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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声电影

作者:林马龙 | 分类:游戏 | 字数:13.2万

打破平静

书名:无声电影 作者:林马龙 字数:5938 更新时间:2024-10-11 09:31:16

不过这种平静的生活很快就被麻生的一通电话打乱了(这里所说的“一通”可不是一个,而是一连串)。那天伍月正在仓库里工作,叉车隆隆作响,还有很多搬动货物和人们大声喊话的声音,一直到忙完,伍月坐下来擦汗休息的时候,无意中查看手机,才看到好几个未接来电,清一色都是麻生的。伍月当时就觉得郁闷,这小子又有什么事儿?干嘛打这么多电话!她当即利用休息的空当回了条短信。如果是平日,伍月根本不会理睬,不接电话就是告诉麻生,有事儿发短信!而且麻生通常也会隔不久就来短信。而这种一连打好几个电话的情况,伍月知道,麻生一定是有时要跟自己说。这时伍月通常会回一条短信问问,即使一般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事情。短信发过去,伍月又休息了会儿,便站起身来接着去忙了。之间她刻意偷空归来看看手机,一直没有回音。伍月也没在意,心想大概又是麻生闲着没事儿想跟自己聊天。快下班的时候,伍月换好衣服准备走人,就在这时电话又响了。伍月拿起来,不由地叹了口气。果然是他。伍月不耐烦地接听电话。

“我给你打了好几个电话,你在忙什么?”麻生在电话那边问。

伍月烦躁地用指甲敲敲话筒,让麻生少废话,有事快说!

“我今天又去她家了,是为了查案去的。”麻生说。

伍月心说我管你啊,你自己爱怎么查怎么查去,不怕折腾自己的脑细胞就尽管折腾呗!

“我去过她家好几次都没有什么明显收获,本来都不想再去了。可是这次我在她家里找到了一条重要的线索,你知道是什么吗?”

伍月知道他说的是吸毒女孩的那个案子。那个女孩死了以后,他就不断地查,想弄清楚她死亡的真正原因。这并不在他正常的业务范围之内,因为那个女孩生前根本没买保险,而且就算买了,警方的调查结论也是自杀。伍月知道麻生忘不了那个他曾经爱过的女孩,而且始终对她的死耿耿于怀。既然她不能也不想劝阻麻生,就由他去吧,反正他这个自封的业余侦探肯定也查不出什么来。不过她懒得跟麻生猜谜,又敲了敲话筒告诉他有话快说!

“手机!”麻生说,“我之前去的时候竟然忘了,这次我在她家找到了她的手机!”

伍月心说也好啊,就当留个纪念吧,初恋情结,红颜薄命,留个遗物作为怀念吧。

“我查了手机里所有的东西,”麻生接着说,“通话记录,短信来往,相册……”

伍月心说你还真够仔细的,有没有看到什么让你怀念或是吃醋的东西啊?

“内容很多,我得一一排查。”麻生说,“不过我最后找到了一样东西,应该很重要。”

说到这里麻生顿了顿,似乎在等伍月的反应。伍月正在思考,不过没做声。

“是录音!”麻生重重地说,似乎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通常人们录音都是有目的的,所以我预感,她手机里面的录音肯定是一条重要的线索!”

五月没有做声,不过她已在心里大致赞同了麻生的想法。

“我大概听了一遍,有些长,里面有除了她以外的其他人的说话声,很有可能是她死亡当晚的录音!不过手机录音的声音很小,还有很多杂音我听不清楚,你能帮我听听吗?你的听力比我好,说不定能听出一些我听不出的东西来!”

伍月考虑了一下,说实在的她并不想参与到这件事情当中,因为所有努力肯定都是白费劲,这么一直走下去不是会撞墙,就是没有尽头。

“好吗?你就帮帮我吧,我感觉这真的是一条很重要的线索!”

