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你就会喜欢我了，对不对？”

他像只祈求得到主人认可的大狗一般，将脸凑到她眼前。

从最初的愤怒，到迫使她分清二人，到今日的祈求。

她终于知道有什么不一样了。

他在试图变成另外一个人。

试图……

挤进她的生命里。

横冲直撞，没有章法。

她说不出像或是不像，因为从一开始，她就没有弄混过。

苏蔓野的声音嘶哑：“你问我这个做什么？”

“如果你觉得，当年那些屈辱无法忘却……”

“那么现在，轮到你羞辱我了。”

有悉悉索索的蛇沿着灌木溜行，爬过树叶和她的皮肤。

凉丝丝的，汗毛竖立。

她退无可退，只能小声道，“你在做什么……我没有想要逃跑啊？”

对面寂静无声。

他起伏的胸膛很久以后才平复下来。

苏蔓野听见他低低的声音，好像在安慰自己。

“还好、还好。”他只是重复地喃喃，“我以为你走了，又一次不告而别。”

苏蔓野才感受到他的身子都在发抖，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冷热相交。

他的声音更低了，“或者，干脆以死相逼。”

程烬玄捂着脸，慢慢蹲下去。

“威胁我的话，如果是这样，我会杀人的。我不想杀人了。真的不想了。”

语无伦次，声音颤抖。

他好像很害怕。

苏蔓野蹲下身，慢慢地伸出手环住他，她只觉得他和新生的嫩草一样脆弱。

“我没有，我跟裴在竹一起出来的，明日就回去。我答应你一定会和离完，再说了，你昨晚不也一夜未归么？”

他整个人伏在她的肩头，薄汗蹭过她的脸，湿漉漉的冰凉感。

“我想找证据，证明我的清白。”

苏蔓野与他解释，“我知道你没有，我偷了裴在竹的卖身契，和他一起出来，又怕你发现，才故意说的。”

“没有生气？”

“没有。”

他怎么会惧怕成这个样子，还要固执地反反复复和她确认。

好像是终于挪开压在心上的大石头，程烬玄又深又大力地呼出一口气，马儿的呼吸在不远处渐渐平息，仿佛劫后余生。

“没有就好。”

苏蔓野的眼睛适应黑暗，模模糊糊看见程烬玄的轮廓，伸手去摸他的脸。

“这么急干什么，满脸都是汗。”

说完，她伸手将他扶起，垫起脚拿袖口帮他擦干净汗。

他的眼神不知在看向何处。

“程烬玄？”

苏蔓野半天等不到回答，想回身离开，却被他托住后腰，不由分说地吻下来。

他的手抵着她的后脑勺不让她动，动作粗鲁霸道，带着压迫感。

唇齿交缠，她被动地接受，两只手揪着他胸口处的衣裳。

研磨、深入、反复探索。

黑暗中一切都是模糊的，只有声音和气味格外清晰，“程烬玄……”

“嗯。”

他含糊地回应着，好像什么都没听进去，把她剩下的话全都吃进肚里。

苏蔓野努力支撑着自己，直到程烬玄放开她，鼻尖挨着鼻尖，微微喘息。

“程烬玄，你在害怕什么？”

“我不了解你，我一点也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你不说，我不知道要怎么做。”

“越说越错，越做越错，你越来越恨我，我该怎么办……”

语气低微，甚至苏蔓野恍惚间有种他在祈求的感觉。

“以后你有什么事，都告诉我，好不好？”

恍然如梦，一语惊醒。

原来他们之间，从头到尾都没有好好地了解过对方。

他们互相猜忌、折磨、伤害，走到今天。

她对程烬玄所有的了解，都只是基于旁人的口舌、他故作的放浪不羁和最后他们彼此折磨时所有的狠话。

她从未正眼看过他，从未把自己放在妻子的角色里。

而程烬玄，什么也不会，什么也不懂，只是本能地、阴暗地争求。

所以，两个不会爱人的人，把对方折磨得伤痕累累。

直到其中一方想要逃脱，另一方再以暴力胁迫、强制挽留。

到如今的患得患失。

也许，两棵生了虫子的藤树，最应该做的不是相互缠绕，而是努力地向上爬。

去见到光明，去修复伤口，去学会爱人。

而不是在喜欢的人面前反复试错，最后回天无力。

“程烬玄，我们之间一直在掌控的那个人是你，强娶的是你，逃离的，也是你。”

她顿了顿，接着说下去：“我到底有没有考虑你，重要么？毕竟做决定的那个人永远是你。”

“真的是我吗……”

他笑起来，笑容淡得几乎看不见。

“在这段关系里，我以暴力胁迫你，可是真正离不开的人，一直是我。”

“你乐意了，赏我几个好脸色，我就高兴得恨不得全天下都知道。”

“若是你不乐意，我整夜整夜睡不着觉，想到头痛得要裂开。”

“我们相处的每一次都在我的记忆中不曾褪去，可你，快要忘记我叫什么了吧？”

不知道是受他蛊惑还是如何，她猛地想起许多被忽视的细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