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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妖娆传

作者:贴花黄的张飞 | 分类:历史 | 字数:3.1万

第四章 霸王得意羁群臣,虞姬妙语得印章

书名:周妖娆传 作者:贴花黄的张飞 字数:7636 更新时间:2024-10-11 10:55:50

辰时,大庆殿。

被晾了一个多时辰的大人们,倒是越来越热闹了。平白无故站了一个多时辰,武将还好,文臣倒是有些疲累了。

周琼也面露难色,不过并不显疲态。他自小粗养大的,今日这番遭遇,倒还受的住。只是,心里一直想着事,越想越觉得荒唐,脸上也挂不住昔日的从容了。

今日种种,皆是反常。

反常的韩瑜;

本该出现,却一直没有出现的官家;

以及今日殿上,那句没头没尾的“官家今天,不会来了。”

这些事,一件件一桩桩,都像是迷雾中传出来的危险信号,仔细推敲,就会发现他身处在一张阴谋编织成的巨网之内,越是想要摆脱,却被缠得越紧。逐渐靠近的危险,恣意散发着不适的气息,压得他喘不过气。

周琼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不去想那些杞人忧天的事。或许…或许官家只是不想来,或者是病倒了呢,事情远没有他想得那么严重。他努力安慰自己,却又无法忽略其中漏洞。

他为官三年,见了当今官家上百次,官家虽不是什么盛世明君,却也没有周幽王那般昏聩。他极好面子,几月前上朝时,国子祭酒孔昀仲当朝直谏,数列今上之罪,官家当时连忙点头称好,还给了祭酒许多赏赐,好一副君臣相得、海晏河清之景。可转头,官家就挑了孔昀仲的恩师、贵妃叔父柳国公的错,禁了他三个月的足,至今仍在思过。

至于病倒,整座皇宫并不只有一位主子,皇帝病倒了,还有一位柳贵妃。这位二十一岁的贵妃,他不怎么熟悉,但听阿彤说起过,是个奇女子。前朝后宫盘根错杂,往往牵一发而动全身,而这贵妃却能在执掌后宫的三年间不出半点差错,足以见其才智。若是皇帝真的病倒,以柳氏之才,定能处理好各方势力,也不会出现今日僵局。

那么,就只剩下最后一种,也是最后的情况———逼宫。

周琼想到这,头又不免有些发昏,把朝笏揣进袖子里,用手揉了揉太阳穴,打量着群臣。他们似乎还不知道危险正在靠近,瞌睡的瞌睡,抱怨的在抱怨,高谈阔论的依旧在高谈阔论。

他的视线掠过大臣,一路前移,终定在了大殿龙椅之上。素日肃穆庄重之地,如今却空无一人,连一个司礼监的小太监都没有,这更是为他的猜想,补上了一枚坚实的铁钉。

周琼看了一会儿龙椅,忍不住叹息。移开视线,往下看去,第一列站着的是群臣之首的张相,他依旧在打着瞌睡;接着是安王,这位倒是挺精神,但脸上写满了不快;英国公、济国公二人则在小声交谈,看着模样,应该谈着些家长里短;珍侯还是颤颤巍巍,像极了一棵朽空腐木,若不是刘尚书在一旁搀扶着,怕有可能随时会倒下来。

等一下,刘尚书?周琼心下一惊,觉得有些不对劲,定睛看去,珍侯旁站着的,确是刘尚书。按照朝序,珍侯之后当是敦穆候,又怎么会是刘尚书?难道是是敦穆候没来上朝吗?

