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汐池回过神来，也往场下看去。

蹴鞠场上热闹无比，巨大的声浪一浪高过一浪。

云隐国的士兵们欢呼着涌向了他们的队员，竟直接将人架了起来，一个个水袋抛向了半空，被刚刚下场的队员们稳稳接住，一个个子最高的拔开了水袋的塞子，先是猛灌了一口水，又用水冲洗了一下脸，见水袋中还有剩余的，欢呼着将水袋中的水抛洒了出来。

其他人也被他的兴奋所感染，一边欢呼着一边跟着他将水袋中的水甩了出来。

晶莹的水花在阳光下折射出明亮的光，像是一颗颗莹亮的珍珠，落在那一张张年轻而又朝气蓬勃的脸上。

凌汐池的脸上也不由自主地露出笑容，开始有些羡慕他们，这才是少年应该有的模样。

朝气，热情，阳光。

上半场是云隐国赢了，领先了两个球。

经过上次那件事，云隐国的将士们心中本就憋着一股气，现在赢了寒月国，总算扬眉吐气了一把，是以，大家都很兴奋，将所有来观赛的风灵军军心都调动了起来。

寒月国的阵营中，虽然有些人脸上带着懊悔，但几乎所有人都还是朝着他们的队员簇拥了过去，有的替他们捏肩膀，有的替他们捶背，有的替他们揉腿，还有一些在忙着递水，一些在忙着安慰。

沈桑辰和穆苏站在人群中，好似在大声在说着什么。

这边，破尘和赤火起身走了下去，寒月国那边，月苍竹和唐博也起身走了下去。

叶随风仍是坐着，有些担忧地看着凌汐池他们。

场下热闹无比，可看台上却有一种与之相反的沉静。

渊和早已没有了看比赛的心思，还站在那里，心中十分难过，一心只想着她的绿翎姑姑，在她的心中，绿翎养育了她两年，早已是她母亲一样的存在，骤然得知这样的事情，得知绿翎不会再回来了，她的心中竟然生出了一丝怨恨。

怨恨那个被她称为母后的人为什么要回来，为什么要替换掉绿翎姑姑。

她这样想的时候，眼睛也不受控制地看向了凌汐池。

凌汐池迎视着她的眼神，她当然知道渊和为什么要这么看她，俗话说，生母不及养母恩，绿翎与她朝夕相伴，她又是这样的年纪，自然会更依赖绿翎，感情这种东西不是说替换掉就能替换掉的，更何况，自己本就不是渊和的生母，渊和对她没感情也是人之常情。

她也站了起来，萧惜惟跟着她站了起来，问道：“怎么了？”

“坐得时间太久，有些累了，”凌汐池笑了笑，说道：“我想去走一走，活动活动筋骨。”

叶岚倾和风聆已经走了过来，刚才的话她们都听见了，也都知道她心中难过，可渊和到底是一个孩子，没有人会跟她计较，她们只是讨厌口无遮拦的秦青清。

风聆更是十分厌恶地看了秦青清一眼。

秦青清迎视着风聆的眼神，心中的不服气越发大了，她贵为丞相之女，如今又是寒月国的夫人，肚子里更是有了月弄寒的孩子，那个人不把她放在眼中也就罢了，这野丫头什么身份，竟敢这么看着她。

可当着众人的面，她又不敢发作，况且这件事她本就不占理，只得扭头看着月弄寒，带着撒娇的语气说道：“陛下，臣妾不是有意惹得王后和公主不愉快的，臣妾实在不知……”

月弄寒心里好烦，可他也不能当场发作，里子面子都得兼顾着，他知道秦青清的性格，真的是又娇气又刻薄，她不是不知道自己说出来的话会造成什么影响，可她还是不管不顾的说了，无非是仗着自己有了身孕，便什么都敢说，什么都敢做。

月弄寒也很不喜欢这样的性格，他原本想着秦青清有了身孕后会收敛一些，没想到比之以前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此时此刻，他只想赶紧将她送走，于是打断了她的话，说道：“来人。”

立即有两名侍女走上前来，月弄寒冲着她们道：“夫人有孕在身，不宜在外久呆，你们先送夫人回去。”

秦青清知道他生气了，连忙起身行了个礼，“陛下，臣妾知错了，陛下你不要生气，不要让臣妾走。”

她不想走，这是她有身孕以来第一次跟月弄寒出行，月弄寒也给足了她体面，无论在哪一方面都压了慕蓂牙一头，她不想就这样灰溜溜的回去，否则慕蓂牙那贱人还不知道要怎么嘲笑她。

她也写信将她有身孕一事告知了她的父亲，父亲的回信中说道，让她一定要利用这个机会彻底得到月弄寒的欢心，待到她诞下王子后，他便会联合众臣奏请月弄寒立她为王后。

于是她又看向了凌汐池，“惜王后娘娘，清儿刚才所言实乃无心的，清儿向王后娘娘请罪，娘娘宽宏大量，所谓不知者无罪，还望娘娘见谅。”

