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时说月
作者:居此方 | 分类: | 字数:87.1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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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0章 求不得
边说女子就在解上衣扣子,想扯下一边肩膀让医生能看个仔细。但才低头解到第二颗就被一双骨节分明的大手温和又不容反抗的制止,随后更是只能眼睁睁看着那精致优雅到过分的玉手将扣子细细复原。这人干啥?李月自打幼儿园毕业以后还没有被谁这样穿过衣服呢,惊得忘了动作。这头发也是黑色的啊,脸上也没皱纹。可怎么这么像老头……还看不看病了?
“医生、”
“抱歉,是我唐突了。”
疑惑中暗带戒备的目光像是冰冷铃声一般打破诡异氛围。化身医生的陆珩只能当即收回不由自主的双手,撑膝起身后扶了扶不习惯的镜框,心头苦笑。阿月前世所处世界并无男女大防,医者与病患之间更不会有这些条框。自己怎得如此毛躁。
“您不会是怕我着了凉吧…那我这就卧床静养躺回去,盖的严严实实的。”
唐突、哈哈哈哈什么老古董。不会是什么中医大出来的文学大儒吧~当然,这些吐槽李月只憋在心里,面上依旧乖巧。
“除了刺痒还有其他症状吗?”
“有有。洗澡见水特别痛,明明水温不高但像要被烫坏了一样。特别敏感。”
“那我知道了。我晚些时候给你带外敷的膏霜过来,可以助你缓解疼痛。”
“谢谢医生。但您要是忙的话开了单子出来,我自己去大厅取药也行。”
“你想自己去取药?”
“不然让张护士和刘护士长帮忙,反正不好意思麻烦您亲自跑一趟的。”
“也好,我到时让人给你送来。记得早晚各敷一次,在患处轻涂化开即可。”
“好的好的,我记住了。谢谢医生。”
镜片后的深邃眼眸不露痕迹描摹着病床上半躺着的女子侧颜。像又不像。若以寻常之言,的确只有龙女之体时的三分颜色。但明亮双眸依旧,就是阿月本来真实模样,一颦一笑依然吸引自己。她方才在为何伤感,又为何而满怀期许向往?
若世间唯有此界是妻子的牵挂,可当真是给陆珩出了难题。让他不得不再做回恶人。
房门无声掩上。女子调高病床继续看着墙上杂乱的屏幕画面,似乎对来去如风的医生毫不在意。晚饭时分,张倩带着餐盘和一盒药膏一起出现。那药膏的盒子有些精致好看的过分,让李月惊奇拿在手里翻来覆去细看。
“现在的工艺这么高超吗。塑料还能做成这个样子,怎么感觉像是冰种啊?”
“不晓得,皮肤科医生给的。”
“那医生人真好,负责上心。这么好看的罐子,用完了我估计都不舍得扔。”
“医生说药膏要睡前涂抹。这会儿先吃饭吧,晚上查房时我再帮你上药。”
“好的,谢谢张护士。”
李月依依不舍将玉罐放在床头柜,接过餐盘开始吃饭。吃着吃着突然有些疑惑的放下筷子,左看右看仿佛在找什么。
“怎么了?”
“你有没有闻到什么味道?”
“没有啊、只有饭菜味。”
“张护士你今天喷香水了吗?”
张倩莫名其妙,护士怎么能喷香水。
“到底什么味,我也去找找。”
女子没有回答,移开小桌板起身下床在病房内转来转去最后又回到床前。紧紧盯着床头柜上的药膏罐子。面上神色变幻不断,经历了好一番挣扎才将它拿起。玉盖应声打开,内里是淡淡翠绿色的透明膏体。光看着就去毒败火的很。
“难道是我闻错了?”