伍月虽极不情愿,但话说到这份儿上了,她也不好拒绝。于是敲了两下话筒表示同意。

他们随即约好在各自的地方同时去网吧上网,麻生把录下的音频资料传给她。

正好下班的时间已经到了,伍月步履匆匆地走出大卖场,就近找了家网吧上网。

麻生已经在上面等她了,见她上来,就立即发给了她一份音频文件。

文件看上去不算小,等待上传的功夫他们又聊了几句,麻生给她讲了讲案子的其他细节。待传完了,伍月打开看了看,一个半小时还要多呢,差不多是一部电影的时间。

她没有时间在网吧里把这份音频频文件听完,因为最后一班公交车不等人。于是她将文件又传到自己的手机里,跟麻生说自己会回去仔细听听,有什么发现会第一时间告诉他的。

回去的路上伍月并没有马上打开来听,因为路上人多声杂。回到家天还没黑,伍月收拾了一下,洗了几件衣服。出去晾衣服的时候正看到邻居父子从小路上走回来。她微笑着挥挥手跟他们打招呼。小路上的父子俩看到她,也友好地挥手致意。他们这几个没有语言能力的人,在逐渐的相处中慢慢形成了一种默契,挥手就是其中之一。伍月站在晾衣绳下,觉得那两边长满青草的小路好美,这小山村的黄昏好美!

天黑之后伍月打开灯在屋里看了会儿书,因为她觉得夜深人静才是听东西的最佳时间,即使这偏远的小山村在白天也很安静。这段时间那该死的手机又响了一回,伍月理都没理。她已经习惯了这破机器每天准时准点的抽风了。书看到暂告段落的时候已经九点多了,伍月清洗了一下自己,便关灯上床躺了下来。为了听得更清楚,她插上了耳机。

此时夜已经比较深了,周围异常寂静。她趴在被窝里,在黑暗中打开麻生给她的录音。

一开始很安静,录音明明播放着,却几乎听不到什么声音。伍月以为是自己的耳机接触不好,检查了一下插头,使劲往里面按了按,发现已经完全插进去了。她屏气凝神,仔细听着,过了好一会儿,耳机里传来了极其细微的声音。那好像是一声女人的叹息,又似是一声短暂的抽泣。或许两者皆是吧。伍月没想太多,而是继续聚精会神地往下听。但仍未听到什么明显的声响,只是偶尔一点窸窸窣窣的声音,好像是一个人在房间里走动。又过了不知多长时间,伍月几乎已经有些不耐烦了,而且她趴着用两只胳膊支撑身体时间长了很不舒服,于是打算换个姿势翻身躺下。就在这时耳机里响起了明显的声音。

手机录音的声音很小,但这个突如其来的声音还是把松懈状态中的伍月吓了一跳。

是敲门声!五月一个激灵,立马来了精神。也不顾改变姿势了,集中精力仔细去听。

敲门声响了好几下门才被打开,似乎房间的主人对来者并不在意。

门开了,并没有马上听到脚步声。不过片刻之后,传来了一个女人的说话声。

“我以为你不会来了。”语气很平静,接着才响起脚步声,似乎是来人进门了。

“你叫我来有什么事?”来者说道,是个男声。

“没事,”女人只说了这么一声,伍月以为她会接着说什么,但话到这就停止了。

“我说过了……”

“我知道……”

并不是后面的话伍月听不清,而是没有后话。他们的对话就这么几个字。

“那你还……”

女人没有立即回话。耳机里传来的是一阵轻微的笑声。

“你到底在怕什么?”笑完之后女人不紧不慢地问道。

男人并未马上回答。

又是一阵女人的笑声,夹杂着踱步的声音。但伍月听出那笑声并不代表着喜悦。

片刻后耳机里传来了往杯子里倒液体的声音。以及男人终于开口的说话声。

“不,我没有时间在这里喝酒……”

几声轻慢的脚步声,女人似乎端着杯子走了回来。

“少喝点吧。”说话的是男人,女人似乎只是自斟自饮。

“不关你事!”语气很平静却带着明显的情绪。

“没什么事我先回去了。”男人说。

女人没有回话,但似乎是得到了某种默许,随即响起了穿着皮鞋的脚步声。

关门的声音比较轻,却似乎很果断。接着轻慢的脚步声在房间里响起,伍月甚至听到了放下杯子的轻微的声音。在这之前一切似乎都很平静,都是那种需要仔细听才能听出的声音。但随即,突然响起了一声响亮的玻璃破碎的声音。伍月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她一个激灵,但马上让精神继续集中。耳机里传来了粗重的喘气声,似乎还有些颤抖。伍月听出来了,自己在极端激动的时候呼吸就是这种声音。过了一段时间,这种喘息声逐渐消失,房间里又恢复了之前的平静。伍月稍稍松了一口气,但并没有放松精神。

