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炊烟笠民之沧桑岁月

作者:半笔煊章 | 分类: | 字数:74.9万

第62章 学台后堂逞淫威

书名:炊烟笠民之沧桑岁月 作者:半笔煊章 字数:4486 更新时间:2024-10-27 02:16:13

学台遣散了众人,忙打发人请名医来给孩子疗伤,然而来的先生看了,都不敢出手,毕竟这孩子太小,又生的那么金贵,且伤在眼睛上,不敢轻易下论断,故而都推辞说另请高明吧。

把学台气得破口大骂。那些人一个个顶着“庸医”的头衔,满脸是汗地退出了。

这里学正还不曾走,他还等着将尚璞枷到臬台衙门里严办邀功呢。

学台扭头看见他,一下想起尚璞来,更加生气,便喝令左右把他从柴房里拉出来,重打五十鞭子出出气。

学正忙摆手劝道:“大人息怒,他那个连襟以前曾来给如夫人看过病的,药到病除。今儿何不就去请他来给少爷瞧瞧眼睛?倘或他能治好少爷的伤呢?您若先打了他,只怕他连襟怀恨在心,不好生给少爷疗伤了。”

学台听了觉得有理,便压下火气,遣人跟他去请。

那学正匆忙出门,上了轿子,一路打听来到青桐的医馆。

青桐却认得他,连忙施礼,学正如此这般将学台大人公子抓周,抓着毛笔却伤着眼睛的话说了一遍,却只字未提尚璞的事。

青桐听了,二话不说,收拾了药箱就走,——在他眼里病人是至上的。

青桐来到学道衙门,进了后衙廨庑里,奶妈抱出孩子来看了,只见一只眼睛红肿,淌着脓痴,孩子痛得啼哭不宁。

青桐忙用温水化开了一颗药丸,用干净的纱布沾着药水轻敷眼睛周围,孩子似乎也哭累了,稍微安稳了一些。

他又开了一个医治小儿惊厥的方子,说若是夜里高热不退,可服用几汤匙。

诊治已毕,躬身告辞。学台大人道了谢,也不远送。

学正随大人回到书房,便提议当即将尚璞送进分巡道衙门里论罪。——可凭着他画的一幅诋毁大清朝廷的画,问他个谋逆之罪,因那幅画阴暗沉郁,题跋竟然是“荷塘清冷花无影”,这岂不是咒骂大清寥落,很快就要亡国政息的意思?上面还有他的落款,铁证如山!

然而学台大人此时却不着急了,他要看看小儿子的伤势如何再说,若不能好转,还要请他的连乔来医治呢。

学正又想把他带回州学里看管,学台大人怕带他回去后传得沸沸扬扬,反而于事不利,还是羁押在这柴房里好。

学正不敢违忤,只好告退。

且说芳华与倩儿在家,半夜也没等着尚璞回家,忙过宅来告诉了一遍,青桐听了,劝她俩莫慌,忙去州学里打听。

这时学正与训导早已回家了,只有诸位庠生还在学宫读书,门役拦住他,他说来找尚先生。门役听了,说道:“今日他陪学正大人去学道衙门庆贺少爷抓周,傍晚只见学正回来,他被留下吃酒作画也是有的。”

青桐觉得事有蹊跷:“今儿明明是学正请自己到学道衙门疗伤的,他并没提姐夫去贺喜的事啊;再者看学台大人心急火燎的样子,也不可能留他作画。”

他便打听学正的宅院所在,门役却不知道,他没法子,只好径直到学道衙门去问。

青桐到了学道衙门,门役见是瞧病的大夫来了,却也没提防他,便一五一十地告诉了他尚璞画癞蛤蟆被羁押的事。

青桐大惊,就要进去找学台大人求情。

门役见他心急如焚的样子,这才知道自己说走了嘴,忙说:“我也是听别人说的,今儿天色已晚,大人这时辰不见客,请回吧。”

青桐硬要进去,几个戴红缨帽子的手持鞭子横在门口,就像门神一样拦住。

青桐看看进不去,只好回家,把事情说了一遍。

芳华大恐,哭道:“我早就劝他离了那虎狼窝子,什么州学?什么庠生?他跟他们不是一路人。他偏不听,如今果然闯出祸来,这可如何是好?”

倩儿道:“他去州学里去,本是钱易引荐的,如今只好速给钱易写信,请他设法搭救才好!”

陈怀玉赶过来,听了这话,道:“只怕远水解不了近渴。”

芳菲着急地说:“姐夫会不会有性命之忧?”