周琼像是想到了了什么,快速将视线投向武官一列。果然,如他所想,禁军的许多统领都没在大殿之上。

禁军受帝王直辖,是担任护卫帝王或皇宫、首都任务的军队。大周禁军沿用唐时旧例设立龙武卫,神武卫,金吾卫和羽林卫,合称“四卫”,共维护皇宫与皇城治安;又设立飞骑营和神策军,合称“二军”,二军,驻扎在京畿附近,守卫京畿之地的安危。在此之外,额外设立殿前左、右副都点检,二人轮值,专门负责官家安危。若要逼宫,禁军是最好的选择。而今日大殿之上,没来上朝的禁军统领,便极有可能是逼宫的主力。

今日大殿之上,四卫二军只有金吾卫统领隋拢和飞骑营统领郭振在场,都点检殿上也只有右副都点检李金堂。那么,那些不在场的禁军统领,应当就是这次宫变的主要兵力。

得知这些,周琼心下,立马开始推演:

金吾卫里面全是些富家公子,无用草包,不可能被用来参与逼宫,但若是用来当人质,倒是很好的。只是这隋统领还在,看来逼宫之人并未想到这层;

神策军统领韩璜,乃是敦穆候韩纶长子,韩瑜的长兄,待韩瑜极好。若是他要逼宫,绝不会让韩瑜冒着危险,处于大殿之中。

那么还剩下统领还有其余三卫的统领和左副都点检傅丛安。三卫统领都是楚王一手提携上的,依然听命于楚王,而另一位都点检平日里也与楚王交往过密。这样看来,今日宫变的主使,看来已经浮出水面。正是今日早朝之前,他与韩瑜讨论的对象———楚王。

周琼也想起了今日韩瑜处处有意的暗示:早朝之前的大胆言论,童谣,楚王,再到那句无心之言。这一件件似乎都可以串联起来,只是周琼心力有限,暂时看不出端倪。但这些事,定是与韩瑜,韩家,甚至整个敦穆候府,都脱不了关系。在楚王逼宫这事的背后,一定还有着更大的阴谋。

忽然,一个司礼监着几个小太监,从北门进入,小步快走,面对群臣而战,手里拿着一张圣旨。台下众臣见到司礼监,有看到他手中拿着圣旨,不等司礼监发言,连忙整理衣冠站好。整个大殿,不过须臾之间,就重归宁静。

周琼见此,心中暗道不好,但也无能为力,也只好站稳身子,等待宣旨。

出乎意料,那位司礼监并未立刻开始宣读圣旨,倒是他身边的小太监大声叫道:

“宣楚王觐见!”

话音未落,穿着甲胄,佩戴长剑的楚王从大殿正门走进。楚王走到大殿正中,朝着圣旨行了个跪拜大礼,气势如钟道:“臣柴章,拜见陛下!”

群臣见此,都有些疑惑。不过,不给众臣反应的时间,那司礼监立马打开圣旨,字正腔圆宣读起来:“众爱卿接旨!”

众臣来不及多想,立马跪下,欠身准备接旨。

“朕在位十七年,俯察民心,平定战祸,使百姓安居,黎民乐业,数十年不曾有战,以致四海升平。朕常思先人神武之绩,自勉自省,欲光曜明德,终不负先帝期许。然社稷之事,兹事体大,须事必躬亲,不容轻怠。今朕已知天命,力有不逮,顾此失彼,有所疏漏。幸有皇六子章,德才昭明,长信有芳,多弥缺漏,数次救难,甚合朕心。夫朕闻大道之行,天下为公,选贤与能,是为天意。故唐尧顺天,传位于舜;虞舜顺天,禅让之禹。今朕顺应天命,合与民心,重启尧典,再袭舜风,传位于皇六子章,望汝辨识忠非,勤加自勉,尊先人遗训,开新朝雅政!

钦此!”

