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司马高原不知道这是什么人留下的头骨，是现代人，还是古代的蛇巴人？接着，他看见了旁边的石壁之下，散乱着一大片这样的枯骨。

他走过去，举着天珠细看，断定是人类的枯骨，看枯骨的姿态，是跪着死去的，有点像三峡考古出土的屈肢葬。枯骨之间还有酷似石碗铜杯，以及锈蚀得只剩下影子的刀剑之类。他在想，这一片枯骨是不是古代巴人的遗骸呢？他们跪在石壁前做什么？这时，他抬头看见了石壁上刻着的模模糊糊，像图又像字的符号。

关于两千多年前古代巴人失踪的世界之谜，他是在和向高老师讨论驴行时知道得更多的。石壁上这些符号，或许就是考古界说的巴人图语吧，代表什么意思呢？也许这是最后的一群巴人，他们在秦国士兵的追杀下，逃进了这个洞穴，弹尽粮绝死亡前跪在这里，对着祖先和神灵，向后人们讲述一段血与泪的悲惨历史……或者还有另一种隐密呢？

不过，司马高原没有时间仔细思考和研究这些，他的当务之急是追捕罪犯于大拿，他立即折回身往前走。

走至洞中空地的尽头处，出现了五六个错落有致的岔洞，他举着天珠趴在地上仔细观察，该选择走哪一个洞口。最后，他在一块潮湿的泥地上看见了一串似人非人的脚印，他毫不犹豫攒进了这个洞口。

走了一阵，司马高原又走到了一处似乎是凸出来的平台，台下是一条宽约十几米，深约七八米，底部显得略为平整的沟壑。他正要往下跳。突然，一阵似雷鸣，似虎啸，似狼嚎，似鬼嘶，似万马奔腾的巨大吼声，不知从什么地方破空传来，震得整个洞穴都颤抖起来了。

二

A市第一人民医院急诊室，里里外外一片沸腾，浑身血迹的警察们汗流浃背欢叫着，声泪俱下呼喊着：

“酉阳……你……总算活过来了……”

“组长组长……你看看我是谁……”

陈朴如释重负，瘫坐在地，激动得泪水直滚。

这时谁也没有注意到，脸色苍白的医生沮丧地站在一边，神情木然。很久，他有气无力地一挥手，对还在轮番给关酉阳做着人工呼吸的警察们叫了声停。

霎时，监测仪上那一星激动人心的生命之火，像划过暗夜里的流星，蓦然消逝。

几十双充满尊敬希望的眼睛同时抬起，有惊异，有失望，有重新燃起的愤怒。瞬间，那目光又变成几十支寒光闪闪的枪刺，一齐指向医生，仿佛要将他刺得遍身窟隆，再挑起来，扔到什么地方去。

医生长叹一口气，缓缓摘下眼镜，擦着镜片里的汗水和泪水，然后走过来，指着关酉阳胸部，说：“子弹从胸部进去，擦着心脏，穿透了左肺，如果抢救及时，是有一定可能活下来的，但他受伤后时间太长，失血过多，又经历了雨淋和一路上的颠簸，他在送来的路上，早就牺牲了。”

警察们哪里肯信，哪里能信，一个个气喘如牛。

李八一颤颤抖抖指着显示关酉阳心电图的仪器，质问。

医生摇头叹息着解释：“那是人为造成的呼吸，并不是他本人心脏的搏动，就是把死去几天的人弄来这样做，同样有波

形。”

警察们全都傻了，一个个呆若木鸡，见泪水从医生眼眶里掉下来，他们开始理解原来刚才忙乱的一切，竟然是毫无作用的过场。

这时，他们才发现，关酉阳的亲妹妹，法医冉小妹趴在桌上恸哭，哭得两肩不住地抽搐，仿佛能听见他悲痛的心在碎裂的声音，仿佛流出她眼睛里的全是血。

警察们这时才想起，一到急诊室，她就在那里埋头恸哭。做为医术高明的法医的她，为什么没有来给她的亲哥哥做人工呼吸呢？急诊室里的警察们似乎从法医冉小妹身上，已经感觉到了一种可怕的现实降临了……

李八一结结巴巴问那医生：“那…你为啥……”

医生打断他的话，摇着头，也许医生也像警察们一样，在他明知关酉阳已经死亡的情况下，竟然和警察们一起用正常抢救活人的方法，对关酉阳做完了该做的一切。是为了安慰警察们悲痛的心？是为了对得起离去不远的关酉阳的英灵？还是为了满足自己对一颗公安之星陨落的痛惜？不知道……

警蔡们直到这时候才明白：关酉阳真的离开他们了，再也不会回来。刹时，犹如雪崩，他们从希望的顶峰跌入绝望的低谷，一群男子汉发自内心的悲哭，飞出这幢医院大楼……

当局党委书记伍国栋闻讯赶来时，才发现他们的局长陈朴，晕厥在地上很久了……

三

在这间医院的另一间病房里，服过解药的梅朵渐渐苏醒。当她睁开眼睛时，看见了向高老师焦虑的脸。她并不知道发生了这么多的事，她只记得昨天在出租车里，看见的那根冒着白烟的管子，然后就什么也不知道了。此时醒来，脑子晕晕沉沉的，似乎睡了一大觉，还做了些奇奇怪怪的梦。

