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远候班超
作者:苍海荒岛 | 分类:历史 | 字数:217.7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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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事戒不虞
吴英、锦娘率昆仑屯孤军北上,形势陡然严峻起来!
麦香逃出生天,纪蒿关键时刻力挽狂澜,令班超欣慰。但汉使团出师未捷先伤大将,尉迟千仍在昏迷中,年仅十七岁的副将旋耶扎罗率鹫雕营北上,让班超和众将心都悬在半空中。
红白山间的鹫巢大营内,班超、胡焰、田虑、华涂趴在中军大帐内的沙盘上,紧张地评估了形势。利箭已经离弦,帷幕已经拉开,昆仑屯和鹫雕营已经千里北上深入敌占区,两营命运和这场战争的胜败,已经完全寄托在他们身上!
为做到未雨绸缪、防患于未然,胡焰迅速向无屠置派出驿吏,同时命丘弥杵,“无屠置与鹫巢要塞要向北放出斥侯、探骑巡哨,如果昆仑屯、鹫雕营失败,要迅速回禀,同时注意及时收容南逃士卒!”
班超则事戒不虞、谨密知备,为牢牢控制战局,已悄然启动第二套方案。
他向皮山城守将苏榆勒派出了密使,下令皮山守将“全军整备,随时准备穿越五百里流沙远袭!”如果昆仑屯、鹫雕营失败,那么汉使团将率领皮山守军穿越沙漠,迂回夹击西皮水畔石亀军,挽回败局!
安排完毕,华涂悲哀地感叹,“现在就看小将旋耶扎罗了,鹫雕营能否不惜一切如期到达指定位置,关系全局成败!”
现在只能静待战局发展,班超抱着重锏登上山巅要塞。旗杆上于阗军旗猎猎飘扬,发出呼啦啦地脆响。他手扶城垛,迎着北风放眼北望,于阗河水流缓慢,如一条白练铺在沙漠上。河两岸一片金黄色,茂密的胡杨林一直向北延伸。
山下河边的关卡正在忙碌着,关卒们正在检查不时经过的商队。驼队的商贾或“帐头”则不时冲过河,来到红白山之间的大营内,由于阗国市尉府的官员,在关照上加盖关防。
而北方的地平线上沙尘弥漫,那是黎繁的大军在顺河南下,鹫巢保卫战很快也要打响!
丘弥杵远远站在班超身后,又禀报了麦香来鹫巢的经过。
白山失败,麦香经历千辛万苦跋涉数千里逃到于阗,班超眼前又浮现出在白杨沟边初次见到麦香时的情景,心里感到温馨。此时她来西城,可以帮衬一下纪蒿。歙渠生死不明,他决心此战后即令麦香返回楼兰城,蒲类国民不能没有她!
天上响起一阵尖厉、急促的雕哨声,一只大沙漠雕在鹫巢上空盘旋着,又向南飞去。他扭头向南方看去,心里便想到了动辄泪滋滋的纪蒿。
这个长着一对好看小虎牙的胡女,看着象个受气包,关键时刻果能当重任。窦融老大人“得剑即得人”一说果然不差,半年相濡以沫,现在他有一个奇怪的感觉,斗胆称“夫人”、动辄要哭的小胡女,便是西域对他班超最珍贵的惠赠!
……
班超率汉使团离开后,由于严格保密,整个于阗国没有人知道班超已经离开汉苑。但此事瞒得了别人,如何瞒得了国王与王妃,几天一过,广德与南耶便心生疑窦。
在于阗国,汉使可以不见其他任何人,但不会拒见他这个国王和王妃南耶。但他们并没有揭穿纪蒿,他们理解汉使班超的苦心,此时公开汉使已离开于阗的消息,百官、贵族和吏民们势必人心惶悚,国兵将不战自溃!
于是,百官们仍然时常进入汉苑禀报国事。西皮水、鹫巢也不时有驿报传来,而纪蒿则代替汉使班超发出了一个个“指令”或“回复”。尤其是从鄯善国精绝州来的驿吏,禀报“林曾将军已至且末州”的消息,令纪蒿忧心忡忡。
且末城离于阗国的西城还有一千五六百里,快马加鞭也得十余日啊!
广德见林曾将军还在途中,几员大将又出征在外,便主动挑起了防御西城的重任,将城外三座大营与西城整合为一体,严令“坚守大营,固守西城。营在人在,城破国亡!”
他和王妃南耶更是做好了与于阗国共存亡的准备,谁都可以逃走,但于阗国便在这里,尉迟氏便不能逃。离开于阗国,尉迟氏将成流亡王族,在西域互相攻伐的混乱时代,便什么也不是!
在这段战战兢兢的日子里,纪蒿每一个时辰都是在惶恐中度过。国王广德都下了与西城共存亡的死命令,形势严峻到让她喘不过气来。
现在她才知道汉使“当家”是多么难了,四面八方的信息都汇总到汉苑,而且全是大事,都需要“汉使”决断。可汉使现在不在汉苑,于是很多军国大事便只能由她这个“汉使夫人”勉为其难,代为决断。
遇到难缠、搞不懂或无法决断的事时,她便看班超留给她看的过去的邸报、驿函,从中吸取营养,并按照班超的一贯思路、甚至语气、围绕汉使团汉苑帐谋一一回函。
难缠的事一桩接着一桩,这天鹫巢守将派士卒给她送来一批特殊的客人,一个自称“汉使故人”的年轻女人突然来到了汉苑,曾令她惊惶失措,以为正主儿来了呢!