话音刚落,司礼监双手托着圣旨,趋步走到柴章面前,弯腰又极其谦卑地说道:“殿下接旨吧。”

柴章兴奋异常,再行大礼,谢恩道:“臣柴章接旨!”他伸出双手,接过圣旨站了起来,眼里全是得意的光芒。

同时,在楚王接旨谢恩之后,楚王一党的官员,也立刻跪下接旨谢恩。另有一些最会见风使舵之人,见到这种局势,也纷纷附和。大殿之上,歌功颂德之声此起彼伏,弄得好像见到了什么当世的圣人或是什么千古难得一遇的明君。

楚王一党们看得兴高采烈,而其他人的脸色却没那么好看了。周琼倒是早就预料到了,这事虽离奇,但也都在周琼的预计的范围。而哪些大官大员们脸色倒是不好看了:安王脸色直接垮掉,一脸不敢相信;张相早就收起了瞌睡,现在的面上全是凝重;英国公、济国公则在狐疑看着楚王,也是惊讶居多;倒是珍侯脸色畅快不少,毕竟他终于不用站着了。其他的一些文臣武将也有些摸不着头脑,不过更多的是为自己的前程打算起来了。

安王本就沉不住气,又听了半天的道贺之声,顿时脸色一黑,窜起来,张嘴就骂:“柴章,官家怎么会让你继承皇位。你空有武功,全无智慧……!”

周琼听到安王越说越不堪,楚王的脸也越来越难看。原以为安王虽不聪明,但也不至于这般愚钝。披甲胄,持长剑,打扮成来上朝,明摆着是刚刚逼完宫。这安王竟连这一点也看不出,还喋喋不休,不知收敛。若是惹怒了楚王这个莽夫,又不知道会做出什么疯事,又生出更多的事端。

一直没有说话的张相,复杂地见了安王一眼,现在已换掉了满脸的凝重,换上一副欣慰面容,从容站了起来朝着楚王行了个长揖。安王见张相有话说,以为张相要替自己说话,连忙闭上了嘴,更是得意。

“殿下文治武功,都是万里挑一,自是官家心中继承大统的不二人选,”张相先是奉承一番,又紧接着话锋一转,叹了口气,像是全心为楚王考虑,“可是这圣旨,唉,依据旧制,不能不验啊。今日若不验这圣旨,到了日后若是被别有用心之人利用,原本官家赠予殿下的无上荣耀,便会成了他人污蔑殿下武器啊!”

柴章原本被安王弄得心烦意乱,刚想让人把他拖下去,却听到张相的这番话,心中先是一喜,又觉得那老东西的话确实有几分道理。再加上仗着他圣旨盖的是切切实实天子印章,又得意地问道:“张相公,您觉得怎么验这圣旨呢?”

张相叹了口气,颇为惋惜地说道:“这事本来老臣来做最好,可是今日,老臣站了两个时辰,老眼昏花,怕是已经认不出官家墨宝…”

柴章听到张相这一席话,知道这老东西是在推脱,但众目睽睽之下,他不好发作,只能恳求道:“张相公哪里的话?张相公明明…”

张相满脸悲戚,一脸有负圣心道:“殿下不知,微臣近来,神思倦怠……”

二人你拉我扯,竟是推搡了半天,谁也不肯退让。最后是楚王先败下阵来,他毕竟是个武将,扯不过这个文官头子,只好虚心问道:“张相可有其他人选?”

张相听了,也思考起来。人选倒是多的很,但是,这种得罪人的事,这个老油条才不愿意做呢。过了许久,张相叹息道:“老臣竟是一个人也想不出来呢”

柴章听了,知道这老头是不能指望了。他手下也不是没有文官,只是过资历太浅,或家世不显,都不适合来做这件差事。现在,他就希望大殿之上,能出一个毛遂,一解当务之急。

周琼听了他们的对话,心中不免对张相刮目相看。平日里,这张相做的是打圆场,和稀泥的差事,没想到临危处事如此圆滑,滴水不漏。

大殿安静了一会儿,柴章有些着急了宫变,夺位这种事宜早不宜迟。他的手在腰间的剑柄上忍不住摩挲,人也在大殿之上踱步。他已经没有多少耐心了。

整个大庆殿依然只有死一般的宁静。

柴章的脸色已是极不好看,手已经放在宝剑之上,仿佛下一刻就要拔出,架在这些文官脖子上,逼着他们去验那圣旨!

