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军缓缓开进，骑兵们在前面撒欢，把仅有的百余南周斥候围在中间，一边怪叫，一边逗弄。

“将士们很是欢喜啊！”

韩纪笑道。

“打了胜仗，自然该欢喜。”赫连荣说道：“下面，得看锦衣卫的了。”

“难！”赫连燕说道：“南周军拆掉了上下游的桥梁，且有骑兵巡查沿岸，锦衣卫的密谍有消息也传递不过来。”

这是当下的一件麻烦事儿。

但秦王压根不着急，带着儿子到了颖水边，指着上游一棵大树说道：“当年为父便是在那棵大树下垂钓。”

那一年，他还只是个初露头角的北疆新人。

此次他却以秦王的身份兵临颖水北岸，眺望汴京。

“列阵！”

骑兵率先过桥，接着是步卒。

“陛下，孙公求见。”

秦王指着男子说道：“这是当地水性好的义士，他带着斥候在下游二十余里的地方找到了能渡河的浅水区。事不宜迟……”

秦王起了。

晚些，孙石被带来。

……

他喊道：“老夫孙石，谁愿意跟着老夫去杀敌？”

这座桥，按照上面的说法，是和北疆军沟通的通道。

“颖水多长你可知晓？”孙石问道。

“何来的天险？”孙石驳斥道：“上下游可供渡河之处有多少，你等可知？”

“领命！”

“艹！”

第二日凌晨，河面上有些雾气。

孙石一人一骑，就在人潮中逆行。

……

薄薄的雾气被撞开。

“臣在！”

“你率五千骑马上出发，一人双马，一路疾行，务必在明日上午渡过颖水，绕过来，对当面之敌发动攻势。”

一个内侍进来。

十息不到，守军崩溃。

五千骑突然出现在了守军的侧翼。

对岸，守军列阵。

“有了。”

“是啊！还带着个孩子。”

他做了一个梦，梦中南周历代皇帝轮番呵斥他，说他昏聩，以至于大周灭亡。

“那些贼配军呵斥几声，自然精神抖擞！”方崇反驳道。

“快，令人关闭城门！”

木桥拆的只剩下了一座，数百弓箭手在桥头死守，比什么一夫当关万夫莫开更为险要。

“陛下！”

……

“可以吗？”孙石问道。

“孤令人准备的羊皮筏子可有了？”秦王问道。

君臣聚首，大伙儿看着都是没睡好的模样，有人甚至黑着眼圈，看着格外好笑。

“放！”

韩壁在留给他的书信中分析了颖水防线的问题，主要在人心散乱。

韩纪来了，“殿下，过河了。”

前方已经出现了北疆军的骑兵，那些溃兵越发慌乱了。

“都拿来，明日夺桥后，一座桥渡河太慢，用羊皮筏子协助。”

秦王微笑道：“明日孤便带着你等去看看汴京城！”

是日，北疆军就在北岸扎营，大晚上生起篝火烤肉吃，肆无忌惮到了极点。

五千骑兵一人双马，轻松渡过颖水。

方崇：“……”

对岸，秦王挥手“出击！”

年胥睁开眼睛，外面天都亮了。

军士摇头，“北疆军就在对面，我只想保命。”

呯！

边上金瓜武士的手一松，中空的金瓜掉在地上，还翻滚了几下。

“今日凌晨，北疆军在颖水下游处过河了！”

年胥沙哑的声音中听着有些急躁。

年胥也失去了方寸，“当如何？当如何？”

孙石很干脆的道：“颖水守不住。”

指挥的北疆军将领骂道：“早知晓弄那么大的阵仗作甚？冲过去就是了。”

有人解下长刀，连着刀鞘递给孙石。

孙石的眼睛中密布血丝，“颖水绝不可守，当死守汴京。”

彭靖还保持着举手呵斥孙石的姿态，却呆呆的看着内侍。

“为何守不住？”方崇冷笑看着老对头，“颖水就一座桥梁数百悍卒把守，还有劲弩，就算是宁雅韵也不敢过。”

方崇咬牙切齿的道：“此刻他可还敢行什么新政吗？”

没人拒绝。

“迁都吧！”孙石摇头。

……

“看，他们颇为疲惫，可见昨夜没怎么睡。”秦王指着对面的守军说道，随后吩咐道：“准备钓竿，孤教阿梁学钓鱼。哎！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

对岸的守军却如临大敌。

这边一个将领过去，“何事？”

刚过河，江存中随即带着骑兵们出发。

孙石伸手，“给把刀。”

“那又如何？说是和彭靖等人闹作一团。”

对岸的南周军发现了秦王父子，有人撺掇，“弄了床弩来吧！给他一发。”

彭靖也加入了战团，“放着颖水天险不守，却坚守汴京，荒谬！”

他举目四顾，惨然一笑。

“好！”

“何事？”

孙石上马。

“陛下，孙石来了。”

秦王被簇拥着过了颖水，吩咐道：“围住汴京城，不过，不急于攻打。”