李月凑近鼻尖闻了又闻还粘了一点药膏在手背上细细推开确认,却依然没有闻到刚才那股直钻心肺让她心头一跳的莫名冷香。真是好生奇怪,为什么自她会觉得那是冷香?明明自己对香没有爱好也没买过什么香水,为什么她就是知道那是冷香……
“我闻着也没味儿呀。”
“是没有耶。有可能是我睡傻了,吃完饭下去走走呼吸一下新鲜空气就好了。”
“第一次这样么?如果经常嗅觉出现异常可不是小问题,得好好查查。”
“就刚闻到,可能下去转转就好。”
“身上长着疹子呢,还不能出门。”
“护士您不说我自己都忘了。”
“又不疼了是吧。”
“张护士你不说我都忘了,疼呢。”
几个小时后墙壁上的电视机终于结束一天的繁忙工作。
李月只穿内衣坐在床上,自个儿擦着大腿和前胸将后背腰肩留给张倩。不得不说这个药膏是真好用。冰冰凉凉,揉一揉就立马吸收了。不粘腻也不脏手。而且擦完之后不仅大片大片的红疹颜色也淡下去不少,止痒效果更是立竿见影。让患者和护士交口称赞,尽职尽责堪比药代。等穿好衣服送走张护士,李月神清气爽舒舒服服的盖被进入又一晚黑甜梦乡。
窗台上停歇的蝴蝶朝着车水马龙的霓虹光线飞去。越飞越远,越飞越高,直到飞进鹈鹕山四季如春的繁花仙境。龙女身下所处之地已经由栖梧宫换做了摘星阁,凤霄花影下满室沉寂落寞。摘星阁中发生过的点点滴滴陆珩已用时光回溯的仙镜看过不知多少遍。她曾说喜欢这里,现在却不愿再喜欢自己。当真不能强求么?在三千镜中他曾强求过,却只落得生死分离再不相见。
第150章 求不得
“珩儿,神君现下如何了?”
“还是不愿醒来。”
看着锦被上用碧绿菩提须相缠合十的双手,扶花而来的凤翎与凤仪姑侄俩在心底无声叹息。并非不能,不愿而已。
“月华心中有怨,定然处处提防于表哥。不如换其他仙族再入她灵台中试试?”
“我在幻境细细探查过。虽小却环环相扣严丝合缝,只能顺月华心意行事。”
“如此幻境应当等神君自己察觉出疑点才能勘破,多留些线索或许会有效。”
“母亲说的是,孩儿也做此打算。”
“何时回九重天?”
何时?
等不被察觉顺利融入幻境便已花费陆珩数日功夫,却只见到了妻子一面。想借送药复诊的说辞却无法再进入心室之中。
当真这般防着自己么?交谈不到一刻的时间里便别过两次耳发,分神看了数眼床边。甚至一直紧张地攥着衣角。陆珩轻轻摩挲着掌中指尖。目光低垂声线平和,神情难以看出是悲是喜。他的阿月最是通透机敏,魂体流连无极域时旁观三千历劫也能坦然。可最后却因他反被困其中。他错便错在人仙二界都不曾对阿月交付全部,错在独断专行冒险太过。若阿月醒来看到的只是这个欺她瞒她的天帝陆珩,她会想要继续逃离还是沉睡?如何才能让她心甘情愿留在九重天,留在他身边?
“先不急。”
“您闭关这些年月华因流言蜚语受了好多委屈,所以才在麒麟谷闭门不出躲清净。若非她们,月华定不至如此过激。”
“淏岩等仙族之罪,孤晚些时候会拟旨传与司法天君。孤的天后要在万仙朝拜之下被迎回九重天,怎可有半分不美。”
“仪儿明白。”
凤仪重重点头,露出数日来第一个轻浅笑意。
这些年她的耳朵都听累了,月华心里该有多难受才会转了性子变得沉静淡然起来。可只怕那些凡间妇人做派的神仙们决计想不到月华的凡人夫君便是表哥的历劫化身。如此天定姻缘,整个三界除了月华自个无仙有资格再说半个不字。
任谁再觊觎九重天宫妃之位都只会是痴心妄想。只等误会解除,月华与表哥定能成为四海八荒中最最和美的夫妻。但真的会有那么顺利么?凤仪将目光投向灵光笼罩中依旧苍白的面容,笑意缓缓消去。
知子莫若母。凤翎流转美眸中对陆珩话中流淌的雷霆杀意涌出浓浓担忧。看来千年前灵璧等族少流的那些血要一并补到如今偿还。只是月华神君乃天道亲育,实则算不得三界臣民。珩儿怎能用谋算去赢回真情?
“天帝。”
“母亲有何吩咐?”
“你待神君之心,母亲知晓。可世间缘法只在顺其自然,若时机不合便不能强求。前车之鉴已在眼前,三思行事。”
“孩儿明白。先前种种均是不得已而为之,今后孩儿事事皆会以阿月为先。”
“天帝心中有数便好。”
君臣在前,母子在后。凤翎虽对陆珩早早将天后二字挂在嘴边有异议,话到嘴边也只能点到为止。或许月华神君与珩儿当真是天意撮合的姻缘,只是好事多磨罢了。金羽拖尾扶开重重叠叠凤霄花影,欲起身一并离开的凤仪却被出声留住。
“阿月在麒麟谷时可过得快活?”
