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烬玄的眼睛骤然亮起，整个人好似被注入生命力。

苏蔓野一句话没说完，被猛地按着亲了上去。

不知过去多久，程烬玄好像稍稍理智回神。

他的声音依旧沙哑，像是一点一点把声音从喉口挤出来：“蔓蔓，我很怕。”

“别担心，我现在不是好好地站在你面前么。”

程烬玄看着她的脸，像是小兽一般拿脸颊贴着，“蔓蔓……”

苏蔓野知道明白他听不进去任何话，便只是宽慰安抚。

他依着她，喃喃着什么东西，声音沙哑又模糊，实在听不清。

苏蔓野尽力把耳朵贴上去，才听见他连绵不断、轻声细语、沙哑深沉地声声唤着“夫人”二字。

许是终于松弛下来，手臂的剧痛铺天盖地侵袭而来，让她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程烬玄将她的手臂拉下来，瞬间看到那条长约一根筷子长短的伤口。

因为在水中泡得时间太长，早已不出血，只是泛白外翻。

他眼中是沉沉的墨色，一言不发地伸手过来牵她。

二人顺着一条很小的河堤路行走，走到坐堂医药铺前方才停下。

程烬玄“砰砰砰”地敲门，轻车熟路地将她带进去。

坐堂医睡眼朦胧，技术却熟练，很快地替她包扎。

程烬玄走到苏蔓野身前，用手捂着她的眼睛，她将脑袋埋进他的腹间，听着他细细密密的抚慰。

处理完伤口，程烬玄转身与堂医道谢，极快地牵着她回住宅去。

阿澜兴高采烈地从院儿里蹦出来，嘴里问着：“少爷今日开心……”

话未尽，见他们二人皆水淋淋的站在那儿，他脸上的欣喜也霎时失去，讪讪地退回去。

程烬玄没有和他多解释，只是简单地洗漱一下，将苏蔓野抱到床榻上转身便出门去。

她看着他急匆匆的身影来不及多问，他便已经趁着夜色消失在道路尽头。

苏蔓野抓着受伤的手臂，走到阿澜的耳房前，小声询问：“阿澜，你睡了吗？”

阿澜披好外裳，礼貌地走到院正中，睁着少年圆溜溜的眼睛问：“少夫人怎么还未就寝？”

苏蔓野把他呼唤到正堂中去，坐在椅子上，仿佛很严肃的样子，问他道：“阿澜，若我问你什么事，你会告知我么？”

“自然是会的，少夫人，少爷交代过了。”

苏蔓野点头，装作无意的样子问：“我今天和程烬玄游江，不小心掉水里去了，发现他似乎很怕水，你知道为什么吗？”

“少爷掉江里去了？他身上的水是掉江里留下的？”

阿澜后退几步，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

说完急得在堂中打转，嘴里不住地呢喃，“怎么会，怎么会，老爷会杀掉我的……”

苏蔓野被他焦虑的样子给惊到，顺势问下去，“怎么了，他不能碰水？”

“少爷不能碰水！”阿澜近乎是吼出声，“他会生大病的！”

“我只知道他不会游泳，没想到还是朵娇花，水也不能碰。”

“不是的，不是的，”阿澜急迫地反驳她的话，“少爷怕水，所以才不会游泳的。”

苏蔓野见阿澜已经着道，便直白开口询问：“他怕水？”

“是，是，他很怕水。”

阿澜解释道，“少爷七岁那年差一点溺毙，莫说少爷，程府都怕极了。”

“人祸，不是天灾，对吗？”

“自然是人祸！他多少次要杀少爷！没有一天不是在恐惧和惊慌之中……”

阿澜猛地反应过来自己被套话，捂着嘴，再不说一个字。

可是，那年他伤了她以后，他也毫不犹豫地跳下护城河。

只是……差一点死了而已。

苏蔓野捂着脸，沉沉地呼出一口气，对着阿澜道：“我知道了，你去睡吧。”

她坐在那儿，静静地看那扇大门。

直到月儿沉入云层，那扇门才轻轻推开又关上，拴紧。

人未走近，苏蔓野便闻到一股深重的血腥味。

她看着程烬玄极敏锐地猛然扭头，准确无误在黑暗中看到她的方位。

黑色的剪影在墙壁上摇晃。

他站在那儿，耸起的肩膀回落，亦步亦趋上前将她抱起，温热地将她裹进他的保护圈之内。

“程烬玄。”苏蔓野抿唇，伸手搂着他的脖颈，“怎么这时候才回来？”

“嗯，去找了一趟危眠和裴在竹，稍微耽误一会儿。”

他抱紧，补充说道：“以防万一，我把他们的尸首处理了。”

程烬玄抱着她，走到里屋，放在床榻上。

整个人压下来，轻轻地亲吻她的额头。

“都怪我，是我没用，才让你那样勇敢。”

“不是的。”

苏蔓野心里全是他怕水的回忆，他明明自己怕得无以复加，却还是把罪责往自己身上揽。

“程烬玄，我不是你豢养的金丝雀，我可以保护我自己，也同样可以保护你，我和你，是平等的。”

程烬玄听见她的话，眼睛里有一团温柔的墨色在长大。

她想起刚刚从那美人杀手手腕上割下的东西，抱住他的肩膀，歪着脑袋笑。

“程烬玄，我有礼物要送给你。”

“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