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第三产业的悲哀

曾经有过这样一个段子，何为第一产业？喂牛、养羊。何为第二产业？杀牛，宰羊。何为第三产业？吃牛肉，喝羊汤。在这样一个第三产业的基金公司，对于普通员工而言，是风吹草低见牛羊。沈然和章飞扬就是牛羊群中的一员。

全国内勤培训班开训前几天，上海的天起风了，北风映日，还没下雪，枝干光秃秃的，一片萧瑟。路上早晚行人少了些，出门也要穿很厚的外套了。沈然和章飞扬就像是壶里的那副中药，不断在环球金融中心煎熬着。寒风凌冽的夜风，吹得人摇晃，她们几乎每天晚上都要10点以后才打的回家。

林橙玲询问小伙伴们关于培训班的准备情况，就像是每天必须喝的法国红酒一样，频次固定，时间固定，沈然和章飞扬到点即打印好各类进度表和培训课件材料，主动汇报情况。脑海里放置着隐形的闹钟。

2016年11月11日马上进入倒计时，这么短的时间，要统筹做出20个课程，对于人力不足的他们而言，是一个极大的挑战和负荷。10月28日那期全国培训班针对的是基金研究岗条线，这回培训是针对25家分公司的省公司市场部条线内勤。所以，课程体系必须重新搭建。

披星戴月数日，终于达成林橙玲各项要求。然而，这几天却发生了不愉快的事，让林橙玲格外恼怒，并且迁怒于她们。因为很多分公司内勤陆续请假不训，这让总公司特别没面子，沈然和章飞扬成了出气筒。上一回一周多的培训让管理层心有余悸，大家都去精神文化建设了，不说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即使想远程办公，也是远水救不了近火。军中无大臣，机构总得亲自上阵。问题是，那些费用报销、竞赛追踪，机构总也做不来，让一个将军去干一个勤卫兵的活，让培训讲师去干IT技术的活，简直是天方夜谭。

上有政策下有对策，这次举办的培训班满打满算前后耗费10天，关系好的省级分公司老总们私下开会集思广益，让总部尽量缩短培训议程，但因为枪打出头鸟，谁都不想开这个口，所有这个计划习惯性流产了。25家分公司，除了广东等少数机构没有请假，15家机构要么请假完全不去，要么一两位委派代表参加，这把林橙玲气炸了，所以需要有人体结构出气筒。

“你们通知的时候就应该写明是董事会主席司徒总亲自发话，所有省级内勤必须参加，你们的学历学位证，是蒙的，骗来的，还是假的，不提前打好预防针，那公司请你们来干嘛，我一个人干不久得了…….”林橙玲唾沫横飞，一到开骂环节，各种不带粗字骂人的话语，便有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章飞扬私下调侃，林橙玲是云财富骂人界的泰斗，动辄开设10天培训班的鼻祖。

“领导，我们现在一个一个打电话，让产品研究部负责人们去跟当地总经理室传话，您看可以吗？”沈然一肚子冤屈，她又不是神算子，怎么会算到落了个热脸贴冷屁股的局面，本来要下发的通知已经请示过她的，但这个节骨眼上，赢了道理输了未来，没必要。

“你们早就该想到了。”林橙玲无理取闹地说。

“哦。”沈然硬生生憋出了一个字。

“飞扬，你也多协助一下沈然，一个巴掌拍不响。搞砸了，你俩这个月一分钱绩效都拿不到。做得好，大家都有大奖。”林橙玲来了个大棒加胡萝卜政策。

“领导，好的。”

“沈然，我们现在是同一条线上的蚂蚱了，林总的赏罚，我俩是雨露均沾啊！”章飞扬想起宋小宝小品里火起来的雨露均沾一词，讲完自己也笑场了。

“还好有你在同一条船上，我的心已经有点崩溃了。”没有别的人陪沈然加班到半夜12点离开公司，没有人陪着一起挨骂，没有人陪着一起扣绩效，只有章飞扬，这就是革命同志间最淳朴的感情。