寂静又持续了一段时间,其间隐隐约约传来过一些细碎的声音,听不出是什么。

在这期间,伍月一直保持着一种略微的紧张,这种紧张既是精神的集中,又带有一种警惕。伍月准备着随时又会听到什么突如其来的响声。但一切始终很平静,只是中间传来了一阵哗哗的水声,一听就是淋浴的声音。那女人在洗澡。她洗的很快,似乎只是冲一下凉。接着是一阵湿踏踏的脚步声,以及用毛巾擦拭头发的声音。过了一会儿,各种声音逐渐消失,又是一阵令人窒息的寂静。这时响起了一种轻微的声音,听上去似乎是手机被人拿了起来。伍月以为那人要说什么,便屏住呼吸仔细听。呼吸声。手机似乎拿得离脸很近。

突然响起的敲门声又把伍月吓了一跳。靠,怎么老是这样!伍月想在心里骂了一声。

手机随即又被放到了什么坚硬的地方,砰地一声。然后是脚步声,开门声,说话声。

“你怎么来了?”

“我来看看你不行吗?”又是男人的说话声,但显然是另一个。

脚步声随即响起,伍月分明从中听出了不耐烦。

接着是关门声,以及一阵明显属于男人的脚步声。

“为什么不接我电话?”男人的声音问。

“不想接。”果断的回答。

“为什么?”

“不为什么。”

谈话似乎一时之间陷入了僵局,过了片刻,男的似乎看到了什么。

“他来了?”

女人没作答。

“你们还喝酒了?”

仍没有回答的声音。

“你跟他说了什么?”

“说了该说的。”

“你告诉他了?”

没有回答。

“我洗过澡了,”女人说,“要睡觉了,你走吧。”

“你是想和他睡觉吧!”男的突然大吼。

“反正不想和你!”女人反唇相击。

“那好……”男人喘着粗气,“那好!”

沉重而急促的脚步声渐渐远去,但那声音中带着的火气似乎未消。

随后听声音那女的似乎也是一阵发泄。房间里有东西又被虐待了。

“都给我去死吧!”接着是一声大喊。

后来,房间里响起了一阵奇怪的脚步声,说它奇怪,因为伍月并不能从这脚步声中听出它所带的是什么心情。疲惫?无奈?解脱?气愤?悲伤?绝望?却又似乎兼而有之。

不久,伍月又听到了一种轻微的窸窣声,凭感觉,像是一种细细的摩擦声。

终于传来了低低的抽泣声。那让人同情的同时却又令人心生寒意的低泣声持续了一段时间,一切又趋于平静。

这次寂静持续的时间最长。伍月的神经几乎快要绷断了,生怕又会突然出现什么响声。

但这次一直没有声音。五月的胳膊又酸又疼,又想换个姿势,又怕自己出声错过什么。她只是慢慢俯下身子,让身体贴在床上,不再用胳膊支撑。这么一趴下感觉轻松多了,神经也随之放松。她就这么趴着休息了一会,舒服得几乎快要睡过去了。就在这时又传来了声音。

“你来了。”那女人说了一声。

就这么一声。

伍月一惊。

这一惊并不是因为声音的突如其来。

而是,太过突然。

不是会猛地吓人一跳的那种突然。

而是,凭空而出。

也就是说,这句话说出之前,并未听到任何声音。

谁来了?为什么没有听到声音?伍月心里奇怪。不可能是自己没听到,更不可能是睡着了。不过此时伍月并未多想,而是集中精神仔细去听。

却没再听到任何声音。

怎么回事?既然有人来了,为什么没有声音?

