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志孤儿院，坐落在河北石家庄的一个小镇里，从北京驱车到这里需要四个多小时，去年，它刚迎来了建院五十周年，在全国，算不上最大，但也算是比较久远的孤儿院了，但是由于偏僻，近些年收容的孩子远远没有过去的多，上级部门的经费拨的也不多，很久没有没有翻新改建了，院子里的孩子们，在社工人员的带领下，正在无忧无虑的做着游戏，充满着欢声与笑语。

“你就是季警官吧，不好意思，刚才为一对夫妇办理收养手续，让你久等了。”孤儿院院长许影匆匆忙忙的走进办公室。

季思蕊把目光从窗外拉了回来，笑着说：“真是客气了，许院长，是我要麻烦你，该不好意思的是我才对。”

客套话说完了，许影言归正题：“那季警官想要了解什么情况，我一定全力配合。”

“我想了解一下四十年前你们孤儿院收养的两个孩子，程枫和陈骁。”

“程枫……和陈骁……”头发花白的许影皱起了眉，仿佛在回忆着什么。

“您不记得他俩了，程枫就是……”季思蕊想提醒许影。

“不，我记得他俩，程枫，是我当年进入明志孤儿院当社工收的第一个孩子，陈骁……我听说他后来杀了程枫，当时警察过来把他俩的档案收走了。”

季思蕊应该想到，他们俩的身份这么敏感，档案在当年都是重要机密，季思蕊只得编道：“由于最近的一个案子涉及到当年的事情，但是档案馆在几年前发生了一起火灾，程枫和陈骁的档案都烧毁了，所以这次来重新了解一下情况。”

“嗯……”许院长并没有怀疑，开始回忆着，“那是我刚进孤儿院不久，有一天院长亲自带回来一个孩子，大概五、六岁左右，听院长说孩子的爸爸是她原来的同学，后来犯了错误被下放到了农村，在农村成家生的孩子，但是孩子爸爸心高气傲，每天不务正业，借酒消愁，耍酒疯打老婆打孩子，老婆后来受不了了，就离了婚，孩子给了爸爸，没想到不到一年，就死在了家中，孩子妈当时已经改嫁到了别的地方，联系不上，院长就把孩子领到我们孤儿院，这个孩子就是程枫。”

“许院长您这么大岁数了，这记忆力可真好！”

“嗨，都六十多了还哪有什么记性了，”许院长摇了摇头，“主要是程枫和陈骁当年给我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哦，为什么？”季思蕊很好奇。

许院长从头开始讲：“我记得当时程枫来的时候，只有五六岁而已，但是他显示出来的成熟与懂事，有的时候连我这个当时二十出头的小姑娘都自愧不如，看起来，他跟谁的关系都不错，但是跟谁都保持一定的距离，没有一个朋友。”

其实季思蕊刚才就注意到了，在院子不起眼的角落，有个孩子一直在看着社工带着孩子们做游戏，只是远远的看着，一动也不动，显示出了不属于他这个年纪的孤独与落寞，季思蕊知道，是他无法选择的与生俱来的生命之重，压着一颗在这个年纪本该天真烂漫的心喘不过气，在他身上，季思蕊仿佛看到了当年程枫的影子。

“那陈骁呢？”季思蕊接着问道。

“陈骁是在程枫之后一两年进的孤儿院，具体时间我记不清楚了，但是我清晰的记得那是一个寒冬的清晨，下着雪，我早起去扫雪，打开孤儿院大门的时候，发现门口蜷缩着一个小孩，都快冻僵了，我赶紧把他抱了进来，他醒了之后，告诉我们他的名字叫陈骁，其他的事情，比如说从哪来的，父母是谁，都忘了，后来没办法，院长就让他呆在了孤儿院。”

“那程枫和陈骁是怎么变成好朋友的呢？”季思蕊很好奇。

许院长摇摇头，说：“说实话，当时我也很好奇，陈骁可能是因为那次风寒，体质一直不好，总是挨欺负，说起来也奇怪，程枫原来的性格很隐忍，但是陈骁来了之后，整个人就像变了一样，变得很强势，总是站出来为陈骁出头，保护他，陈骁也挺依赖程枫的，估摸着就这么成了朋友吧。”

“那后来程枫被收养了，陈骁一定很失落吧？”自己唯一的朋友甚至可以说是兄弟、亲人一样的存在，离开了自己，季思蕊能想象到陈骁的伤心。

“正相反，陈骁整个人从程枫走的那天起，从一个爱哭的孩子，变得特别坚强，每天也不和别的孩子玩，一个人又是跑步、俯卧撑、仰卧起坐什么的，整个人的身体素质也变好了，也不生病了，别的孩子也不敢欺负他了，要不然后来参军军检那么严，他也过不了。”

“所以说是程枫改变了陈骁的人生。”季思蕊感慨道。

许院长没回答，许久把自己从回忆里拉了回来，“其实更确切的说是陈骁把自己的人生给了程枫，当时那一对教授夫妇本来想收养的是陈骁，但是陈骁自己去求院长，让他们收养程枫，因为程枫从小就特别聪明，学习特别好，他宁愿自己继续待在孤儿院里，也要让程枫有一个更好的人生，我记得小陈骁在院长办公室里跪了好久，院长才答应的。”

“程枫知道吗？”

“陈骁拜托我们帮他瞒着程枫，但是最后程枫还是发现了，可是当时手续什么的都办完了，为时已晚，程枫走的时候陈骁躲了起来没去送，那也是程枫来孤儿院这么多年我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看见他哭。”

季思蕊终于理解为什么许影院长说程枫和陈骁给她留下了磨灭不了的印象，要知道当年他们还都是孩子，也许从那天起，两个人不论身在何方，距离多远，这种深深的羁绊将跟随他们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