“比起初见时的模样也不算快活。”
“万般皆是孤之过。”
“但依仪儿所见所感,月华去了麒麟谷后还是又有了几分从前的恣意随性。也曾听她在酒后言及,若是余生便要如此那这个神仙也当得云云。而且、”
总有疏瑛陪着。
“疏瑛总能让她欢乐无忧。”
“表哥,也不全是这样的。”
金玉雕琢般的天神抬头望来,幽幽轻声将花下神女话中未竟的叹息补全。
“若非占了先机,三界中与阿月最为般配的本该是脾性相投的疏瑛。百十余年朝夕,赤诚交心相伴。孤不及他多矣。”
只一眼,凤仪便被无波双眸中的哀伤深深刺痛。到底是何种深情才会让身处三界之巅的天帝都甘心认输于旁的男子。表哥与月华明明已经做了夫妻啊!可疏瑛与月华相处也是那般投契,虽非爱侣也胜过仙族中万千相敬如宾的所谓恩爱夫妻。
当真早半时晚半刻都不行么?
“疏瑛他、并未越界。”
“孤都知晓。劳烦表妹前去麒麟谷带疏瑛来此。或许,此刻阿月会更愿意见他。”
“是,仪儿这便去。”
仙云飘飘中的繁花树屋重回安宁。眷侣相拥而眠,仿佛从未有过隔阂与分离。
近来族中种种动静,疏瑛并非看不出一二。只是并未往月华神君身上去想,因而还是老老实实在少神殿内修行。他不问自然不会有谁主动将此事告知无他。毕竟须得避嫌才是。若正好撞上刚出关的陛下,岂非要为麒麟一族招来祸端。
凤仪面上功夫修得极好,款款降落与两生花海中时神色一如往昔华贵柔和。疏瑛走至廊下行礼问安,心下不免诧异。
“仪姐姐,您怎么来了?”
“有件事需要你相帮。”
“仪姐姐言重了。若有什么差事要疏瑛去办的,您传仙侍吩咐一声就是。”
黄衣神女突然有些不忍心开口,伸手拨了拨袖边的宝石般的花瓣掩饰情绪。眼前耀眼如烈阳的少神是当做弟弟般看着长大,天资心智与毅力悟性无一不是上佳。可他此生已求不得所爱。因为真龙一生专情,三界唯一雌龙更是注定的天后。月华同表哥终会重归于好。
“你先答应姐姐一件事可好?”
疏瑛心领神会垂下手,慢慢收起唇角笑意。父君与众族老近来常常离谷,想来应当是陛下出关了。
或许、陛下如今就在五重天。那么只会有一事与自己有关。也只有她的事会如此重要。
“不好。仪姐姐,你知道的。有些事即便是答应了,疏瑛也做不到。”
“若是你永远也赢不了呢?”
“我可以等。”
等?拿什么等。活人尚且争不过死人,何况死而复生后的他还与月华天造地设一对。但事关天帝劫数机密,凤仪也不能轻言。悲悯拂去花叶之上的泪滴后正色看向赤发少神。
“可是月华没有时间了。”
“没有时间?这是什么意思,阿月她怎么了?难道出了什么事!”
“嗯,我来便是为此。月华之前受了些伤,陛下召你即刻前往摘星阁待命。”
“我这便随你去。”
阿月先前明明是回了九重天的,为何会受伤?陛下为何没有护住她?为何如今身在摘星阁、又为何要唤自己前去?到底受了多重的伤、才会让一向沉着的仪姐姐失态,说出没有时间了得不详之语……究竟发生了什么?
一个又一个的疑惑压在疏瑛心中。麒麟少神那高高束起的冠下赤色发尾愈深,仿佛将要燃起无边莲火一般。分明的红唇紧抿,耀眼旭日亦有滚滚寒色。一红一白两束灵光转瞬消失于花海中。
一连涂了三日清凉药膏,李月周身红疹斑块已经几乎全部消退,重新恢复白皙嫩滑。唯剩侧腰还有一处印记,看着不像什么后天长的东西。张倩将刚刚空了的玉罐子放在床边,疑惑伸手按压确认。
“李月,你这儿是不是有胎记啊?”
“我没有胎记啊,别是留疤了吧。”
“哪有荨麻疹留这种疤的。像个粉的小银杏叶,齐整得跟文身画上去似的。”
“有这么奇怪?应该只是被打留下的淤青出血吧,过几天就消下去了。”
“那摁着你疼吗?”
“没感觉疼、就是有点痒痒。”
“行吧,不疼就应该没事。”
待扣好衣服,反锁着的病房门外传来敲门声。都九点多了,谁会来?张倩用消毒湿巾擦了擦手,满脸疑惑去开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