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冠冕堂皇的调任令

感恩节是西式节日，中国人不怎么认真过，直到现在，凌语雪终于知道11月第四个星期四是感恩节，没有固定的日期，而是以周为统计单位的，跟中国的母亲节、父亲节很相像。前前后后用了35年的时间，一次血的代价，让这个节日成为希望被忘却的记忆。

2016年11月24日星期四下午13：30，让凌语雪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会议室忽然寒气逼人，这里装载着的不仅仅是空气，同时装满惆怅和失望，密度极高，让人透不过气来。

董事会、总经理室、部门经理、主管和机构总共计20人参加本次免职会议。李富率先开场白：“由于公司安排，周厚沛总即日起将调往上海总部工作，在职期间，周总带领广东从到有，各项指标取得正增长，现在由请周总发表离职演说。”

这是凌语雪听过的最沉重的演说，也是她气氛最萧肃的演说会场，周厚沛用精准而简短的语言，勾勒出广东在他任职5年多时间里取得的成就，价值业务、渠道开拓，这些都是历史之最。现场少数明白人的心中，这一张即将逝去的成绩单对于接任者而言压力山大，要突破这个巅峰状态难度一定非常高，也许可能性为0。

李富简单表态，顺势邀请宁致远发表就职演说，“感谢周总这么多年对广东的付出，为了使优秀的广东更上层楼，从优秀走向卓越，董事会委派宁致远总接任广东分公司，下面请宁总发表就职演说。”

“感谢周总的付出，接下来我想讲三点……”

他今天的演说时间是周厚沛的3倍以上，一如既往地没有内涵，没有层次，大概意思是宣告，以后这里他是老大，大家都得听他的，他有足够的信心带领广东挑战新高度，实现应有的价值。

很简单的意思，依然以冗长地篇幅描述。全场陷入沉默，被权利洗礼的员工已经不知道应当有什么样的态度面对此事。

刘西羽一直低着头，红着脸，仿佛在默认，这件事情是他干的。

林睿一幅漫不经心，留在这里跟这一群机构总狼狈为奸还有什么意思。

田宝红表情肃穆，应该比较心塞，想起他们一起飞往上海争取保留二开项目的场景，她恍然大悟，这件事情，可能是董事会主席故意刁难周厚沛的。

财务经理翁美玲表情僵硬，看不出心中的波澜起伏。她的薪资福利是所有省公司部门经理中最低的，郝晴曾经透露，凌语雪作为省公司产品研究部负责人，享受的福利待遇都比她高，被打压久了，自然失去活力了。

副总高原野应该是少许期待和激动，没有变化，就没有机会往上爬。

最振奋的就是郝晴了，她全程微笑，情绪饱满，穿的大红色衣服正好衬托出她此时激动心情，红得刺眼的颜色仿佛在诉说，这是一个好日子。

周厚沛以特殊身份观察着现场的每一个人，看到郝晴的表情包，也许他会懊恼，错信这个见风使舵的女人。刘西羽的面红耳赤，是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意思吗？

凌语雪呆坐着，观察着现场的每一个人，每个人的心态溢于言表，她仿佛看到一屋子的宫心计和勾心斗角。

威严肃穆的氛围中，周厚沛从此离开广东分公司。他是带着荣誉、进步、成长微笑着离开的，虽败犹荣。这是凌语雪最敬重的一位掌舵人，也是她的伯乐，默默为他祈祷，相信明天一定会更好，大家一定要更好。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下午16点，凌语雪开始收到来自全国各地的电话、微信、短信询问，宁致远的下属询问道，“凌老师，宁总去广东，谁管我们？”

“颜值高的都爱往广东跑，我们是沿海省份，海纳百川。”

这可不是掐指一算、夜观天象可以知道的，关系好的，也只能开玩笑地回复说。

比如浙江分管总打来电话，“凌老师，您好，听说宁总去你们那里了，那周总怎么办，他们的关系如何处理？”

如果凌语雪知道如何处理，她也就不用在这里姜太公钓鱼这么多年了。

“凌老师，林睿总还在的吗，听说你们那里的机构总玩得很大，还联名举报，感觉半个中国的同事都知道了，广东摊上大事了。”

Oh,my god!凌语雪怎么可能知道领导的去留，哪有那么大的能耐。

“凌老师，宁总去广东啊，他刚在上海买了新房，听说他人生最害怕的就是坐飞机，去广东后，岂不是要做空中飞人，两头跑？”

