着没有人答她的问题,还有些不满,又连续问了两遍
“许是取了个好听的名字?就像你叫婷儿一样”二爷端起她的碗,给她添满了筒骨汤,饶有耐性地解释着
她眨巴着一双大眼睛看着二爷,觉着今日的堂叔说话似乎是刻意放低了声调,显得格外的温柔
萧客虽不及桥勉肆无忌惮地瞧着两人,但是隐约也是觉着今日的二爷似有些不妥,也说不上哪里不对,就是觉着奇怪,咬着筷子看着二人迟疑了很久
“二爷?”
“嗯?”
“你也身体不舒服吗?”
“……”
今日的堂叔似乎确实格外地温情,她侧目看向堂叔,恍惚间回到了从前
明日便试行了,以往试行的日子也不是没有,只是不像此次这般隆重。宋夫人很是在乎此番远行的事情,日日嘱托着她该做些什么,该记些什么
她有时觉得,这个宋婷婷比起从前的她更让人觉得心疼吧
那日她唇色惨白的回来也未得这个娘亲的一句关心,倒是开口闭口就问着她在满金银学着些什么。若是问起满金银的事项,怕是她这个娘亲巨细无遗地能说出一大半来,但换做她这幅身子的姑娘喜爱吃些什么,该是一字也答不上来吧
宋婷婷的娘的大概只关心满金银的生意吧,也挺可悲的,这么上心却是在满金银一点位置也没能够上,连着女儿上船的事情也是费劲了心思
瞧着别人不过是个不得宠姑娘家的毫无用处的姑爷却是轻轻松松地便攀上了冯爷的关系,她心里怕是更着急了
她宋婷婷,不,此时的虞思思虽是应和着宋夫人的嘱托,心里却是想着别的事情
她死前,已然察觉到吴梁同冯氏确实有染,此番再生,再三肯定留她不过是图谋虞家的财产罢了,可是她一个不得宠的孙女,自是捞不到什么好处
她火烧起来再怎么熟睡又怎会没有知觉,如此滚烫般的火焰烧上肌肤该多痛
唯一的解释就是她被人下药了,下药的人除了吴梁同冯氏,她想不出第二个人。
她去问过药房,没有一种药是同她吃了之后相似的,她也怀疑到底是不是自己真的中毒了还是睡太死了
她后来曾偷偷去义庄当初收尸的师父哪里询问她的骸骨有什么异常,师父说火烧的太厉害了,看是看不出来了,不过家人都没有要求验尸,他们也不用做那么工作
若非是嫌麻烦,必然就是心虚,两个人定是怕她若是中毒而死骸骨有些古怪,所以才加了那把火,不然怎会整个吴府只得她的后院起火
中毒死的骸骨同普通的骸骨,确实不一样,而她的骸骨呈现的颜色确实有异
跟踪了冯氏好几日,无意间还能发现她竟然同祖母来往频繁,生前,她从未觉得冯氏同祖母有多熟络,似乎是陌生的样子,只是碰面了点头的交情。却不知为何近几日总是出虞府,同祖母来往
再加上先前瞧见的账本,虞思思的心里开始有些乱,她只是想找到查杀害自己的证据而已,让这两个得到应有的报应而已,但是心里却隐约觉得好似祖母也牵扯了进来
吴墨圣、甄氏、王氏这些已故的人名为什么一起出现在一本出柜的账本上,祖母和冯氏有什么关系?冯氏给她下的到底是什么毒?
集市上,她看着砧板上猪贩敲打的骨头,白皙长直,不似自己的骸骨,呈深色的
路过的桥勉一眼便看见了她
“婷姑娘?”走上前用扇柄轻轻点了点她的肩膀,瞧着她站在卖猪肉的摊位上,一手抹了身上的香包,一边看着屠夫切骨头看的十分出神,“在这街市是要买些什么?”
回过头的虞思思看清来人的模样,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两步,还是礼貌地问候了一声“桥先生”
桥勉见她躲着自己后退的样子讪笑道“婷姑娘放心吧,桥某暂时不会再动粗了,上次是桥勉唐突了,还望姑娘莫怪”
虞思思若是当真是宋婷婷的年纪自是会被他骗过去,瞧他半鞠着身子眸里却还是狡黠的神色便知他不怀好意
只是她好奇怎么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此人还好好的,怎第二次见面便这般凶残
她摸着后颈,还是有些后怕,忍不出声道“我办完事便走,不会叨扰这句身子多久的”
桥勉笑了笑,看来真的是吓坏这个姑娘了
“我回去询问了旁人,原是宋夫人生的女儿先天少一魄魂,所以生性天真,此番多了衣履清魂,也许是好事”他回去了解了事情的来龙去脉,显然是为前几日的行为道歉
只是吃过亏的婷婷乜有接受他的说法,谨慎地还在往后倒退,“多谢先生谅解,若无事,我便先走了”
“你且记住,你仍旧是借住,若是想要长久下去,必然这屋内是只能留一个的!”
桥勉的声音远远传来,她的心又沉了几分
“桥先生,我们走吧”从身后酒楼走出来的萧客跟了上来,看着桥勉看着街道远处,忍不出看来两眼,没瞧见什么
“啊,萧兄可否找寻到故人了?”
“托桥先生帮助,已经问得到故人之后的地址了”萧客笑着从兜里掏出一把银子想要递给他
桥勉伸手挡住了他的动作,“我桥某从来不为这些东西所动,我只是好奇,萧兄祖上三代都为满金银呢做事,都是是本县人士,怎会有个梧桐县的亲戚?”
“哈哈哈”萧客讪笑道,“桥先生知晓我们祖上三代都是为满金银做事便知晓了,水上走来走去的,自是结亲了不少外地人士的,当初那个刘稳婆同我父亲辈有些渊源的,虽是找寻到了她的家宅,却是未见她徒弟,父亲临终前也未让我做多大的官,能有多大的出息,只是让教我做人该知恩图报的,刘婆家中人说她徒弟在刘婆过世后便独自一人说来这投奔我爹的,好几年都无音讯便投信来寻人,我方知此事,你说,我做人儿子的......唉,那日知晓桥先生与这大司徒这般相熟,当真是打扰桥先生搭桥铺路了”萧客平日里跟着二爷扯起谎来也是偷偷是道,一大串的话语绕的桥勉也没了这刨根的意思
“好了,萧兄不必多言了,既已寻得地址便早些去吧”
萧客再三谢过桥勉,便收着地址往回走了,不过不是去寻故人之子,要先回去禀了二爷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