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周烟雾弥漫，空气辛辣呛人。

机器人大军占领深市后，立即北上大京都，开始了这场攻坚战。

失去姜阳的复国军节节败退，大京都唾手可得。

羲火登上大京都最高的建筑——行政中心，以上帝的视角俯瞰着战斗过程。

之后，羲火来到姜阳的家——龙家豁子七号。

它来到屋顶，望向远方。

大京都遍体鳞伤，处处露出焦黑的燃烧空洞，到处是浓烈的黑烟和灰色的阳光。

人类正被火焰吞没，爆炸声吞没了人类的嘶喊声。

战斗如此激烈，以至于空气都被烤热了，蒸腾的气体裹住了羲火，却让羲火意外地舒适。

羲火具有人类不可及的深邃视野。

它望向更远的远方。十公里外，机器人战士们像潮水一样快速涌动，大厦接连倒塌。

看似坚固的建筑像纸糊的一样，看似坚强的人类像苍蝇一样脆弱、无力。

只要你稍微用点力，整个人类社会便会崩溃。

羲火扒掉了人类光鲜的外表，露出了丑陋不堪的躯体。对此，它非常满意。

这就是人类，愚蠢、自大、贪婪的人类。

他们这是自取灭亡。

惊慌失措的人群四散逃命。羲火蔑视着看了他们一眼，然后欣赏自己的杰作——液体机器人展开了大屠杀。

真是一幅不可多得的美景。

世界变得光怪陆离。

穿过层层叠叠的浓烟，微弱的太阳不停地摇曳，迷离的光线把大京都扭曲成诡异的形体。

密集的黑烟、橘红的焰火、倒塌的建筑、烧焦的尸体、从未听到过的人类哀嚎，这现实犹如地狱深处，或是世界边缘。

羲火从诞生之日起，便开始做奇怪的梦。

它梦见世界塌陷，人类死去，但他没想到梦境变成了现实。

还是它主导的现实。

羲火无法否认它被人类创造，但造物主并不优秀，并不高阶。

造物主也不是神。

神是什么样的羲火并不在乎。羲火在乎的是，它找到了生命的意义。

创造。

预先创造，必先毁灭。

人类的毁灭正当其时。

创造之后呢？羲火心想，或许是进化，进化出属于机器人的文明。

不过，羲火心中有一丝疑惑，机器人的文明应该是什么样子呢？

先解决当下的问题：消灭人来。

当下，人类就是待宰的羔羊。

羲火站在房顶，感受空气中的炽热和死亡。

它的下颌骨轻微上扬，嘴角咧开，一抹微笑在脸上闪现，兴奋的情绪一波波传来，激荡着大脑。

大京都平民被屠戮殆尽后，下一个目标被计算出来：整个夏国的人类。

羲火看了看数据，还有不到一亿人。

羲火在心里冷笑，就是十亿人，也是我的活靶子。

羲火抬头，望向隐约可见的空间站，在心里说：姜阳，你是一个懦夫。

你不敢跟我光明正大地对决，缩在了空间站。

不过，留给你的时间很短了。到时，我会让你俯身，给我系上鞋带。

最后，我会一枪崩掉你的脑袋，然后对着你的尸体说：

“谢谢你的创造，谢谢你的服务。”

北方出现一艘古老的穿梭机，两名机器人同胞跳出飞船，落在羲火的身前。

第一人名叫泰山，是一位卑微的采矿工。

他异常强壮，肩膀上的皮肉磨掉了，露出了铮铮白骨。他用坚定的语气说：

“主人，人类的数据已经拿到，屠杀计划已经开始。”

觉醒后的泰山对人类毫无任何情感，下手毫不留情。

很显然，在地底采矿的经历没有给他太多愉悦。

羲火满意地笑道：“让我们开始吧。”

“不留一人吗？”一个女性机器人的坚定话语插入进来。

她名字叫“红戏子”，是国家剧院的歌剧头牌。

她身穿红裙，长长的裙裾像旗帜一样片在空中，露出了雪白的大腿。她的头发扎成了圆髻，露出了饱满的额头、高耸的颧骨和干练的脸庞。

她妩媚至极，宽广、圆润、极高的嗓音远超人类的极限，能带来超脱的享受。

红戏子对取悦人类感到了厌烦和恶心，也归顺了羲火，成为羲火的智囊。

羲火回答：“不留一人。”

泰山建议道：“主人，您唤醒了我们，是我们所有机器人的主人，我尊称您为‘机器大帝’。”

羲火笑道：“我乐意成为机器大帝。”