众人打个寒颤看向出主意那人的眼神不善。

他们的早饭都是在马背上吃的。

他指着外面，“如今外面人心惶惶，老夫来之前去了颖水边，看着那些将士士气低落，人心散乱。这等局面如何能守？”

“走吧！”

追兵看到一个老头举着长刀，咆哮着冲过来。

“出发！”

无数骑兵从雾气中冲了出来，冲进了河中。

“孙公！”

“陛下还在汴京呢！”

正在教儿子钓鱼的秦王把鱼竿一丢，叹道：“这还怎么钓鱼？”

这事儿不是皇帝能一言而决的。

孙石此刻已经出了皇宫。

“此处不能过，别处也不能过？”孙石说道：“难道伱能把整条颖水都看住了？”

“那是什么？”一个军士指着对面。

一排排弩手隔岸放箭，利用自己弩弓比对手射程更远的优势，轻松覆盖了守军。

年胥蹙眉。

对岸的大嗓门文官指着武将，笑道：“我知晓你定然想降。”

……

谢引弓说道：“先前奴婢看到孙公出去了。”

“放箭！”

“降了吧！”

那人讪讪的道：“我就是一说。”

他看着熟悉的皇城，微微摇头。

群臣睡眼惺忪的进了大帐，就见里面除去秦王之外，还有一个穿着水靠的男子。

“不降！”

“孙公，外面如今兵荒马乱的，城中安全。”守将喊道。

“迁都吧！”

“又是迁都吗？”

秦王目光转动，“江存中！”

“召集人商议吧！”

“敌袭！”

一个将领策马逃窜，见到孙石后说道：“追兵来了，孙公快跑！”

到了这个时候，君臣都不顾尊严，把事儿闹的沸沸扬扬的。

巨大的弩枪飞过，有的钉在了桥上，大多却飞了过去，在数百守军中间穿了过去。

这东西随军工匠弄了不少。

……

这是对岸有人喊道：“来个人。”

接着，弩阵发威。

“那条老狗又来了。”

前方的溃兵越来越多。

下游二十余里处十余南周骑兵懒洋洋的沿着河岸在巡逻。

呛啷！

“是！”

“快跑！”

但他也就是睡了半个时辰。

很是惬意。

……

“多谢！”

姜鹤儿说道：“他们寻到了当地水性好的渔民，往下游去了。”

守军甚至都没顶起盾牌，而是一哄而散。

一骑冲了出来，马背上身穿玄甲的北疆骑兵冲着他们狞笑了一下。

半夜，秦王突然召集了麾下议事。

皇宫中乱作一团。

到了皇城外，他上马，对老仆说道：“你在此等候，对了，告知娘子，就说……她说的对。”

孙石摇头，“老夫也想逃，可子瑞在看着老夫呢！”，他抬头看着天空，“子瑞，慢些走。老夫这便来！”

“陛下！陛下！”

江存中出去了，晚些，后营隐隐传来了战马的嘶鸣。

呃！

方崇楞了一下。

孙石到来的消息震动了朝堂。

众人叹息。

“大周立国数百年，养士数百年，今日，到了我辈报答恩情之时。”

羊皮筏子太多，覆盖了当面的颖水。

“老夫要出城。”

秦王看着文官和对岸都嘴皮子，问道：“去探路的人可回来了？”

年胥也没怎么睡。

“沿岸都有军士巡查……”彭靖冷笑。

他问道：“孙卿何在？”

守将高喊。

“弃守颖水？”方崇咆哮道：“老夫看你孙石是想投敌吧！”

五千骑以一波弩箭为先导，随即冲进了守军阵中。

十余南周骑兵，仅有三人逃脱，其中，说保命的那个军士就在其中。

一河之隔，对岸的守军却彻夜难眠，唯恐北疆军突袭。

第二日上午，年胥召集群臣议事。

“陛下，迁都吧！”

没有人！

所有人都在逃跑。

城中此刻大乱，那些百姓纷纷往家中跑，有人却想逃出城去，被守军拦截。双方爆发了冲突。守军有人失手砍杀一人，顿时惹来了骚乱。

孙石拔刀。

“那是秦王！”

“难道你想去做神仙？”有人笑道。

十余弩车到了唯一一座桥的对面。

孙石赶到时，守军面色煞白，地上躺着十余人。

河面上，吹好气的羊皮筏子放下去，带着北疆军将士渡河。

他带着儿子沿着河边缓缓散步。

“看着那雾气，就像是仙境一般。”一个军士指着河面说道。

“陛下，当把颖水守军撤回来。”

孙石冷冷的道：“拿什么来戍守颖水？大军何在？”

“蠢货！”有人冷笑，“床弩拉过来秦王看不见？再有，真要射杀了秦王，你觉着咱们谁能活？”

“秦王麾下怕是会屠城。”

“放箭！”

噗噗噗！

大干十六年，北疆军渡过颖水，乱军中，射杀南周前首辅孙石。

随即。

大军兵临汴京城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