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明修。”我哭了好半晌，心都快碎了，只能抓住季明修的身体，像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一样，无论如何也不想松开。

“别离开我，我害怕，别走。”

季明修胳膊又紧了紧，“不走，我不走。”

“那你先答应我，不论以后发生什么事情，你都要跟我在一起，好不好。”

就像是一个孩子，在最无助的时候会跟最亲近的人要求一些不知道算不算数的承诺，好像有了这些承诺就可让我的生活安稳下来，让我觉得有安全感。

季明修把我扶到眼前珍而重之的对我道：“我会跟你在一起，别怕。”

他的眼睛里有光，是跟以往那种明亮不一样的光，很干净，只是看一眼，就可以让人很安心，让人觉得这个人说的话是真的，是可以相信的。

我好像陷进了这种目光中，完全不能自拔。

其实有的时候真的感觉季明修就是一种毒品，只要稍微沾上一点，就会让人沉迷其中。只是这世上所有的毒品都是有副作用的，就像是海洛因跟冰毒，沾上之后不仅可以让人欲罢不能，还能让人放弃生存的本能，只会贪图享受，变得贪婪。

当然，千年后的那个季明修也是毒品，只不过他的副作用比较小，只是会做一些自以为是的事情让我不断的误会他，然后在误会中知道我自己的内心里对他是一种多么渴望的状态，然后让我自己给自己找到足以让我崩溃的折磨。

至于现在的这个，时代动荡，三百年都可以移国易君，这个一千年前的人又会是什么样子的，我除了在性格上能看出来他与一千年以后的那个他并没有什么变化外，在一些待人处事上，我还是无法做到举一反三。

他是季明修，可也终究不是季明修。

我现在希望得到季明修的安慰，但是我心里知道，我是对着这个玄色衣服的说着，可是我的心里想的却是另外一个季明修。

忽然有一点小愧疚从心底溢了出来。

我的目光估计是有些恍惚了，又是一片水雾漫上眼珠，眼前的季明修开始变得模糊起来。我赶紧抬手准备擦掉眼前的水珠，着急的动作甚至有些惶恐。

结果我的手还没有抬到眼前，嘴唇上先是落下了一片冰凉。

我整个人顿时愣住。

直到季明修略显生涩地将我的牙关撬开，让两片柔软相互纠缠时，我才知道，这是他在吻我。

没有以前那种熟稔的掠夺，没有任何情欲的蔓延，甚至没有什么心情在里面，但是我知道这是季明修对我的一种安慰。

也许是因为我刚刚救了他的时候用了这种方法，才让他觉得这种方法和这种接触可以给人以一种平心静气的安慰。

我的身体依旧僵直，眼睛没有闭紧，还微微睁开了一道缝隙，让我可以更近距离的看着他。

纤长的睫毛盖住了大半的眼珠，明明我的眼角余光中还能看到那些碎裂的尸块，但是我的心，却已经渐渐的静了下来。

如此不知道过了多久，季明修忽然睁开了眼睛，四目相对，他的脸迅速红了，赶紧撤了出来。

“好些了吗？”平常不过的询问。

“嗯。”真实的回答。

但是我们心里都知道，心里的难过跟绝望不可能因为一个吻迅速消失，只能是相对来说找到了另一个可以依靠的肩膀，或者怀抱，会让这种糟糕的境况被另一种感情分担些，于是就可以止住泪水，然后点个头说没事。

我没有再跟季明修说什么，只是将视线移到他的身后，就那么静静地看着那些尸体，然后一步步走到那一片尸海的边缘，缓缓跪下。

来到这个世界上，我第一次感受到了对于陌生人，也可以敞开胸怀，说家常，聊闲话的。

这里没有人会算计我，会敌对我，会想着办法的想要除了我。没有勾心斗角，没有我所害怕的那种人与人之间的阴谋诡计。

所有的一切都是那么自然淳朴。

你们对我的好，每一件我都记在心里，还有每一个人，我都记得。

阵子中间的茶楼里我还欠着很多的茶钱，我知道顾三每次不收我钱之后，都是他自己垫付了，还有街对面的包子店，那个阿婆每次在我买东西的时候都会数落我不给钱，但是每次来的时候又都会主动跟我说今天的包子给你留了，是你最喜欢的馅，快吃吧，不然凉了。还有镇子口饭店的伙计跟那个李寡妇还没有成亲，他答应了我一斤糖果的，还有……还有……