原来,阴历十一月二十四日,也就是班超离开汉苑的第二天,河对岸于阗河边的商道上,一支小商队从北方来到了鹫巢要塞设立的关卡。
黎繁已经夺取了拘弥河畔的圆沙城绿洲,战云笼罩着鹫巢。这里是防御西城的前哨阵地,士卒们对来自北方龟兹国、姑墨国的商队警惕性甚高,鹫巢的关卒在检查商队时忽然发现这支商队竟然有七八名女镖师。
商队沽贩胡姬很正常,但一半镖师是女扮男装的年轻胡女便有点诡异。尤其是领头胡女裹在脑袋上的毡巾摘下,众卒无不惊讶。原来这是一个气质不凡、貌美如花的美艳胡姬,这一发现令守卒们如打了鸡血一般兴奋起来!
关卒扣留了商队,并禀报鹫巢守将千骑长丘弥杵。
奸细是可以随时被处死的,这些胡女均很年轻,于阗士卒们自然不会轻易放过她们。丘弥杵下令将商队男女分开审查,在关押女镖师的过程中,三名于阗士卒当众便借搜身之机在三女身上上下其手,揉揉捏捏,其余士卒则在一边起哄大笑。
这是关卒的特权,众女又羞又恼,敢怒不敢言。
但领头胡女却暴怒万分,或许这一路上她便受够了,当一个关卒正要将手伸向她胸前时,她突然发作。她挥鞭将三名委琐的关卒“啪啪啪”抽了一顿,并声色俱厉地怒斥道,“狗奴才,睁开狗眼,吾乃汉使故人,蒲类国汉侯、汉军伊吾城守将歙渠都尉夫人麦香,汝找死耶?!”
关卒被殴,众卒举着刀矛便要施暴,但为首的什长很有眼色,他快速挡住众卒,“慢着,不得造次!”
原来,胡女那“蒲类国汉侯”、“都尉夫人”、“汉使故人”等一堆头衔,让他愣住了。尤其是“汉使故人”这四个字几乎耳熟能详,约半年前也有一个胡姬说自己是“汉使夫人”,前大将军呈于霸不信邪,欲将其为奴且沽出为伎,结果将自己举族性命生生给折了进去。
此时又闻“汉使故人”四字,虽然与“汉使夫人”有一字之差,但什长和士卒们还是心惊肉跳。他们不敢再惹这母老虎,赶紧上报。千骑长丘弥杵闻报,一惊不小,便亲自将这个妇人请到大帐并对商队好生款待,领头胡女则简单说明自己的来历。
这个胡姬正是麦香。白山已经失陷,宜禾都尉府与蒲类国已经失败,现在伊吾守将之一的麦香顺着北河迢迢数千里逃到于阗,一定是有重要军情需要向汉使禀报。他不敢耽搁,连夜派人快马加鞭将麦香与陈留先送回西城,商队众人第二天再启程随后南下。
二天后的夜晚,纪蒿忙了一天与蒲柳、秅娃儿三人刚刚哺食完毕,陈隐便通报,“鹫巢守将派人送伊吾守将麦香进见汉使!”纪蒿便命赶紧进来。
麦香和陈留风尘仆仆地进入昆仑厅,一见年轻的纪蒿,便主动跪下叩首。麦香道,“蒲类国汉侯、故大汉伊吾都尉歙渠夫人麦香,叩见尊贵的汉使夫人!”
纪蒿闻“蒲类国汉侯、故大汉伊吾都尉歙渠夫人”来了,心里大惊失色。汉军丢失白山,宜禾都尉府已经撤回楼兰城,她没想到堂堂的伊吾守将歙渠却已经阵亡。纪蒿赶紧扶起一脸悲戚的麦香,“汉侯请起,请节哀顺变!”
麦香起身,又与蒲柳躬身相见。抬眼便看到了熟悉的一切,这里便是兄长班超堂议定策的地方,与别部在伊吾庐时何其相似。她走到昆仑厅中央的大沙盘前,看着茫茫黄沙、连绵起伏的白山,眼里的泪便如断线的珠子一般,簌簌滚落下来,嘴里喃喃道,“有兄长在西域,白山便丢不了,蒲类国一定不会亡……”
“兄长?”蒲柳、秅娃儿震惊地看着妇人,尤其是秅娃儿,一双小眼睛瞪得铜钱大。
“姊姊受苦了——”纪蒿是场面上人,她从案后起身走过来,抚摸着麦香粗糙的手背安慰道,“失败是暂时的,有汉使在,北匈奴必败,蒲类国绝不会亡……不过,真是好事多磨啊,汝兄妹二人真是冤家路窄,汉使日前已去前线!”
嘴上说着冠冕堂皇的场面话,可心里却象针刺一样痛。左右便多吾一个人,吾巴巴的几千里送上门来,差点丢了命,这个黑脸男人却动辄便吼,从来没有笑脸。还以为多么正人君子呢,人模狗样、一本正经,原来也是到处有留情,与众刑卒没两样!
闻班超已经出发,麦香心里失落不已。
纪蒿虽然刻意不表现出来,可女人便是为爱而生的动物,心事是遮掩不住的。麦香是何等人,室内三个女人惊讶的神态她全看在眼里。又闻“冤家”二字,知道夫人多心了,不禁又大羞,惊惶失措。
麦香赶紧解释道,“夫人勿见笑,吾与汉使乃兄妹,汉使乃吾兄长也。别部秘袭伊吾庐前,兄长曾多次至于毡房中看护吾家,还派医工救过吾小妹。只因路途艰难,故假以‘故人’之名唬人尔!”
说完便知失言,有越描越黑之嫌,不禁耳根发烫,脸色绯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