“老师，好奇怪呀，我梦见了一个老人，他说是我的亲生爸爸，有人要害我，他是来救我的。真的好奇怪，怎么会做这样的梦？”

向高只是怔怔地看着她。

“老师，这是在哪里呀？好多钟了，我想吃饭了，肚子好饿哟。”

向高说：“好，我们去吃饭，我送你回家……”

向高把梅朵扶起来，他本想去与警察们告个别，但她不想让这清纯的女孩子看见那个悲痛的场面，他无法给她解释清楚。更重要的原因是他明白那位英勇的警察，是为梅朵挡子弹才牺牲的，这种时候去给正在悲痛欲绝的警察们告别，有些不是时候。所以，他扶着他的学生梅朵，悄悄地，慢慢走出了这家医院。

走过了一条大街，看见卖酸辣粉的。

梅朵说：“老师，我们去对门吃酸辣粉吧。”

向高说：“好，我也想吃酸辣粉了。”

他们走至对门的小馆，在摆在小馆门口的座位上坐下。

向高去老板娘那里买单。

这时，老板娘从屋里伸出头，大声武气喊：“络耳胡，你的酸辣粉煮好了唷。”

停在外面街边的一辆桔红色A市出租车里，有人答应了一声：“来罗，多放点油辣子海椒。”

随即车门打开，出来一个约莫四十五六岁年龄的司机，盘子脸，圆眼睛，脸上刮得青光光的并没有络耳胡，下巴上有一个圆形的疤痕。他似乎在出租车里睡了一会觉，睡眼惺忪走过来，坐上桌子就开始

吃酸辣粉。突然抬起头，看着梅朵，半晌，略显惊奇地说：

“哟，这个妹妹是我们A市的吧，好靓！”

向高说：“是的，师傅。”

落耳胡吃了几口，又抬起头看梅朵，说：“活了几十年，真还没见过这么好看的妹妹。嘿嘿，A市出美女，三步一个张曼玉，五步一个林青霞。”

这样的话梅朵也许听得很多了，只是对络耳胡司机礼貌地一笑，说了声：“叔叔好。”

这让络耳胡像吃了蜜一样甜，兴奋得哈哈哈笑起来。

这时，向高和梅朵的酸辣粉也煮好了，一起在桌上吃着。

梅朵说：“老师，今天的酸辣粉真好吃，我还想吃一碗，怎么会肚子这么饿呢？”

向高说：“先吃一碗垫垫肚子，还是回梅家坡吃豆花饭吧，怕你爸妈着急呢。”

梅朵顺从地点头。

向高注目地看着旁边络耳胡的脸，看了很久，若有所思，许久，笑着说：“师傅，吃完酸辣粉坐你的的士，送我们到背街梅家坡。”

络耳胡司机连声说：“好好好，我送你们，哈哈，送美女妹妹真是荣幸，不着急，你们慢慢吃，我等你们。”

吃完，梅朵买了两块糍粑块包好，拿在手上。

向高问：“你喜欢吃这个？”

梅朵笑着说：“我不喜欢吃，金爷爷喜欢吃，我给他买的。”

上了出租车，络耳胡司机显得很高兴，一路上说说笑笑，与向高聊天。

向高说：“师傅，卖酸辣粉的老板娘叫你络耳胡，我看你没有胡子嘛。”

司机哈哈笑着说：“有哟，是我刮了的，满脸胡子别人看起害怕，哪个还坐你的出租车？”

向高说：“哦，师傅的车开得这么好，开了好久的出租了哟？”

司机哈哈笑着：“是吗，还开得好呀，其实我有十年都没开过了，这一阵是一个朋友有点事，让我给他顶几天。”

向高说：“哦，师傅以前也在A市开出租？”

司机摆着头：“以前在郊县开，主要跑县里到A市这一段。”

车至长江边的黑旗岩。

向高说：“师傅，说这一段路经常闹鬼，好多个出租车司机不明不白被人杀死在这里。”

络耳胡心有余悸说：“是的，前天后山那边才死了一个，我晓得的，这一阵就连续死了七个出租车司机了。”

说着，落耳胡骂了起来：“妈的，出租车司机和哪个有仇吗，手掌生死盘，脚踏鬼门关，容易吗，认准了出租车司机杀……”

向高说：“师傅还是你聪明嘛，十年前就改行不开出租了。”

络耳胡说：“是的是的，我还不是怕被杀呀。”

向高笑着说：“不会吧，师傅我看你对人挺好的，又没仇人，不会被杀的。”

“哈哈，谢你吉言，其实人生在世，总会犯个错，把人得罪了，就有仇人了，唉……”

这时，车已到梅家坡停下。

向高付过钱，说：“谢谢。”

络耳胡说：“不客气。”眼睛看着梅朵，笑咪咪说：“美女妹妹，欢迎你下次又坐我的出租车，我记住你了，一定唷。”

（待叙　第九十九章　历险间歇河）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