忽然,周琼听到后面传来响动,是有人离列的声音。周琼有了一丝不好的预感。一道铿锵有力的声音响起,穿透整座大殿:

“臣愿检验圣旨”

当楚王踏入大庆殿时,傅丛安带着一位不速之客到了文德殿外。他们躲在石狮子下,这里是视觉死角,可以躲开巡逻的士兵。不速之客是一位宫女,身材丰满,容貌普通,气质却有些像冰缝中生长的幽兰。服饰简单,似乎是御膳房形制,手里拿着从御膳房带来的食盒,看来是给人送吃食的。

“你只有一刻钟的时间,”傅丛安贴着她的脸,亲昵地嘱咐道,“尽快!”

“韩瑜会拖住楚王,”她侧身躲过,低头,下意识反驳道,“以他的智慧,至少可以拖住两刻钟的时间。”

傅丛安听了,明亮的眼睛是满满的笑意,声音轻佻里带着些无奈:“阿柔,到了现在你还要和我杠吗?”

“实事求是而已。”她声音冷冷地回怼道,面颊上却不由自主地带上了一抹羞红。

傅丛安眼睛暗了下来,眼中全是不舍:“我在外面给你把风。好阿柔,如果你听到布谷鸟声,立刻出来。哪怕任务没有完成,你也要出来。好吗?”

宫女点点头,不再说话。

傅丛安放下食盒,忍不住抱住她,仿佛这一举用尽了全身力气。他把下巴放在宫女肩上,享受这一刻的温存。过了很久,也许没过多久,傅丛安小心翼翼,说出了最后三个字:

“我等你。”

在他看不到的地方,他的好阿柔,轻轻回了句:“好。”

已是辰时,文德殿外。

此时的殿门的侍卫从早上丑时开始宫变,到了现在,一口饭也没吃,肚子早就饿了。见到傅丛安带着食盒和酒壶过来,有个机灵的侍卫,立马围上来讨酒喝。傅丛安踹了他一脚,开着玩笑说:“去去去,把兄弟们叫过来。”

那个侍卫捂着被踹的地方,兴奋地快步跑开。

“这是你的安排?”宫女问道,虽是问句,但似乎已经知道了答案。

“那,那个可以避开巡逻卫兵的角落,是不是你的安排呢?”傅丛安眉毛翘起来,俏皮地反问道。

二人相视一笑(至少傅丛安这么认为),默契地没有再问。有些事两个人知道就好,又何必明言呢?

很快,那些侍卫全被叫过来,傅丛安从食盒里拿出酒菜,一面布菜,见有些侍卫直接用手拿菜,笑骂:“你们饿死鬼投胎呢?!这么猴急。”

那些侍卫狼吞虎咽,时不时地回他一两句,也不听不清他们说了什么,说什么也不重要。待到几杯“贡酒”下肚,侍卫们一个个昏昏沉沉,反应慢了许多,活脱脱一副行尸走肉的样子。

见到他们这样,傅丛安吓了一跳,他看着自己杯里清澈的美酒,不由得吐槽:“我的天爷啊,这什么东西,竟比蒙汗药还好用。”

“大相国寺的露梦散,”宫女拿起食盒,拿了几样吃剩下的菜,走到了殿门,回过头看着傅丛安,“好好守着。”

“小心。”

“嗯。”

文德殿内,倒在地上昏倒的官家,感觉自己躺到了柔软的床褥上,仿佛听到了女子的哭声。好像是在叫自己。

“官家,官家!”

“您怎么了?您看看臣妾啊,官家?!”

倒地的老官家感觉这声音很熟悉,但实在想不起是谁。他强撑着口气,虚弱地说:“水,水,水!”