伍月又仔细听了听。很长时间,没有其他声音。

又过了很长时间,一阵紧张的等待过后,终于又听到声音了。

果然是脚步声,果然有人来了。但这种脚步声依然很奇怪。之前来过两个男的,脚步声都很清晰。但这次的声音比较轻微。五月很奇怪,因为听上去似乎是女人自己的脚步声,又仿佛不是。一声清晰的按钮声,房间里随即响起了音乐。音乐很轻柔,一开始是海浪的声音,接着响起了悠扬的风笛声,一位女子的声音随后轻声吟唱。听上去像西班牙语,歌声舒缓神秘,仿佛能让人想起地中海的海风。音乐中偶尔会掺杂一点极其轻微的声音,但被歌声掩盖听不清除。歌声优美,伍月却不由地感觉一种凉意莫名而生,笼罩心扉。像是一种催眠,又像是一种预感。不好的预感。她分明可以听到一种声音,音乐之外的其他声音。但这种声音细微又短暂,怎么也听不真切。一曲完毕,片刻安静之后又响起了另一段音乐。这次是一首英文歌,比上一首轻快了些,歌手不会超过二十岁。伍月在歌词中听出了反复的“Far away from home”。五月没有再听到音乐以外的声音,只是带着一种不安的心情听了几首歌曲,录音就到结尾了。

听了之后伍月有种说不出的异样的感觉。已经十一点了,不过她还是立马上网。她知道麻生在等着她的消息。

麻生果然在网上等着。伍月跟他打了个招呼,然后直奔主题。

“显然录音中有三个人进过那个女孩的家。”伍月说,“不过有一点很奇怪,前两个人来的时候声音很明显,有敲门声,脚步声,清晰的说话声。”

“嗯,这个我也听到了。”麻生说。

“但那第三个人,”伍月说,“迹象很不明显。只是听见那个女孩说了声‘你来了’,却没有听到任何声音。”

“我也觉得很奇怪。但是这第三个人的嫌疑最大!他来了不久,音乐就响了,然后之后的声音就听不到了,在这期间发生了什么事情,我们无从得知。那个人是故意把音乐打开的,他好像知道美作在录音,所以故意干扰,以便下手!”

“你仍然坚持那个女孩是他杀?”

“当然!因为最后一个人太可疑了!他的出现没有发出任何声音,还故意打开音乐!”

“你怎么就确定是最后一个人杀了那女孩呢?那女孩显然知道他来了,如果他要杀她,她难道不会反抗吗?他又怎么会那么悠闲地打开音乐,在毫无动静的情况下把她杀了?”

“这可以说明,最后来的那个人美作是认识的,而且非常熟悉和信任。所以他的出现美作不会有任何过激反应。那个人,或者是美作自己打开音乐,然后他就趁美作不注意,毫无声息地把她给杀了!”

“你说过那个女孩是坠楼而死的吧?”伍月说,“把一个大活人推下楼去会没有任何声音吗?”

“如果事先被打晕呢?”

伍月似乎有些无可奈何。

“我在电影里看到过,”她说,“有的人自杀的时候就会放音乐,在音乐中走向死亡。”

“美作她不是自杀!”

伍月无言以对。如果没有最后的那句话,完全可以认为女孩当晚在与两个人发生过争执之后,放着音乐结束自己的生命。因为除了那两个人没有再听到任何声音。可就是“你来了”这么短短的一句话,将麻生卷入了认定是他杀的深渊。其实依照伍月自己的感觉,那声“你来了”更像是女孩的自言自语,或者她在跟自己想象中的死神说话。

“你让我帮你听,我听了。”她说,“我能听出的就这些。要是你不甘心,自己去查吧。”

麻生那边一时无语。

“有时间你再多听几遍好吗?”过了一会儿他说,“你只听了一遍,可能还有东西没听出来。”

伍月心说我已经听得够仔细了,还吓了好几跳,脑袋里的弦儿都快绷断了!

不过她还是打出了这样的字:“好吧,有时间我会再听听。今天很晚了,明天还要上班。”

“谢谢!”麻生说。

“晚安。”伍月客套了一句,随即下线了。

她躺在黑暗中,心里还是有些不平静。刚才的经历就跟看恐怖片似的,四周一片漆黑,精神高度紧张,不知道随时会发生什么。还不时一惊一乍的,简直就是低级恐怖片的录音!

这么一折腾她反而睡不着了。不是因为紧张过度,而是刚才听的东西里好像有什么,给她留下了什么印象,却又捉摸不定。她好像觉得录音里有哪不对劲,不过一时又想不起来。

管他呢,伍月心想,又不关我事,太晚了我还是快点睡觉吧,明天的工作又没人替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