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归时说月

作者:居此方 | 分类: | 字数:87.1万

第84章 王家

书名:归时说月 作者:居此方 字数:4526 更新时间:2025-02-25 02:00:31

“还、行么?”

“至美。”

李慕白心神恍惚伸出手,一点点抚摸着环绕身边的熟悉龙鳞。

他的妻子竟是神龙,而非寻常仙族。即便未曾去过天界的凡人也会知晓龙乃三界至尊。可三界至尊的真龙因为他,才会让完美无瑕的躯体有了一处斑驳。罪大恶极也不过如此。

“阿月,可还需要布些聚灵阵么?浓雾也能在泉边为你遮挡一二。”

“我会布下结界抹去此处的,绝不会被人发现多了口泉。”

“可浓雾与阿月甚是相配。”

“那好呀~夫君,你怎么什么都会。”

“远不及吾妻。”

“你不说我都没想到。我就先好好修炼啦,等晚上再出来。陛下去忙吧。”

“好。”

银龙无声入水。等到灵雾弥漫升腾慢慢将泉眼全部覆盖李慕白才离开温暖如春万物复苏的广寒宫,凝眉去往前朝丹书堂。他需得快些再快些才行。他的妻子身份尊崇至极,突然失踪只怕已然在天界引起轩然大波。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了。

轿辇中闭眼小憩的帝王时不时转着指间金环,嘴角紧抿眉眼盛满霜雪。丹书堂为定国皇帝朝后处理政务之处,位于内外宫交界处附近。与阁衙相距不远。皇帝寻常批阅奏章,召见心腹都是在此。丹书堂内早已恭候着数位大臣,正对早朝所说过继之事争执不下。

当今有禅位求仙之心,心腹近臣自然早就猜到。但都没想到会这般突然。在哪不能修仙呢?明君圣主的功德可远远大过救一人渡一世!何至如此果断决然啊!

唯大学士苏如郡碧服直冠,清雅矜贵神情依旧,笔耕不辍,仿佛不曾置身这喧闹中。见晟帝轻车简从到来众臣纷纷止言起身行礼。帝王凉凉目光扫过。喜怒不形于色却君威深重,让世人战战臣服。待今日积压政务毕后挥退众臣工,只留大学士苏如郡在堂内待命。

“传吴王和其孙李玉明日入宫。并将着人东宫收拾备着,不必掩人耳目。”

李玉便是晟帝早已选好做过继的宗室弟子,一直是由大学士苏如郡亲自教导着。苏大学士从曾经的太子伴读到晟帝心腹,二人君臣相得知交莫逆,他自然知晓晟帝的种种安排。但服从不代表理解,理解不代表认同。为臣者当劝诫君上。苏如郡犹豫再三,无声放下朱笔。

“陛下已决意此时过继么?”

“越早越好。”

“臣明白,也定鞠躬尽瘁。可陛下为了那渺茫仙缘便放弃帝位,真的值得?”

“如郡,孤并未放弃什么。”

“可陛下为了一个女子便如此…”

“如郡既知晓孤的心志,又何必有此问。孤从头到尾求的只有一个她罢了。”

她。

心腹近臣都知道晟帝的确在等一个人,据传是在修仙宗门求学时相遇的人。

不仅后宫空悬,数年来更独守广寒宫。内侍宫娥等也不得随意进入。从东宫到即位,力排众议的广寒二字也只因那人曾说过广寒宫本就是孤独的地方。所以晟帝自愿画地为牢。窗前月下的箫声不分阴晴圆缺总是常常响起。像是在对天上看不见的爱人,倾诉着无尽的思念。

甚至被选中的吴王孙李玉也仅仅是因为在陪其他表兄在东宫所设的宗室筵席上觐见时多说了句喜欢月亮的童言玩笑罢了。让一向温和却威重的太子殿下难得大笑盛赞于他,细细问过功课后亲手赏赐了金银稞子和随身玉佩。此后多次对臣子评价其心性赤纯,爱才之心毫不掩饰。

目光如水似火,像她。

“是、如今正您宫中那位贵人么?”

“你倒消息灵通。”

“还请陛下恕微臣僭越。过继禅位都非一朝一夕之事,若是宗庙祭祀和司天鉴那边一时半会卜不出上吉卦相,怕是会耽搁些年月。陛下何不先将贵人册立为后妃也好平息前朝与宗室的猜疑议论。若陛下真心爱重于那位贵人,便更要为长远计才是。”

初定情时李慕白何尝不想将进学期满便李月带回定国成亲做他唯一的皇后,等一切平息就双双归隐作对神仙眷侣。可他知道他的命定之人向往自由,是受不得皇室拘束的性子。强行将九天飞鸟困在金笼中只会将她越推越远。他也舍不得让自己的爱人沾染半点俗世牵扯。所以在尚未知晓李月是天界仙族之前便断了此念。之后的分离已是无法改变的定局。突然出现又突然离开,半点不由得人力更改。

可若阿月不是仙,若他不曾举棋不定左右摇摆。当年的她会不会愿意同自己回定国,会不会有不同结局?