“官家,官家,”

老皇帝从这声音里听出了喜悦,转而又感觉自己被轻轻放下。又听到一阵细碎的脚步声,瓷器的碰撞声,和水声。很快,一杯茶水很快到了皇帝面前,笨拙地喂给了皇帝。在慌乱之中,喂得有些急,还不小心呛了他一口。

喝过水,老皇帝总算好了一点,躺在女子怀中顺气。那位女子抱着皇帝,温柔地给他拢发,又掏出一根发带,给皇帝绾了个简单的发髻。

又过了一盏茶的时间,老皇帝终于缓了过来,吃力坐了起来,回过头看着那个穿着御膳房宫女服制的陌生女人,皱褶着脸问道:“你是,阿柔?”

那个宫女,闻言连忙摘下面具,露出真容。面具之下,正是当今六宫之主,贵妃柳氏。

老皇帝见到这副脸,眼中闪过复杂的神色,突然,一股戾气从心中生起,用力一挥,打了她一巴掌,咬牙切齿地骂道:“贱人!”

这一巴掌似乎来的太突然,把女人打得有些懵了。见到那张红肿的脸,老皇帝心中有了一丝怜惜,但很快,变成了愤怒!

“你为什么也要背叛朕?为什么!”

“官家?”美人潸然泪下,又激发出了皇帝怜爱之心,可是他有想起了自己的那个孽障说过的话,心一狠又骂道:

“你和楚王那个天杀的是怎么回事?啊?!”

听到这句话,柳贵妃连忙跪下,低头惶恐哭诉道:“官家,官家都知道了?”

接着慢慢地解释起来:

“臣妾,臣妾当初在闺阁时,不知怎的,就被楚王缠上。他屡屡口出狂言,辱我清白,坏我名声,叔父好几次因此气昏过去。可他,可他仗着官家的宠信,竟一直不曾收敛……”

她抽噎着说不下去,绝望地抬起头,与皇帝对视。那双年轻的眼睛里,充满着眼泪、痛苦与无助,老皇帝似乎看到了一个闺阁女子被人欺辱时的模样,看她的眼神又缓和了几分。

“后来,后来,幸逢官家赏识,接臣妾入宫,这才让我摆脱了那奸人觊觎;官家又封臣妾做了贵妃,让我极尽荣华。”

柳贵妃看着官家,像是想起了过去珍贵的回忆,语调也轻快了不少。

“官家对臣妾,有救护,再造,知遇之恩。臣妾今生不敢忘怀!”

“臣妾每次午夜梦回,时常想起官家的爱护。每每反省,心中总想如何尽自己的绵薄之力,管理好后宫,让官家可以专心朝政,再无后顾之忧。”

“爱妃,”这一番话下来,皇帝不免有些动容,又想起她冒着生命危险过来探望,心中不免一暖,满腔的愤怒消去了大半。

皇帝的表情都落在柳细柔的眼里,她假装擦眼泪,心里却在算计。距离瓦解皇帝的戒备,只差临门一脚。

柳贵妃跪坐起来,直起身子,一脸伤心难过,“既然陛下不相信臣妾,臣妾愿以死,”

“自证清白!”

说完,便用力朝墙上撞去。老皇帝见了,大声喊道:“爱妃!”,连忙用自己的身子拦住她。

柳贵妃撞在皇帝怀中,小声抽泣。皇帝也后悔,不顾自己身上阵痛,反思起来:他竟怀疑自己的贵妃,而自己的贵妃竟是如此忠贞,宁可死也不能忍受污蔑。

此时皇帝已经彻底相信了柳贵妃。二人温存了片刻(柳细柔表示在此期间她真的很想吐)。柳贵妃慢慢爬起,红肿的双眼痴痴地望着皇帝,老皇帝又是一阵心疼。她起来,把皇帝扶到龙椅上,又从食盒中拿出饭菜,柔声道:“官家多少用些吧,只有活着才能将这些罪臣绳之以法。”

皇帝感动地看了她一眼,眼中满是感动,腹中实在饥饿,便狼吐虎咽地吃了起来。柳贵妃则走到皇帝身后,轻轻地揉起肩膀来,开解老皇帝道:“官家好好地歇息一会儿吧。”

不一会儿,老皇帝感到身后的按摩停了下来,有听到柳贵妃压抑的抽泣声,只好咽下食物,敷衍地问:“又怎么了?”