青桐宽慰说:“我看倒也不至于此,不就是画了个癞蛤蟆嘛,他孩子又不是姐夫弄伤的,只是迁怒姐夫罢了。再说,他还要用着我去替他孩子疗伤呢,待明日我过去见机行事吧。”

芳华只得点头,忧心忡忡地说:“不知他今夜可会吃苦头不?”

青桐思忖道,那学台本是斯文之人,总不至于动私刑罢?大家互相安慰了一番。

第二天青桐早早起来,背起药箱正去学道衙门,却见学正急急忙忙地来请。原来是学台大人天不明就打发人找他,说他家孩子后半夜高热惊厥,把一家人吓坏了,要他速速接他去瞧病。

青桐正中下怀,忙跟着学正去学道衙门。

路上青桐本想探听尚璞的消息,那学正却放下了骄帘,不与他说话。

进了官宅,来到清墨斋里落座,学道大人从里面出来,青桐忙见礼,学道大人连声说:“有劳,有劳!”便命抱出孩子来。

第62章 学台后堂逞淫威

青桐拱拱手说道:“不忙,孩子只是一点外伤,不妨事;在下心内焦急,却是难愈合的内伤,内伤不治,外伤更难医。”

学台大人问:“此话怎讲?”

青桐道:“在下的连襟,就是州学的尚先生,因写得两笔字、画得两笔画,承蒙学台大人错爱,将他留在府内作画,一夜未曾回家,家眷忧虑,请他出来与小人见一面,一同回家,免得家中惦念。”

学台大人惊异地说:“唔,竟有这等事?”

学正赶紧说道:“哪有此事!是下官遣他去外地讲学去了。”

青桐笑道:“大人此言差矣,我哥哥往日外出讲学,总要知会家里一声,从不曾悄然离去。这次即便走的急,总要托人送个信儿。我早已打听好了,说是昨天他蒙大人召唤,与众位大人前来庆贺少爷抓周,顶撞了大人,因而获罪,还望大人宽恕一二。”

学台与学正面面相觑,无言以对。

学正眼珠转来转去,忽然说道:“好说好说,先请先生瞧病,只要替少爷把病瞧好了,一切都好说。”

青桐今儿却不急于看病人,只说不见尚璞,无心疗伤。

学正大怒,就要唤人进来动粗,青桐见状,不慌不忙地说:“在下安危不值一提,只是贵公子伤在眼上,稍有不慎,则有失明之忧。”

学台大人听了,忙冲青桐拱手,对两个家院说:“那就把尚先生请出来吧。”

两人“嗻”了一声,不一会儿就把尚璞带到了清墨斋。

尚璞见了青桐,先是惊异,又看见学正,心里一下知道了是请他来给孩子疗伤的,便道;“有劳兄弟,只管用心问诊。愚兄我因得罪权贵,恐有缧绁之忧,但量无杀伐之罪。请转告家里,不要担心。”

青桐道:“哥哥处事耿直,弟心中敬佩。既然无杀伐之罪,启动两位大人,看在小人为贵公子疗伤的份上,宽恕了我家哥哥吧,待诊疗完毕与我一同回去,从此绝不踏进官府半步。”

学正见他以疗伤要挟,便大喝一声:“你说的轻巧。什么无杀伐之罪?你姐丈犯了大逆不道之罪,只怕还要株连九族呢,他还在这装糊涂!”

尚璞不明白,问:“什么弥天大罪?画一只癞蛤蟆,它本是月宫蟾蜍,寓以蟾宫折桂之意,怎地论及大逆不道、株连九族的弥天大罪上去了?”

这学正今天却是有备而来的,他怀里揣着尚璞失意时作的那幅画呢,本想今日待青桐疗完伤,径去臬台衙门首告的,今见他俩不服,便取出来展开,冷冷地说:“哼哼,你看这幅画都画了些什么?将阴暗沉郁之意比拟我大清王朝,还题什么‘池塘清冷花无影’的款。清者,清朝也,冷者,寥落也,花无影者,咒我大清寂寥冷落也。”

尚璞哭笑不得,仰天长叹,说道:“这真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学台大人见了,也喝一声:“什么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你枉为读书人,难道不记得我朝‘清风不识字,何必乱翻书’的大案吗?写这诗的翰林学士也被株连九族了呢,你嘲讽清‘冷’,隐喻我大清朝大势已去,这岂不是弥天大罪是什么?”