李慕白细细想了想,依旧想不出结局。只得摇头苦笑作罢。幸好上天垂怜,让这个凡人将再次明月揽入怀中。哪怕只有一朝一夕,哪怕来日天雷神罚加身。现下他能做的只有不让这些世俗牵扯绊住脚步耽搁了时光,因为妻子还在广寒宫等他回去。

她已是他的妻。念及此高座上的帝王露出浅浅笑意。暖意融融,千里破冰。

“孤不愿这宫墙深深委屈了她。”

第84章 王家

“可定国之后已是无边尊荣。”

“她不喜,孤亦不喜。”

“原来如此,是臣失言了。”

“如郡是孤定下的辅政之臣,也是孤的至交好友。自然可以有此问,无妨。”

“但吴王孙尚未接手过政务…”

“最迟到年底孤便会退隐。如郡将吴王孙教导的很好。政务之事皆是触类旁通。眼下人间乱世,他会是比孤更适合做定国皇帝之人。而且李昱心有苍生心怀大爱,必定成长为圣德明君。”

“吴王孙虽有大才但终究年幼稚嫩。而且乱世之下守成尚属不易,着实是难为他了。但臣也要恭喜陛下终于得偿所愿。”

“自然少不了你的一杯喜酒。孤已着内侍备下,如郡下值后可带回府上与夫人同饮。紫苏软金酒,有安胎凝神之效。”

“谢陛下体恤。”

“再将方国公和右相请至丹书馆。太后与宗室长辈那边,由孤去安排。司天监及宗庙卜卦诸事暂不必理会。”

“是,臣先行告退。”

待御驾离开丹书堂又是彩霞漫天。

泉底银龙盘身回转,玉粉舌尖轻柔舔舐着腰间鳞片破损处。龙涎如管用的狗皮膏药般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将外伤创口一点点愈合。创口也终于在一番勤劳施工下慢慢结出一层薄薄的痂。只要不细看的话倒也看不出伤情如何也足够横行人间安然无忧。虽然人形的时候依然看着有些磕搀。着急吃上热豆腐的某未神君算了算,少不得还要十天半个月。待宫外通传声响和纠缠的动静越发不可收拾后银龙跃出水面于碎闪霞光中翩跹化作人形,眉头轻皱。

皇帝寝宫自然无人敢擅闯,但也无人敢对太后不敬。局面就这般僵持着。见宫门开后那位出尘脱俗的姑娘款款而来,广寒宫殿外的女官和内侍们更提心吊胆了。

太后此番来着不善,贵人若是不慎有个万一的话,如何能向陛下交待?

王太后凌厉凤目自下而上将李月扫了数个来回。脑海中筹谋不断。居然真有这么一位…如此气度如此金贵如此看重,想必她就是让皇帝苦苦等的那一位了。

李月也在打量着盛气凌人却依然睿智精明的王太后。看起来聪明和看起来不聪明居然能在同一个人身上同时出现也算难得。而且还能和那位明华郡主长的像,矛盾和谐,让人不得不佩服。隔着几层台阶居高临下,让神色自若的女子在气势上竟无形中更胜过几分。是在场明眼人都能看出的几分。让当着奴才面颜面扫地的王太后更加怒火中烧。

“大胆民女,还不快快向太后行礼。”

“胆敢直视凤颜,毫无尊卑教养。”

这位太后娘娘在说什么?又不是自己的正经婆婆,为什么要行礼?还不知道以前怎么欺负她老婆呢。更何况打狗也得看主人。专门挑仙娥不在的时候来打他女人的脸,想干嘛?李月假装没听到王氏左右嬷嬷指桑骂槐的训话。长身玉立端端正正,眼波幽幽看着天边云彩和远处宫墙。

等好一会儿才仿佛看了王太后一般,疑惑出声问道。

“太后前来所谓何事?”