“飞扬，虽然死掉一吨的脑细胞也无法满足领导的要求，但还是得做。”

“沈然，如果一吨脑细胞不够用，我可以再借你一吨。今晚回家，我帮你叫滴滴打车吧。”

“唉，我们都是孤儿保单，是每天晚上打烊后的剩斗士，在环球金融大厦熄灭最后一盏办公室里的灯光，上最后一把锁。”章飞扬无奈地耸耸肩，又补充了一句，“不对，不是24K金剩斗士，是大名鼎鼎的齐天大剩，环球金融大厦的物业管理员谁不认识咱俩。”

“同是加班专业户，相逢何必曾相识。晚上宵夜还是咖啡么？”

“老规矩，咖啡和三文鱼三明治，得补充点***提神醒脑，补充点三文鱼Ω-3脂肪酸，拯救一下我高频运转的脑部，和苦逼盯了一天电脑的视网膜。”

“你若安排，我愿备胎到老；你若不好，我是救命稻草。啥都不说了，救命稻草给你订餐去了。”

沈然一脸的愁云惨淡万里凝，章飞扬早已失去往日的神采飞扬，她们默默地仰天长叹，林橙玲不出差的日子，真是度秒如年。

修改PPT、审PPT、帮领导做PPT，她们这些天的生活离不开PPT。

林橙玲是典型的吹毛求疵型处女座，想法非常多，动辄180度大变革，做好的课件经常因为她有了新的想法而被推翻，然后重做，来来回回反复地修改，她像黄世仁一样扮演债主的角色，不断追债。当她在家里的酒窖里品味波尔多红酒时，下面的小伙伴还在通宵达旦的熬夜中，这是多么大的反差！阶级的革命斗争放在这样的环境中，太容易理解。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凌语雪一直不好意思晒幸福，怕分享“广东人民”的贵宾级福利待遇，伤害了“上海人民”。

在广东分公司市场部，林睿总是熄灭最后一盏灯的人，伙伴们加班，他总是会亲自送来鼓励和支持，超过傍晚6点半，他会自费请吃晚餐。大家都在同一艘战船上，下面的员工很努力，上面的领导很体恤，上善若水，顺水行舟，越行越远。省公司市场部早已形成一个高凝聚力的品牌，作战能力闻名遐迩，每一年都是全国、全省荣誉颁奖典礼上的常胜将军，林睿一直是最深得民心、最具为威望的领导。

“汗水比泪水更有营养，站着比坐着更有力量。”这是林睿的信条，也是凌语雪的祖传攻略，她的信念是，一定要做一个手心朝下的女人，不管多漂亮，总是向别人伸手要资源，就永远是配角，一定要有别人无法拿走的东西，这才是武器。在林睿和凌语雪的带动下，市场部欣欣向荣。

刷朋友圈时，凌语雪看到章飞扬有更新，3张在办公室通宵达旦的图配上一句深情告白：［现在能让我们牵肠挂肚的只有你了--PPT！］

大家都在评论专区送来关怀，爱莫能助的凌语雪默默为这种敬业精神点赞。这种工作状态开个直播，估计可以收到很多的鲜花和轮船，简直赞爆了。

与此同时，林橙玲在整理她的红酒柜，拍了几张高大上的图片，放在朋友圈。一半是海水，一半是火焰，槽点太多，引来加班战团的大尺度吐槽。凌语雪在纠结是否给面子林橙玲点个赞的同时，想起了两个人，第一个人是林睿，以及他180度截然相反的管理风格，莫名感到庆幸。第二个人是齐桓公，齐桓公想吃人肉，易牙献出自己的小孩，最后的结局是恶有恶报，齐桓公被易牙关了起来，活活饿死。什么是江湖？江湖就是人情世故，就是善有善报恶有恶报，就是风水轮流转。然而，在真实的世界里，未来是否超乎想象，还不得而知。可以明确的是，林橙玲是信息不对称中最早期知道反周行动的人，她的态度一直很明确，力挺机构总派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