凌语雪又不是他的亲信，怎么可能知道未来他要整天飘在空中会不会恐高……

直到下班时间，各种微信询问根本停不下来，她体验了大半天的10086客服工作，这的确是件体力活。

李波也在找凌语雪打听，宁致远属于总部派遣到广东，会否跟万宁一样，过上水深火热的日子。毕竟天下大同，重要岗位核心人员肯定不会被调遣，总公司肯定不会让环球金融大厦出现朝中无人的景象。

对于这个问题，凌语雪斩钉截铁地说，不可同日而语，万宁是分管总，安徽省公司还有人压着，宁致远来这里是一把手，来这就是坐第一把交椅的，短期内福利待遇肯定不会差。只是根据广东总经理室“五个朝代”更迭的经验，宁致远来到广东，短期内可以获得总部的大力扶持，个人收入跟在总部的绩效持平。

章飞扬来通风报信了，总公司有人已经在传，林橙玲将接宁致远的位置。

“这可能是某些人故意在散播谣言，听听就好。”对于这些复杂的综合管理部，背后一般都是有人在操控的。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章飞扬关切地说，在总公司上班总能保持着天然的觉悟和敏感性。

“雾气很大，缭绕不绝，现在坊间太多传闻了，我有分寸，放心。”

“也是，我就是给你提个醒，万事谨慎，要跟宁总搞好关系，他喜欢早请示晚跪安，你醒目点……”章飞扬在总公司微信群里几乎没冒过泡，但跟她聊天反倒非常积极，人与人之间的交情很奇怪，营销学有一个“同类人效应”，讲的就是人们总是喜欢跟自己相近的人，她跟章飞扬大概是这个原因聊到一起。

“不然可能一起被炖冬菇，对吧？呵呵…“工作就是为了生活，如果实在不高兴，凌语雪也考虑放手不干。

“宁总和林总都很认同你的能力，我判断你没事的，好好干吧。”

“原来你也有送不完的心灵鸡汤，本宝宝心里不苦，遵旨！”凌语雪回复道。

“你太机智啦！”章飞扬发来新版微信里的机智表情。

到了傍晚7点钟，凌语雪一边开车，手机在一边不停地振动，停下车一看，已经有上百条微信了。

“宁总去了广东，那林总怎么办？”陈子静果然八卦。

“你不会真的认为他们是一对吧？即使真是如此，上海到广州也就是2个小时的飞行时间，在广州，从东去到西，有时也要这么长时间的。”

“那会不会分隔两地，就断了联系？”

“我又不是深夜感情专线，无法解决你提的这些问题。”

“哈哈，最重要的一个问题是：那你没事吧？”陈子静跟凌语雪是好姐妹，平常经常互通有无，出了这个事，她当然也不希望失去一位远在千里之外并肩作战的同事。

“嗯，短时间内，没人会关注我的存在。小兵小卒，肯定安全。”

“你可不是小兵小卒哇，我们河北也经历过的，我已经饱经沙场，历经考验，一切总会好起来的，过去了就好。”

“有大风大浪时，也会有风平浪静日。我会好好的。”

李若兮提醒凌语雪，全世界都知道这件事情的原因是，OA系统15:30左右，挂网了两个重磅**级的通知。

关于周厚沛同志职务调整的通知

总公司各部门、各分公司：

经研究决定：

因工作需要，周厚沛同志不再担任广东分公司总经理，调总公司工作。

特此通知

关于宁致远同志任职的通知

总公司各部门、各分公司：

经研究决定：

聘任宁致远同志为广东分公司临时负责人。

特此通知

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凌语雪只想走不想留。原计划想甩头走人，此处不留姐，自有留姐处。周厚沛建议他们在这里好好干，林睿也建议凌语雪不要轻易跳槽，年关将至，天大的事情过了年再说。反倒是林睿，一如既往地沉着冷静，让人钦佩。

在这个情绪低落的时刻，人容易变得感性。来自章飞扬、李若兮、李波、陈子静、牛远航等人的关心像是一颗又一颗的***，凌语雪莫名一阵感动。

马云在湖畔大学上的第一课，开出人“心要善，刀要快”是正确的，如果不是那么犹豫不决，提前清除绩差高管，不至于落得如此下场。周厚沛已经交出昂贵的学费，省公司一行骨干员工共同面临人生的转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