真是不想不知道，我在这里竟然已经过了这么久了，已经跟这里这么熟了，这里已经是我的另一个家了。

视线模糊又清晰，我低头又抬头，多少次的低头又抬头，好像在希望能在下一次抬头时看到有人跟我说别闹了，走，逛逛去。

但是没有。

我无论多少次的低头抬头，看到的都是尸体，满眼的尸体，满眼的血。

胸口中忽然涌上一股沉闷的焦灼，我朝着尸海又看了一眼，“啊——”

一声怒吼，没有经过心中的过滤，直接从胸腔里喷薄而出。

“大家安息吧，我会给你们报仇的！”

我从季明修那里要来了一对火石，又在自己身上扯了一块布条。

我身边没有祭祀的黄纸，所以用我身上的一块布条代替，也算是表达一种我的自己的情绪。

“湮湮来迟了，没能救下大家。对不起。”

将那布条点燃，黑烟升腾，一股刺鼻的味道窜进我的鼻子里，刚刚停下的眼泪顿时再次流了出来，只是我也不知道我此时流下的眼泪，是因为被这个黑烟呛的，还是因为伤心，其实眼泪一直没有停过。

布条很快燃尽，我继续道：“，湮湮在这里请大家相信我，我会给你们报仇，会还你们一个公道。”

“大家在天有灵，保佑我，保佑我能找到那个幕后之人，用他的血来祭奠你们的在天之灵。”

恭恭敬敬磕了三个头，站起身来的时候身体有些眩晕，踉跄一下差点跌进尸海中，还好季明修在我身后拦了我一下。

“你觉得这次的屠杀，是幕后主使派恶鬼所为？”季明修在我身后开口问道。

我思考了一下道：“我也不确定。”

季明修皱了皱又问道：“既然你自己不确定，那你怎么判断是不是那个幕后之人所为？有什么潜在的依据吗？”

其实要说依据，我心里还真就是没有一个十分明确的判断依据，毕竟她的目标是我，季明修将我救走之后，云浅衣没有了目标，自然也不会在这里多做停留，她肯定已经离开了，至于屠杀的行动，有可能是经过云浅衣授意的，也有可能是云浅衣一走，恶鬼没有了力量的约束，自己制造的。

但是无论是哪一种结果，这场屠杀，跟她云浅衣一定脱不了干系。

也许我可能现在还不是她的对手，但是这么多条命，我就算是不惜一切代价，甚至是利用我自己的感情，我也一定要让她血债血偿。

我咬了咬牙，静静地注视着季明修，“你是不是要去找云……”

话说一半，我忽然想到一件事，赶紧停住。

不行，我暂时还不能直接说要去找云浅衣，

季明修刚刚就是在说他知道那个幕后之人是谁了，但是他并没有明确表示就是云浅衣，所以我就算是要跟他去，也不能说是去找云浅衣。

“你想说什么？”季明修见我半天没有说话，又问了一句。

我定了定神，道：“你是不是要去找那个幕后主使？”

季明修脸色一沉，像是知道我要说什么似的，反问道：“你问这个做什么？”

我自然知道季明修是在担心我的安慰，于是迂回了一下，道：“那你身体的伤可好的利索了？”

季明修点头，“嗯，基本已经愈合。”

我继续道：“可是刚才看你跟那个恶鬼在战斗时也受了伤的，要不要紧。”

“皮外伤。”

“那，要不要包扎一下？”我又在身上找能不能撕下来的布条。

这时季明修忽然按住了我的手道：“有什么话就直说。”

我无奈地干笑一声，“你怎么知道我有事要说？”

季明修冷冷道：“因为你在问我的伤时，眼睛里没有我。”

既然被揭穿了，我自然也就没有必要再跟他藏着掖着了，我深吸一口气，目光前所未有的坚定，“这件事也许很危险，你愿意跟我一起吗？”

季明修没明白，但是思量一下之后还是点了点头：“可以。”

“带我一起去找那幕后之人。”

季明修明显楞了一下，然后立刻回了句：“不行。”

我有些生气，“你刚刚说了可以！”

季明修怒道，“我说的可以是我可以去冒险，你不行！”

“为什么。”

季明修目光一凛，“没有为什么。”

没有理由的拒绝，我更是不会听从。

我直视着季明修道：“那我偏要去呢！”

季明修眉间顿时皱起，“你！”

我紧接着开始用我以前跟季明修开玩笑的招数，只不过这次是认真的。

“你的伤是我治好的，你的命也是我救的，带我去找那个幕后之人这个小忙你应该可以帮的吧？”

季明修被我这么一说顿时火了，“这不是什么帮不帮忙的事情，而是……”季明修忽然顿住，眼中有什么犹豫的神色若隐若现，不过很快，季明修继续道：“反正不行。那幕后之人是谁我自会去找，你只要在这里等着就可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