王太后再怒也清楚知道自己已然在这初次交锋中拜了下来。不禁黯然感慨叹息。或许今日这一切的变数与动荡都是因为眼前的女子。皇帝的心当真狠决,这招是不想给王家半分活路了。为今之计只有鱼死网破方能求得一线生机,不然王家便是为新任太子铺路的一块磨刀石。

为何如此有自知之明的缘由还得从十多年前那桩震惊朝野的无头悬案说起。

因为当年吴王世子和世子妃意外身故的幕后黑手便是如今的王家家主王博,太后嫡亲长兄。

原因不涉党政,只是因为王家门下在争夺灵脉矿时草菅人命的烂摊子被在外游玩的世子夫妇偶然知晓罢了。王博生性自负。而且此时的王家不仅有皇后稳坐中宫又新添了嫡子,可谓是如日中天。便下令一不做二不休,索性来了个死无对证。光天化日之下将其下榻的别院付诸一炬,化作飞烟焦炭。只剩随邻街孩童出门放纸鸢的吴王孙李玉和几名仆从侥幸逃出生天。

本手握实权的吴王经历此次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沉痛打击后再不问政事,专心过起了富贵闲散人的日子,一心全扑在唯一的孙子和养花逗鸟上。但不知为何,中宫嫡子竟然在两年后的一个冬天因一场寻常风寒早夭。帝后震怒,将整个王城翻遍。

其间不知多少鲜血人命,不知多少举族覆灭。

但最后查出的真相居然当真只是风寒而已。何其荒唐,何其可笑。再是愚蠢狂妄如王家也因此报应老实了好些日子。虽然依旧不死心的怀疑与老吾王旧部有关。两家有此不共戴天之仇,所以当王太后得知老吴王将带其孙李玉进宫的消息之后哪里还能坐的住。当即往广寒宫而来。

毕竟嫡母占着孝道至理,宫中既无皇后便该由太后掌管后宫事务。再是仙门中人入了皇家宫苑也只是寻常女子罢了。若能将此女拿捏住,皇帝必定会忌惮。

“既是皇帝房中人,为何不对哀家行礼?莫非后宫礼仪规矩,我儿不曾派人教导过你么。民女入宫也需得由末位侍娘做起,断没有留宿皇帝寝宫的先例。”

“太后仁心慈悲,此次念及你是初犯并不计较还恩赏了你侍娘的位份。”

“还不快快同太后谢恩。”

当朝太后这样一唱一和闹哄哄的冒头给下马威,着实有些失体面身份。李月不愿再听,想着怼回去落人口实,弄不好还让夫君为难。索性装作不闻不见以不变应万变,只静静看宫斗戏码。

王太后此次确实是病急乱投医了。王家虽为太后母家,有先帝留下的种种遗泽傍身。但一直被慕白明封暗贬的打压,全是无用虚衔。一门三爵又如何,不过是烈火烹油。眼看着寒光乍现刀都要架在脖子上,刀落便是王家覆灭的下场。如何能不急躁冒进。

不过在场也只有九天神女敢这么无视一国太后。

见台上女子依旧充耳不闻的孤傲模样,王太后觉得双颊火辣辣生疼。自入主中宫以来何时受过这样的羞辱。便是先帝也待自己爱重有加,从不言语苛责。而且若是自己的璃儿还活着,何至于轮到他登基为帝!这孽种的翅膀当真是变硬了,早知当年便该在祭祀前将其斩草除根才是。冷宫无名无姓之人自当消失的干净,王家也不至有今日倾覆之危。

“来人,把这侍娘给哀家请下来。哀家倒要离得近些,好好瞧一瞧到底是怎样狐媚惑主的姿色才敢在宫中不敬尊长。”

广寒宫女官侍从们见太后动怒。跪的跪,劝的劝,拦的拦。场面好不混乱。心里却难免想这位贵人主儿真是胆大包天的狠角色,难怪能让陛下心甘情愿守着她。

“尔等竟敢违逆太后谕旨,莫非是想反了不成?还不速速退下!”

“陛下口谕,任何人也不得与召擅闯广寒宫。奴婢等也只是奉命行事。”

“大胆。当今陛下至纯仁孝,又怎会不敬太后。你竟敢陷陛下于不义之地!”

诛心之言不过如此。众女官内侍拦也不是不拦更不是,只得团团护在阶下,不让王太后带来的仆从再上前半步。吵嚷场面让李月双眉皱得更紧了些。随后缩地成寸,话音未落便瞬息越过乱局中的众人来到了王氏近前。如此变故惊得满殿失声,仿佛见了什么精怪般。

“为难旁人做什么?太后既然想看直说无妨。我这就来了,您可得仔细些。”

“啊!妖怪啊!”

“一个出身不明妖异之人,哀家如何能容的你留在皇帝身边。将她拿下!”

“现下看也看过了。太后您老人家若无其他的事,我就不奉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