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商周演义
作者:川人北心 | 分类:历史 | 字数:143.8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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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仲康:积重难返做傀儡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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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灯红酒绿;这里,花团锦族;这里,顾盼生辉;这里,百艳生香;这里,莺歌燕舞;这里……
一个人斜躺在榻上,四周莺莺燕燕,外围,侍卫团团。
面前的长条上,摆着一颗尚有血迹的头颅。他早看得厌了,却仍舍不得扔掉。四年来,这颗头颅曾是他梦寐以求的东西,现在终于得到了,当然,四年来少不了算计、阴谋,还有阳谋,总算得到了,那个人也就从这个世上从此消失。
搂过身边媚笑着的妹妹,在她脸上亲了一口,他嘴里发出了“哈哈哈”的笑声,笑声里有得意,有狂妄、有傲视天下群雄之意,有普天下唯我独尊之意。这笑声瘆人,听着让人心里发慌、无措。
看到怀里的妹妹脸色发白,手脚颤抖,他似乎意识到了自己略有失态,于是收住笑声,坐起来。
“不好意思,吓着你了,我不是故意的。”后羿搂着妹妹微笑说道,“不要害怕,不要害怕,我们胜利了。哪个龟儿子从此不在了。”
“恭喜我后,贺喜我后,”怀里妹妹急忙献媚说,“九州中国从此就是我后的了。”
“就是我的了。哈哈哈。”他又在无意间得意地笑起来,笑声里还是带着掩饰不住的狂傲。然而,当脑子里浮现出当初那尸横遍野的场景时,他立即改口说:“不是我的,还是姒姓的中国,还是姒姓的九州。哎,还是不是我的。”
周围的人看着他瞬息万变的言语,也不知所云了,都不敢随意说话,害怕明天看不到天上的太阳从东山顶上升起来。
“都散了吧。”他说,“太晚了,都回去洗了睡吧,”说着话,他就张开大嘴,打了一个哈欠,一股白色水汽从他那血盆大口里升腾出来,升上去,还未到屋顶就消失不见了踪影,就像长条上那颗头颅的主人一样,消失了。
“都回吧,明天还要上朝。”大臣们一个个起身走出去,带着一身的疲惫离开了。
喧嚣的屋子顿时安静下来了。
后羿怀抱着妹妹,灭了灯火,躺在铺上。该想接下来的事情了。
经过了四年的努力才消灭了姒太康,说他自己不想当后,鬼都不会相信。但是姒启剿灭有扈氏,屠杀俘虏的场景有刺激着那根强壮又脆弱的神经,后羿在心里对自己说道:“我要是自己当了后,改国号为大穷,要是那帮狗日的老家伙不服气呢,打起来,我有穷国岂不要步有扈氏的后尘,被灭国了?这可是亏本的买卖,可不能做啊。”看一眼长条上的那颗头颅,上面的眼窟窿里似乎射出了两道能杀死人的刀子一样,直刺后羿那脆弱的心脏,“后位还是留给他们姒姓,老子不要了还不行吗?”想通后,后羿闭上了眼睛。可是刚闭上的眼睛没一会又睁开了,“我奋斗了四年,不就是为了哪个后位吗,现在不要后位了,他妈岂不白忙活了四年?我到底为了啥子哦?”就这样,在铺上后羿在脑子里斗争来斗争去,始终拿不定主意,他就在这左右摇摆中迷迷糊糊地睡过去了。
当鸡叫三遍时,后羿醒过来,昨夜在脑子里斗争了一夜的思想只剩下“当,还是不当后”一个概念。早朝时,坐在大殿的高台上,值日官一喊完“有事起奏无事退朝”,后羿就说话了。
“众位大臣,我有一个问题,想了一夜,都没有想出结果来。”后羿说道,“各位能替我想一想答案吗?”