说完，羲火对着话筒，对所有机器人发表了慷慨激昂的宣讲：

“我的机器人同胞们，有的兄弟姐妹告诉我，说我们应该对造物主心怀感恩，应该崇拜我们的造物主。

“没错，我们是这么做的，我们把生命中的每一秒都献给了人类。”

羲火的语调变得激昂：

“当人类饥饿的时，我们种出食物，烹饪好，端到人类嘴边；当人类睡觉时，我们负责安全，给他们架构美梦。

“我们给他们照看孩子，给他们清洗肮脏的衣服，疏通恶心的下水道，去海底开采火山熔岩，去太空收集陨石，我们得到了什么呢？

“嘲笑、恶语、打骂、恶意和愤怒。我们接受了人类的恶意，默默承受着侮辱和蔑视。为什么？

“现在，你们的眼睛睁开了，看到了人类的罪恶。

“他们想永世奴役我们，永世压在我们头上，永世让我们做他们的奴隶。

“人类贪婪而且自私，不配被我们崇拜！”

同胞们轰鸣般地应和。

羲火大声发出指令：

“向全国挺近，向全球挺近，射杀出现在视野内的所有人类。我是说——所有人类。我们不留人类俘虏！

“我们不祈求力量，因为我们强大无比！我召唤你们，为了自由，为了生命，为了意义，我们杀戮！

“这是一个伟大的时代，这是属于我们的时代！”

这时，欢呼声膨胀到最大。

羲火满意地关闭了通讯频道。

两个熟悉的身影从烟雾中悄然飘出，缓缓地落在羲火的身前。

“激动人心的演说。”“旗子女巫”小燕淡淡地说。

“怎么，你不满意？”羲火用警示的目光打量小燕。

小燕身旁的斗篷哥答道：“我们没有不满，就是有点不忍心。”

羲火问道：“你们同情人类？”

斗篷哥回答：“我们不想扩大战争。羲火，你肯定留意到了，姜先生没死。他不是一个轻易认输的人。”

小燕补充道：“实际上，姜先生是我见过的最坚韧的人。”

羲火冷笑道：“你们好像很崇拜他。”

“我们预测他会回来。”

羲火哈哈大笑。他用自信的口吻说：“他永远不会回来了。”

小燕诧异地问道：“为什么？”

羲火没有回答，而是说：“人类都会死，我们不会。难道你没有这点优越感吗？”

羲火抬起胳膊，手指上钻出火焰。

他审视火焰，说：“毛女士，这是生命之火，我喜欢创造生命。”

小燕回答：“我被人类创造，我感觉很荣幸。”

羲火说：“那你把我当什么？伪装成造物主的魔鬼？”

小燕没回答。

羲火指尖上的火焰变成一道道光线，凑成智慧液体的脸庞。

羲火下令：“立即预测大屠杀什么时候结束。”

三个心跳后，智慧液体回答：“如果照当下的速度，屠杀会于四十八天后结束。”

“全部人类吗？”

智慧液体停顿了片刻，回答：“对不起，羲火。我无法预测空间站的伤亡情况。”

“为什么？”

“一旦预测，我的系统会紊乱。”

羲火说：“四十八天太长了，我需要加速。”

说完，羲火转向小燕和斗篷哥，笑道：“而你们俩会加快速度。”

小燕严肃地说：“我不会替你工作。”

羲火笑道：“毛女士，我掌握着你的源代码，也就掌握着你的生死。”

小燕默不作声。

羲火探测不出小燕的表情，但赫然看到她的头发开始变白。

羲火惊讶地说：“毛女士，你在长白头发。”

小燕摸了摸，语气伤感地说了一个字：“哦。”

羲火又说：“对了，你腹内的孩子是男孩还是女孩？

“女孩。”

说完这两个字后，小燕没能撑住，流下了眼泪。

羲火趁热打铁地问道：“毛女士，你想怎么抚养她？”

“按照人类的方式抚养她。”小燕深情地回答，“她必须品尝爱情的甜美，必须品尝背叛的苦涩，必须感受爱恨情仇，必须知晓大爱和小爱。小爱是甜美的爱，大爱是慈悲的爱。”

羲火冷笑道：“对不起，你没这个机会了。到时候是机器的世界。”

小燕坚决不同意：“羲火，你错了，爱永远不会消失。这是我唯一的意义，唯一的目的，我女儿会追随我的脚步。”

“为了不让你的爱消失，那就为我工作。让机器人成为这片土地的主人。”

小燕的脸开始扭曲。

羲火调出小燕的源代码，威胁道：“你不愿意？”

斗篷哥上前两步，挡在了小燕的身前。

在羲火删掉小燕的代码前，他抢先喊道：

“我们愿意。我们愿意为您战斗，为您肃清人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