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江姑娘见笑了。”周珹语气和缓:“在下方才见姑娘看着这张琴，想来姑娘是十分喜爱在下这张琴的。”

江无月看着琴，笑吟吟道：“殿下好眼力，民女确实喜琴。”

“在下能与姑娘合奏一曲，实属在下三生之幸。”

“能与殿下合奏，也是民女之幸。”江无月笑着：“民女琴艺不精，还望殿下多多指教。”

“这是自然，不过眼下，在下倒是有一事想请教江姑娘。”周珹拱着手，沉声说道。

“殿下请讲。”江无月捧着茶杯，抿了一口茶，怔怔地看着他。

“江姑娘的海棠步摇，到底是何人所赠？”周珹问道。

江无月放下杯子，神色黯然：“这步摇是民女的婢女在琉璃阁中所得。”

“江姑娘的婢女？”周珹语气平缓：“那这婢女是何人家的女儿？是何时入贵府之中？可有入奴籍？”

江无月被这一席发问给整懵了，她不明白汝南王为何会对一个婢女的过往如此上心，但还是一五一十地说了：“此婢女名唤紫菀，于三年前入府，也是入了奴籍的。”

江无月不敢抬头看他，一直低着头回话。

周珹看到她一直低着头，不觉笑出了声，温言细语地对她说：“江姑娘生的这样好看，只是一直低头不语，倒让在下觉着江姑娘是个难相处的人。”

“还是江姑娘觉得，在下是个吃人的老虎？”

周珹的一双桃花眼看得她头皮发麻，江无月不得不承认，他生的确实好看。身长八尺，剑眉凤目，话本上说的公子世无双，大抵就是这样的。

“殿下言重了。”江无月缓过神来，缓缓说道：“此婢女虽有奴籍，可出身记录也只寥寥几句罢了。”

“寥寥几句？”周珹蹙着眉，略显疑惑：“那你可知她本名，家又住在何地？”

“紫菀是民女在街上看到的，见她可怜无依，便将她买了回来，留在府中做事。”江无月一五一十地说：“她也不知道自己姓甚名谁，家中更无亲戚。民女便唤她紫菀，算是给她个名字。”

“想来大抵是别处的流民来此避难。”江无月说着便叹了口气，眼神流露出一种怜悯的神态，陷入了沉思。

周珹说着，便皱起了眉头，煜朝建朝不过三年，根基尚未稳固，邻国也时常来犯。云国也在三年前被灭了国，这一切，也太过于巧合。

他放下茶杯，忽然想起了些什么。

三年前，当今陛下黄袍加身，成为新一代帝王，并改国号为煜。同年，周珹作为陛下最得力的皇子，带兵灭了云国，统一了北方。现如今这云国皇宫的步摇出现在了他的面前，难保不是为了他而来。

“江姑娘可也是在怀疑她的身份？”周珹看出了她的疑虑：“在下只是觉着此事颇有蹊跷，此事尚未查明，在下也只是猜测而已。”

“可若真的是云国余孽，那么她借着战乱，趁机逃出，倒也是可能的。”

“殿下可有对策？”江无月不由追问道。

“未曾，事发突然，在下还未曾想到对策。”周珹如实说道：“可若事情真如在下所想，还望江姑娘切记保重自身安全，防人之心不可无。”

“谢殿下提醒，民女会注意的。”

江无月暗想着，她也没有对紫菀的出身有过怀疑，只当她是无家可归之人，便将她买来。可现如今，如果自己真的引狼入室，那她的罪过可就大了。

周珹眉头蹙着：“还有一事，望江姑娘说明。”

“何事？”

周珹顿了顿：“敢问江姑娘，你怎么会让一个婢女单独出府？”

江无月摆了摆手：“只是那日，兄长冠礼将近，便想着到琉璃阁中挑些珠钗，以做冠礼用。”

“然后呢？”

“本想着那日未时起身，于是便小憩一会。”江无月说着：“可不知怎的，那日我身子不爽，乏力的很，于是我就吩咐紫菀一人前去。”

周珹不假思索：“江姑娘倒也是放心。”

“让殿下见笑了，让她前去，我自是放心。”

“那江姑娘当日就没有怀疑吗？”周珹柔声说道。

“未曾怀疑，本因我身子柔弱，生些小病也是常有的。”江无月不好意思地说着。

周珹眉头紧皱，一言不发。

江无月也觉着事情没有那么简单：“殿下，民女可否问殿下一个问题？”

“江姑娘请讲，在下知无不言。”

“殿下为何会对一个步摇感兴趣？”江无月漫不经心地说着，她实在想不通，这一支步摇，竟会让汝南王如此上心，且还是云国旧物。虽然她知道她这么问，有些许唐突，但她还是忍不住想要知其缘由。

周珹也没想到江无月会这样问，但是也确实在情理之中，索性就将缘由与她说清楚：“父皇当年为了一统北方，派我带兵剿灭云国，后来，云国被灭，我煜朝一统天下。”

“后来呢？”

“后来我带兵攻入云国皇宫，亲眼见到云国皇帝与云贵妃自尽，当时云贵妃发上所戴，正是这支海棠步摇。”周珹眉头稍稍舒缓，若有所思：“这云贵妃有一双儿女，可在下当日却未曾见到。”

周珹对云贵妃儿女的记忆，也只停留在了垂髫之时，对于他们现在的模样，也是模糊得很。

“殿下可曾见过云贵妃的儿女？”

周珹思量许久：“见过的，只不过离现在也有十年了，他们的模样也不大记得了。”

江无月心念道，既然少时见过，那如今再见，想必是认得出来的。她转念一想：“不如民女择日寻个由头，将她带来可好？”

“既然这样，那便不必择日了，现下可方便？”周珹凝思片刻：“在下正好有些琐事要去找江兄谈论。”

江无月怔了怔，随即开口：“也好也好，只是…只是要劳烦殿下与民女同乘一车了。”

“无妨，在下乐意之至。”周珹微微笑道：“江姑娘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