“臣妾有些恨自己。”

“恨什么啊?”

“恨自己不是男儿身,不能为官家,杀尽这些乱臣贼子。”

“你一个女人说什么打打杀杀的————”老皇帝原本想宽慰她,却又想到了什么,连忙放下手中糕点,“你父亲今日是不是没来上朝?”

柳贵妃有些摸不着头脑,慢慢地算道:“官家当初命我父亲禁足三月,如今刚过两月,应当未来上朝。陛下是想?”

“爱妃,你敢不敢冒险!”皇帝站起来,握紧她的手,整张脸因为过度兴奋而扭曲起来,像一个披着人皮的怪物:“你替朕送张圣旨给你父亲,朕要他与郭备,起兵勤王!你敢不敢?”

柳贵妃听到这些,连忙抽出手,跪下行了个大礼,正色道:“臣妾幼时曾听叔父讲过伏皇后的故事,深感其忠孝。今日官家有难,臣妾愿做官家的伏皇后,为官家排忧解难,惩治奸贼!”

“好,好!”老皇帝两眼放光,快步走到书架前,从上抽下一张圣旨。刚回头,又想了什么,又取下一张。柳贵妃已经把饭菜撤下,将案桌整理干净。皇帝见此,看着贵妃,便专心写起来。不出两刻,两封圣旨已经写好。他卷起来,将圣旨递给他的贵妃。

“这是朕的天子信玺,你收好了。”老皇帝满眼癫狂,将一方印章递给她,“还有两张圣旨,有一张交与你父亲,让他去找郭备,他会知道怎么做。至于另外一张,是给你的。”

“你不是要做朕的伏皇后吗?朕成全你,另一张就是朕给你的封后诏书!”

柳贵妃抱着两张圣旨,眼里有着欣喜,又看着如今狼狈的官家,又悲从中来,靠在老皇帝怀中。老皇帝也是柔情满满,轻轻摩挲着她的后背,又嘱咐道:“朕接下来还要交代你两件事,你务必要做到!这两张圣旨我虽都给了你,但现在他们只是一张废纸。"

”你别急,听我说完。此次宫变。事发突然,我身边只有天子信玺,至于其余五玺,则藏在大殿的龙椅之下。找到它们,给这两张圣旨盖上印章。只有这样,这两张圣旨才会是真正的圣旨。“

柳贵妃听到这些,心中不免动摇,颤抖着说:”官家,可是大庆殿,已经被叛军团团围住,臣妾根本,,,“

皇帝见她吞吞吐吐,面有难色,敷衍着安慰道:”这就需要你去处理了。难道爱妃不愿意为了朕,去冒一次险吗?“

语毕,老皇帝不再说话,只是看着自己的贵妃。

过了许久,柳贵妃点了下头。老皇帝搂着贵妃,心中甚是得意。柳细柔则看向窗外,朝着一闪而过的黑影,莞尔一笑。

片刻之后,老皇帝开始催促贵妃离开。这正合了柳细柔的心意,这里她是一刻也待不下去了。不过,为了演全套,换上人皮面具,她还是装成含情脉脉样子,一步三回头,看起来是真真的不舍。

待出门后,她立马卸下了那些恶心的表情,她看着门外湛蓝的天,长长舒了口气。不过很快,她的眼神里充满了算计,接下来,就要去找大庆殿内韩瑜和剩下的五张玉玺了。

傅丛安从屋顶跳下,还没来得及叙话,只见柳细柔撕下人皮面具,往大庆殿方向走去。

“喂,阿柔,等等我,你要去哪啊?”

“大庆殿。”柳细柔换上一张新的人皮面具,“快跟上。”

“那阿柔我们去找阿瑜吗?”

“不全是。”

“那还有什么啊,你别拧我耳朵,会……”

两人的身影渐渐消失在文德殿,声音也小了起来。

此时是辰时三刻,是宫变后的第二个时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