其实学台大人倒也不是危言耸听,因那场文字狱哪个不知?舞文弄墨的读书人,就怕一字不慎,引火烧身。

尚璞万万没想到自己一时的心境之作,竟也被人引申到嘲讽朝廷上去了,顿时百口莫辩,又气又急,张口结舌起来。

学台与学正互相对视了一下,暗暗得意。

正在这时,却听得青桐大笑一声,大家一时都怔住了,疑惑地看着他。

学台大人不解问:“你为何狂笑?”

青桐冷笑道:“我是笑大人,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学台大人问:“这话怎讲?”

青桐昂首说:“请问大人的书斋,叫做什么名字?”

尚璞这才想起这书斋的名字——“清墨斋”。

青桐接着说道:“清者,清朝也;墨者,贪墨也,您嘲讽朝廷无官不贪是吧?墨色最黑,亦隐喻亡故!”

学台大人听了,气急败坏,吼道:“你,你一派胡言!”

青桐毫不畏惧,也高声说:“哈哈,匾额上写着呢,铁证如山!再说,大人为炫耀学问,逢人就讲,见人就说,自诩清流,谁知道大人却口是心非,暗咒我大清呢,真是包藏祸心!”

学台听了,冷汗直流,他想不到自己起的书斋名,也是有纰漏的,一时竟又惊又惧,无言以对。

青桐道:“还请大人命学正大人将字画奉还我兄,你我两来无事!不然,假若我哥哥身陷囹圄,则我必去京城首告!且请托我哥的学生钱易大人,转托李中堂去金銮殿告御状。只怕到时大人丢的就不只是顶戴花翎了,项上人头也会搬家。另外,今儿令郎的眼伤,另请高明罢。”

说完,往椅子上一坐,一言不发。

学道和学正都傻了眼。

良久,学台才满面带笑地说:“好说,好说,都是自家人,彭大帅是我的故交,李中堂府上我也常拜谒的。”

然后看了学正一眼,冷峻地说:“就照这位郎中的话办吧。”

学正看看学台大人,一时也无可奈何,只好乖乖地将那幅字画还给了尚璞。

这里青桐又为孩子疗伤,因昨夜用了药,已然消肿,夜里只是惊厥罢了,又开了几服药。诊毕,他俩便告辞,昂首走出学道衙门回家去了。

从此,尚璞不再去州学供职了。为谋生计,他夫妇专营书画。因他与官宦名流交游日久,名声大涨,故而书画价格水涨船高,有时比陈家医馆的进项还多。

青桐和尚璞两家天天走动,亲密无间。只有连襟张有财听了这些事,很是看不上尚璞以清高自许的处世之道,很少来往了。他的浑家虽想念妹妹,奈何在家做不得主,也难登门,故而亲姊妹仨虽同在省城,却只有芳华、芳菲来往得密切。

这天乔向廷兴冲冲地跑来了。原来是依莲临盆了,生了个大胖小子。这下可把乔向廷乐坏了,他专门去镇上请先生起名字,先生便依着载德的名字,说有德必有智,起名叫载智吧。乔向廷很满意,他又亲自跑到省城里报喜来了。

大家听了,自然欢喜。

然而当乔向廷听说了尚璞在州学里的事,不禁叹道:“唉,如今这官场里,除了我钱易兄弟,哪还有一个好官?”

那陈怀玉正因又添了外孙而欢喜呢,这时也想起尚璞的事来,说道:“这话说得很是。不光地方上无好官,想当年我在军中时,对军营里的事也知晓一二,那将官的贪墨比地方上更厉害呢!”

乔向廷与岳父很知心,深知老人家的话是真的,便对青桐说:“但愿弟媳头胎也能生个儿子,教他好好读书,长大了就去做官,做官就做个好官!”

青桐笑道:“嗯,不瞒哥说,她还真的有喜了。前些天岳父岳母来信说,要她回去住两天。可医馆里忙,我也没空陪她回去。正好,过两天都要去望月子了,到时带上她,岳父母看了也放心。”

乔向廷却再三不愿亲戚去乡下,再三推辞,说大家都忙,跑这一趟干嘛呢?

陈怀玉知道他家的工厂里忙,再个自家的医馆里也忙,想想也就同意了。

陈青桐却要哥哥带着芳菲一同回乡下去,这样一家人也都放心,乔向廷爽快地答应了。

芳菲天天在医馆里抓药,忙起来倒还不怎么想家;但一旦闲下来时,想家的念头就十分强烈。——这时她正盼着回娘家呢。

谁料这次回去省亲,她竟成全了相公的一桩美事!

欲知后事如何,且待下文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