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融融，明镜般的月亮悬挂在天空中，像跌落了银河，四处被覆上一层朦胧的轻纱。黝黑的天幕上缀满了繁星点点，似在偷窥着人世间的秘密。

楚颢景处理完公务，从霄尧居出来已是三更天，景王府内声息全无，偶有蟋蟀琐琐屑屑地在夜谈。

这段时日以来，因为牵挂燕舞桑的病，他忧心忡忡。他给了那个女人两日时间，不知明日一早她是否能如他所愿，带着诊断结果与药方来见他？

出神地想着，不知不觉间竟来到凉瓷居外。

大婚前夕，他便命人将王府内最偏僻的凉瓷居腾出来，做了婚房。虽谈不上简陋，但也绝不是千金小姐住的地儿，那个女人倒是既来之则安之，一句怨言也没有。

可明明凉瓷居离霄尧居最远，双脚却不听使唤，不偏不倚来了这儿。

望一眼主屋，昏黄的灯光透透亮，楚颢景黑眸闪过一丝诧异。

那个女人还没睡，莫不是……

好奇心作祟，欲一探究竟，楚颢景几步便到了门边，伸手推开紧闭的门扉，手上的动作却下意识地轻缓起来，怕是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

然，窗边的一方书桌，微弱的烛火映衬着熟睡的面庞，季婳姌正趴在桌子上，俨然一副睡熟了的模样。

她竟趴在桌上睡着了。

眼前的一幕出乎意料，楚颢景腿脚不受控制，迈步来至书桌旁。肌肤胜雪的美人儿，娇美无匹，容色绝丽，额前几缕碎发遮住了紧闭的双眼，为她挡去了光亮。侧颜在烛光的照耀下更加湛白，清水芙蓉之姿，似天然雕饰的艺术品。

白嫩的小手下压着一本古籍，细看才发现是医书。桌上散落着几张纸，密密匝匝的白纸黑字，定睛一看，皆与药材有关。

拾起她手边的纸张，干透的娟秀字迹，散发着阵阵墨香，只见上面写着各式各样的药名，有些甚至连他都闻所未闻。

这难道是桑儿的药方？她竟为了桑儿的病，连夜研制出药方，难怪下人来报，她已将自己关在房里两日没有出门了，他本不信，如今看来，着实令他意外。

虽说期限是他定下的，但依照他对季婳姌的了解，她向来不受束缚，又岂会因一个小小的命令而屈服。可此情此景，打破了他对她的刻板印象，心似乎被什么东西撞击了一下，楚颢景将药方放回原处。

黑眸灼灼，盯着眼前的女子，楚颢景忽而毫无预警地弯下腰，伸手将熟睡中的季婳姌打横抱起，动作轻柔，生怕吵醒了她。

怀中的女子呼吸轻浅，没有丝毫苏醒的迹象，窝在胸前的小脸儿恬静安谧，像是做了美梦似的。

小心翼翼地将她放至床榻之上，细心地掖好被角，仿若换了个人般。

鬼使神差的动作，连他也无法解释自己的所作所为。

他看不透她，也看不透自己。

在床畔停留好半天，楚颢景才回过神来，悄然拂去眼底的柔色，取而代之的是锐利冷漠。

他不该对她对任何心思……不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