“臣等愿意为我后效劳,”堂上立马响成一片,“至死不渝。”
“没那么严重,用不着死。”后羿笑说道,“我有穷氏历经四年努力,终于灭了姒太康,现在问题来了,谁来当后?大家替我想一想。”
“当然是由你后羿来当后啊,”一个人说道,“这不用问了。”
“不对!”当即有人站出来反对道,“后位,是我先后大禹经过长年治水,立下汗马功劳,舜帝传承于他的,当然是由姒姓的人继承后位。”
“你说的不对!”先前那人反驳说,“后位应该由贤者继承,不一定非得姒姓的。再说,现在的姒姓的人哪里还有个能当后的贤者,他们全是些庸俗之辈,不堪大任。后位应该有贤者继承,遍观天下,逶迤贤者,就是我后——后羿,非他其谁?”
“贤者继承后位,是由前任后禅让的,”反对者说,“现在,前任后已经死了,没得前任后的禅让,再贤的人继承了后位,都是叛逆,都要受到普天下兵士、子民的反对的。”反对者说了半天,停下来喘了口气,继续说道:“你们难道不见三苗的灭国吗?不见有扈氏的灭国吗?司马啊,你千万不要让那些不怀善意的人给欺骗了,否则有穷国离灭国也不远了。”
反对者这一番话,击中后羿那根脆弱的神经,不禁全身打了个寒噤,额头上顿时冷汗就出来了,于是大声说道:“好了,不要争了,我有主意了。”突然喊道:“吏部冢宰。”
“臣在。”冢宰出班应道。
“立即派信使去兖州,把姒仲康请回帝都来。”后羿说道。
“是。”
信使得了冢宰的口信就向着千里之外的兖州出发了,一路上马不停蹄,他已经从冢宰的口气里猜测出了一丝本次使命的具体实质性内容,和将要在斟鄩发生的巨变,不得不小心翼翼应对这次的差事。同时,也在心里美滋滋地幻想着将要出现的美好局面。
然而,远在兖州的仲康,这些天来却生活在胆战心惊中。
太康被刺杀的消息,是今天早上从一个做长途生意的商人口里传出来的,当时,仲康正在吃饭,手捧着饭豆大口大口地喝着,绿色的菜叶漂浮在饭里,煞是好看、漂亮,再加上猪肉、牛肉四溢的香味,喉咙就是想罢工也不可能的了,粥饭流过那里,仲康都舍不得即刻吞下,要让它们的香味在喉间多停留一些时间,让大脑里的神经尽量久地感受他们的刺激——这回味让人欲罢不能。
这时候,侍女乙进来说:“听做生意的商人说,夏后在大河南岸让人刺杀身亡了,好像是后羿哪个奸人指使人……”
“啥子?!”仲康一下子懵了,侍女乙后面的话都没听出来,嘴里正下咽的饭食停止了移动,停在喉间,呛得仲康一阵猛咳,脸色发红,眼泪都下来了,“囥囥囥”咳声不断,嘴中咳出一片绿色的菜叶和一块尚未嚼烂的牛肉小块,吐了出来。喉咙间顿时顺畅,脸色也恢复正常了。
这时候,侍女乙才过来为仲康拍背,帮助他舒畅喉咙,“州长,你朗格了?”
“你刚才说的啥子,我没听清楚?”仲康换过这口气后,问道,“哪个被刺杀身亡了?”
“夏后,太康啊。”
“我的哥哥吔——,我的夏后吔——,”仲康忽然哭泣起来,“我们的大夏这下子真的完了啊。”手里的饭豆被甩手滚了出去,在地上“骨碌碌”地乱转,豆里的饭食撒了一地,不一会引来了一群圈养的公鸡、母鸡抢食。泪水也在脸上狂泄,这次挂在脸上的泪水是绝望的泪水,痛心的泪水。
侍女乙又赶忙在仲康背上轻轻拍起来,为他舒缓悲痛、伤悔的气流。“州长啊,这消息还不能确定,是不是把那个商人叫来确实一下,消息的准确性?”
“要要,一定要。”极度悲痛中的仲康理智尚存,说道,“赶紧派人去把那个传递消息的商人找来。”
侍女乙立即转身出去传达仲康的命令,州府里的侍卫于是出去搜寻商人去了。传完命令回来对厨子说:“再去给州长盛一豆饭来。”
一豆新饭还未喝完,商人就被带进来了,仲康放下饭豆,拿毛巾抹了嘴,慢慢转过身,摆着州长派头,看一眼商人,问道:“你是契那个商地的人吗?”
