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界寺，大殿广场之上。

金色的龙旗迎风招展，雄浑的锣鼓震于山岗。

文武百官皆是一身礼服站立两侧，面色庄严肃穆。

那广场中间，一座巨大的祭坛之上摆放着六牲，绢布，毛血等祭品。

“咚……咚……咚……”

三道幽远的钟声自庙宇中传来。

解缙一袭长袍，头戴四平冠，神色郑重的走到高台之上。

“巳时三刻，大典开始。”

“迎神！”

解缙话音未落，一众礼官乐师步履庄严的走到广场之上。

宫乐飘飘，众赞官手持玉圭，高声唱诵起《燔柴迎帝神》的赞歌。

一旁两名上身赤果的力士扛着一头刚刚宰杀黄牛，置于燔柴炉口之上，然后手起刀落剔下毛发和血液埋葬于炉子之下。

伴随着那飞溅的鲜血，赞官的歌声愈发雄浑激烈。

由七十三人组成的乐队齐齐奏乐，钟鼓齐鸣，气势恢宏。

一时间天上风起云涌，似有悲鸣阵阵，那悠远的歌声和鲜血的刺激，似乎勾动了众人潜藏在基因深处的原石本能，唐鼎脑海中不由自主的浮现出人类先祖茹毛饮血的场面。

这一刻，唐鼎不由得心中莫名生出一丝感慨，这源自上古的祭典似乎也并没他想的那么枯燥无味。

“老唐，愣着干啥，该咱们了？”

看到唐鼎发呆，朱瞻基偷偷扯了扯他的衣襟。

唐鼎反应过来，赶紧捧香上前两步。

“祭主行四拜之礼！”

朱瞻基接过金龙沉炷香走到上帝位之前，躬身叩拜。

“拜！”

“兴！”

“拜！”

“兴！”

“拜！”

“兴！”

“拜！”

“兴！”

“平身！”

唐鼎每说一句，朱瞻基都要郑重叩拜一次。

拜完皇天上帝之后，便是祭拜接祖列宗，依旧是同样的四拜礼。

唐鼎不由得为朱瞻基感到庆幸。

这叩拜之礼，光是他看着都累，此时的大明只有朱元璋一个先祖，到了崇祯皇帝，前面可是有十五代先祖啊，一代先祖来一轮，光是这第一项都能把人的腰给拜断了吧！

庭院一侧的树荫之下。

永乐帝坐在龙椅之上，似笑非笑的看着祭坛上的唐鼎两人。

“还别说，这俩小子站一块还真是挺搭的。”

“唐鼎啊唐鼎，你小子不是恃才傲物吗，你小子不是无法无天吗，看朕不晒死你个小龟蛋。”

看到唐鼎二人汗流浃背的模样，永乐帝心里美滋滋。

王皇后眉头微皱。

“圣上，那唐鼎也就算了，罪有应得，但是您这么宝贝太孙殿下，不怕把他也累坏了吗？”

“哼，朕这些年就是太宠溺他了，也是时候让他体验一下社会的毒打了。”

“圣上，太孙殿下拜完了，该您上场了。”

“嗯！”

听到大太监的提醒，永乐帝打了个哈欠。

“不急，肉不是还没熟嘛，再烤会。”

永乐帝等了片刻，看到唐鼎二人晒的面红耳赤，这才龙行虎步走到祭坛之前。

献官赶紧上前，宣读祭表。

“呼！”

唐鼎和朱瞻基齐齐长舒了一口气。

“麻蛋，终于能歇一会了。”

这大太阳下晒着可不是开玩笑的，仅仅一会两人就有种头晕脑胀的感觉，尤其是朱瞻基那一拜一叩的重复动作，累的他有点发虚。

并且，这还是祭典的第一项啊。

整个祭典九项，整个流程至少还得三个时辰，朱瞻基作为代祭主基本上一刻都不能离开，唐鼎作为代祭主的接引令同样必须从头到尾在一旁陪着。

更重要的是，从早上到现在，他们滴水未进。

根据祭典的规矩，今天一整天他们都不能吃一口饭，喝一口水。

简直就是赤果果的折磨啊！

这第二项流程便是奠献玉帛，接着进俎，初献、亚献、终献、撤馔、送神、望燎等七项流程。

这个流程复杂而繁琐，唐鼎和朱瞻基的任务倒也简单。

一个站在一旁捧香，引导叩拜。

一个重复的叩拜叩拜再叩拜。

看似简单的任务，足足三个时辰，差点没把两个直接累晕了过去。

直到傍晚十分，永乐帝焚烧祝表和绢帛，一缕青烟直达天听。

文武百官看着祝词彻底烧成飞灰，随风而去，整个祭典才算彻底完成。

“礼成！”

“有请圣上散胙。”

解缙沉吟一声。

听到那一句礼成，唐鼎激动的都快哭了。

太难了，太难了，整整一天，他好似木头一般站在大太阳下晒了一天，脸上的屁都快秃噜了。

一旁朱瞻基扶着老腰更是激动的热泪盈眶。

祭典结束，也就意味着他们终于可以吃上一口热乎饭了。

整整饿了一天，他感觉人都快饿没了。

解缙奉上短刀。

永乐帝手持短刀走到那大牛之前，手起刀落割下了牛耳。

“皇天后土，佑我大明！”

“皇天后土，佑我大明！”

永乐帝沉吟一声，满朝文武齐齐高呼。

接下来永乐帝象征性的又割了几块牛肉赠与朱能，张辅几位朝廷中坚。

旋即便是礼官替代皇帝将牛肉分享给文武百官。

这一头牛虽然很大，但眼前文武百官实在太多，有的能分到一小块都是千恩万谢。

这牛肉代表着君王的福胙，是天恩，也是圣恩，哪怕能分到一块骨头都是天大的恩德，很快一头牛便被分的支离破碎，连骨头渣子都不能幸免。

看到这一幕，唐鼎端着盘子人都麻了。

“完球了，今天晚上有要挨饿了。”

“不，我想吃肉！”

朱瞻基同样欲哭无泪。

根据规矩，为了表示对神明先祖的敬重，这一整天他任何东西都不能吃。

除了这代表着福胙的牛肉，但现在看来，等分到他们，骨头都不剩了。

“吧唧！”

就在此时，一物重重的落在了唐鼎托盘之中。

“牛……牛心？”

看着那香喷喷的牛心，唐鼎两人双眼冒光。

一道阴影笼罩而来，两人齐齐抬头。

“皇……皇爷爷？”

“拜见皇爷爷！”

“拜见圣上！”

“起来吧！”

永乐帝静静看着两人。

“今日，你们俩辛苦了！”

“以后长点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