凌汐池也是烦不胜烦，这是将皮球又踢到她这里来了，她本就不擅长跟女人勾心斗角，心中更是想不明白，这次回来后，她从没有招惹过谁，为什么还是要被卷入这些莫名其妙的纷争中，她不想说话，更是一刻都不想再在这里待下去了。

秦青清见她不说话，咬着嘴唇楚楚可怜地说：“王后是不愿意原谅清儿吗？”

说着，她上前一步，作势便要下跪。

凌汐池知道自己必须要说话了，场下两国的士兵都还在场，各大将领也在，她作为萧惜惟的妻子，秦青清作为月弄寒的妻子，在这种场面上，一言一行都举足轻重，她们俩要是先闹起了不愉快来，那成什么样子。

她犹豫了一下，看向了月弄寒，说道：“月王陛下，既然令夫人乃是无心之过，何不就让她看完这场比赛，这场蹴鞠赛如此精彩，若是不看，岂不是一大遗憾，你们寒月国的儿郎们还在场下，夫人既已来了，也该为他们加油助威才是，更何况夫人还有了身孕，她肚子里的是你们寒月国未来的王子殿下，这个意义更是非比寻常了。”

月弄寒不知道该说什么了，既然她都已经开口了，他也没有了再让秦青清走的意思，朝秦青清身后的侍女看了一眼，说道：“还不扶夫人坐下。”

秦青清的脸色顿时转悲为喜。

凌汐池朝着众人颔了颔首，说道：“诸位请坐，我先失陪一下了。”

叶岚倾见状说道：“阿寻姐姐，我陪你一起去走走吧。”

凌汐池摇了摇头，“四爷爷腿脚不方便，你就在这里陪着他，天气热，可别让老人家中了暑气。”

说完，她便抬腿往场下走去，萧惜惟拉住了她的手，说道：“我和你一起去。”

凌汐池看了渊和一眼，“你还是留在这里陪陪渊和吧。”

萧惜惟道：“他们都在这里，她不会有事，况且有些事情，她需要自己想清楚。”

说完，他看了渊和一眼，又冲着非烟非雾说道：“你们两个看好公主。”

“是。”非烟非雾同时应道。

萧惜惟拉着凌汐池的手走了，渊和咬着嘴唇，愣愣地看着他们的背影，懵懵懂懂地意识到，她要是不喜欢母后的话，父王也就不再喜欢她了。

“父王。”

她吸了吸鼻子，泪花又开始在眼眶里打转，小声地叫了一声。

萧惜惟假装没听到，渊和迈着小碎步朝着他们追了两步，眼见萧惜惟还是没回头，她的小嘴一扁，正要哭出声的时候，突听一个声音在她耳旁响起。

“渊和，过来。”

她扭头看去，见缥无朝她张开了双手，她像是瞬间找到了依靠，跑过去一头扎进了缥无的怀中，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缥无拍了拍她的背，说道：“乖，别哭了。”

渊和边哭边问道：“无伯伯，父王说的是真的吗？”

“嗯，是真的。”

“绿翎姑姑真的做了很坏很坏的事吗？”

“是的。”

“那她究竟做了什么坏事。”

“她让人将你母后关进了大牢里，你母后差点回不来了。”

渊和听了后，哭得更大声了。

“绿翎姑姑为什么要那么做，是不是母后欺负她了？”

缥无摇了摇头，说道：“不是，你母后没有欺负她，你母后也不会欺负任何人，她从来，都是一个只肯委屈自己的人啊。”

一旁的妖儿闻言，下意识地看向了凌汐池离去的方向，这一幕，何其的似曾相识。

直到走出去了很远，萧惜惟才问道：“你是不是生我气了？”

凌汐池道：“没有。”

萧惜惟握着她的手，又说道：“你觉得我不该跟渊和说那些对吗？”

凌汐池摇了摇头，“她早晚也会知道这些的，早点告诉她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否则她若从别人的口中得知此事，怕是不只是怨恨我，恐怕也会对你生出隔阂来。”

萧惜惟停下了脚步，说道：“可你还是不开心。”

凌汐池叹了一口气，也停下了脚步，看向了他，“其实，你刚才的话，不只是说给月弄寒他们听的，对吗？”

萧惜惟怔了一下，既没承认也没否认。

凌汐池接着道：“你那些话，是说给缥无听的，你对渊和的表现，也是做给缥无看的，对吗？”

萧惜惟还是一眨不眨地看着她。

凌汐池道：“甚至你派杀手出去，是不是在警告月弄寒的同时，也在试探缥无的反应？”

她早该想到的，既然他早就已经知道了缥无不对劲，那他去暖池山庄的那些日子，又怎么可能按捺着不去调查个所以然来呢？

甚至，他一回到惜王府，第一件事问的就是缥无的情况，想来，他定是已经查出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