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北湖的静思堂灯火通明，姜如龙又忙了一夜。

他看了眼时间，五点五十七分。

再过几分钟，天就亮了。

按照日程，姜如龙应该回家，休息一个小时，然后出席常务会。

他临时起意，吩咐保卫队长：“去龙家豁子三号。”

保卫队长问道：“领导，您想见谁？”

姜如龙放下手里的笔，答道：“我弟弟姜阳。”

“我带他来见您。”保卫队长提议。

“他很虚弱，我想亲自见他。”

保卫队长为难地说：“那我需要四十四分钟清理现场。”

“我可以等。”

五十分钟后，姜如龙乘坐飞船，来到大京都的西北。

细蒙蒙的秋雨连绵不断，阻断了前方的视野。

圆盘状的飞船驱赶乌云，逐渐接近“九州网络”的总部大楼。

弟弟姜阳的楼宇逐渐显露出来，仿佛逐渐成形的巨大神像。

在大客厅，姜如龙见到了弟弟姜阳。

他坐在阳台上，呆呆地望向窗外，不知道在看什么，更不知道在想什么。

姜如龙在心里骂道：该死的西方人，把我弟弟害成这个样子！

姜如龙出现后，弟弟姜阳的脸上没有露出预期的那般惊喜，而是一脸的诧异。

姜如龙脱掉外套，从冰箱中拿出两瓶汽水，来到阳台上，坐在了弟弟的身旁。

姜如龙以玩笑的口吻问道：“弟弟，还记得我吗？”

弟弟姜阳外号“国民老公”。他本来有一张圆润的长脸，龙眼挺鼻，一双眸子像金币一样闪闪发光。

弟弟非常自信，甚至说是自负。可惜啊，这些美貌和特质全没了。

姜阳干瘪得像个小老头，脸瘦成了胡萝卜状，姜如龙心疼得厉害。

他拧开瓶盖，把汽水交到弟弟的手中。

弟弟喝了一口，一脸纠结地说：

“你是我哥哥姜如龙，我永远不会忘。可是……可是我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姜如龙告诉他：“当然是真的。你我是一起长大的兄弟。”

“兄弟，还有爱人——”弟弟看了姜如龙一眼，目光再次飘入窗外，“——我唯独想不起爱人了。”

“苏菲?琼斯是虚拟人。”

“那为什么记忆如此真实呢？”姜阳突然痛哭出声，“为什么这么真实呢？！我以为胳膊没了，脸毁了，我每晚都会从恶梦中惊醒……”

姜如龙连忙凑上前，将弟弟拉入怀中，让他在自己肩膀上哭了一会。

弟弟无比悲伤地说：“我跟苏菲相爱，还有了孩子……一对龙凤胎……”

“都是假象，”姜如龙平静地说，“发生在元宇宙的假象，西方人的手脚。”

弟弟分开姜如龙，说：“在元宇宙，我跟爸爸和大哥——发生了口角，还开枪了。”

“我看到了。”姜如龙说，“都是假的。你爸爸很疼爱你，你跟你大哥姬文博的关系非常好。”

看到弟弟痛苦地摇头，姜如龙按住弟弟的肩膀，正色道：

“‘姬族工业’是爱国企业，你爸爸和大哥都为了这个国家而牺牲，跟你没关系。听到了吗？他们的去世跟你没关系！”

弟弟含泪问道：“哥哥，西方人为什么入侵我的意识？”

姜如龙说出了自己的推测：

“因为你是‘姬族工业’的继承人，因为你是‘九州网络’的董事长。西方人想收购‘九州网络’，你一直不同意出售，所以他们便想出了这个腌臜的办法。”

“我的记忆错乱了，我不知道该信谁。”弟弟一脸凝重地说。

姜如龙告诉他：“信我。”

姜阳抬起头，问道：“哥哥，孔小姐呢？”

“她死了。”

“怎么死的？”

“你和她刚进入会议室，结果飞行机器人投进来一个炸弹。你活着走了出来，但孔小姐没有。有人说，孔尚海跟她的死亡有关。”

弟弟抬起头，对上姜如龙的眼睛，说：

“在元宇宙，我还遇到了侠盗一枝花和斗篷哥。他们帮我——”

“——它们都是西方人制作的虚拟人，或者你的潜意识映射。”姜如龙解释道。

弟弟姜阳的脸上露出深深的怀疑之色。

姜如龙又说：“西方人黑入元宇宙，篡改了你的记忆，目的是更改你的潜意识，从而让你心甘情愿地卖掉元宇宙。”

弟弟淡淡地说：“可是我累了，也没那个心气了，不想经营下去了。”

姜如龙内心的担忧变成了现实。

姜如龙面色沉重地望着弟弟，激动地说：

“弟弟，你千万不能卖掉九州。我们正在跟白鹰国打一场看不见硝烟的战争，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战争，弟弟，我请求你，千万不能放弃。”

朝阳的红光照在弟弟的身上，半张脸是黑的，半张脸是红的。

他抬起泪眼婆娑的脸，用落寞的口气说：“好吧。”

姜如龙还没来得及松口气，弟弟用缠绵的口气说：

“哥哥，你有没有这种体验？你虽然在做梦，但梦境非常真实，让你感觉这肯定不是梦。我记得非常清楚，我要卖掉九州，然后跟神秘情人苏菲团聚，一起养育孩子。”

弟弟的眼睛闪烁了几下，照亮了这张无比纠结的脸庞，泪水顺着脸颊流淌。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否则姜阳迟早成为废人。

姜如龙按住姜阳的肩膀，把他掰过来，大声说：“弟弟，你没有什么神秘情人！”

弟弟疑惑地问道：“没有？”

姜如龙喊道：“有神秘情人的人是我！”

弟弟呆住了。“你？”

姜如龙松开了他的肩膀，严肃地说：

“是我。你见到了我们俩在一起，所以我让你保守秘密，你也答应了，形成了记忆。西方人便利用、篡改了这段记忆，制作出了苏菲，然后植入了意识。”

停顿片刻后，姜如龙又说：

“他们让你甘愿卖掉你视若珍宝的元宇宙，让你甘愿摧毁你父亲建立的商业帝国！”

最后，姜如龙痛心疾首地说：“弟弟，快醒醒吧！我们有一场仗要打！”

弟弟姜阳的嘴唇动了几下，脸上的纠结消散了。朝阳在他身上洒下斑驳的阴影。

他轻轻地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