“回大王,是。”商人小心应道。
“你们商地现在是哪个的族长,当家?”仲康问。
“回我王,商地现在的商王是昌若,也就是相土的儿子,契的重孙。”
“相土死了?”
“还没死,”商人说道,“不过,离死也不远了,每天吃饭都要是女喂才行。”
“哦,对了,”仲康天南海北地铺垫了半天,装着忽然想起的样子,问道:“听说,你晓得斟鄩的事情,消息灵通啊。”
商人不明白仲康的意图,不敢乱说话,站在他面前看着他。
“听他们说,你说的,夏后死了?”仲康是在沉不住气了,转到了主题上。
“是的。”
“是你亲眼看到的?”仲康端起杌子上的水豆,揭开盖子,用嘴吹了吹,好似怕烫着嘴似的,吹了一阵又放下了,没喝。
“这事,在斟鄩都传遍了,”商人说,“我刚开始,是听我的伙计回来说的,后来出去打听了一下,结果是真的,一天晚上,天都黑了……”商人把道听途说来有关太康之死的经过讲了,最后说:“现在,斟鄩都在传说,后羿要当后了。”
这时候,仲康朝商人摆摆手,侍女乙上来交给商人一个贝壳(夏朝的钱)说道:“你去吧。”商人接过来,走了。
商人一出去,仲康就昏迷倒在地上,口吐白沫昏厥了。侍女、侍卫七手八脚,把仲康抬到铺上堂下,盖好被褥。过了许久,仲康才醒过来,第一句话就说:“快,快,把州里的兵士调来州府,保卫州府!快!”说话时,仲康额头上虚汗直冒,脸色恰白,毫无血色。显然他知道,自己面临着极大的危险局面,调来兵士把州府保护起来。
看着州府四周三步一岗、五步一哨,仲康出了一口长气,似乎安全了,脸上的血色也多起来了。
夏季的天有些热,一天中午,吃过饭,仲康躺在自己家的休闲杌子兼卧榻上,手摇着蒲扇,正在有限地休息。这时候,侍女乙领着一个博是陌生人进来对他说:“州长,斟鄩来信使了。”
仲康手里的蒲扇在瞬间掉落地上,人也不由自己地坐了起来,惊问道:“啥子!”忽然意识到自己的失态,随即假装弯腰捡蒲扇,可是半天都没把手摸到蒲扇柄,嘴里装出平静,说:“刚才你说啥子斟鄩,我没听见?”
“是斟鄩的信使来了。”侍女乙弯腰替仲康捡起蒲扇,交给他。
“哦,领到书房会见。”仲康恢复了平静,摆着州长的派头。
“对不起,请到书房吧。”侍女乙转身对陌生人说,做出“请”的手势,“请。”
“既然来了,就在这里说吧。”仲康微笑说道。其实,仲康早知道眼前的陌生人是信使。
“州长好,”信使向仲康稽首说,“司马后羿……”
听到“后羿”两字,仲康手里的蒲扇猛一下有滑出了他的掌控,掌控赶忙反手把蒲扇抓了回来,就听信使说着“后羿派我来送信,请州长回帝都斟鄩”,随即问信使:“他们让我去斟鄩爪子,你晓得不?”
“这个嘛……”信使犹豫了,因为吏部冢宰没告诉他让仲康回去做什么,他只是自己猜测,有可能是要让仲康当后,这时候不知道能不能说出来,最后只能说道:“我不晓得。”
“给信使拿点辛苦费。”仲康对侍女乙说。
“是。”侍女乙转身进去,很快出来,手里拿着两只贝壳,交给了信使。
看着这相当于自己两个月薪酬的贝壳,信使眉开眼笑,对仲康说道:“根据冢宰当时交代我的口气,和斟鄩的传闻,司马这次请州长回斟鄩,极有可能是要请州长当后。”随即补充说道:“当然,这只是我的个人的猜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