私家侦探的好点子没能得到姜阳的认可，姬荷非常失落。

回到自己的房间后，姬荷喝了不少红酒。

醉醺醺之际，她想找个人倾诉。她环望四周，硕大的客房空荡荡的。

她看了眼时间，凌晨一点半了。

她掏出通讯仪，翻遍了朋友名单，却发现没有一人可以好好聊聊。

就在这时，一个名字映入姬荷的眼帘。

姬荷心中一动，拨了出去。

七八个心跳后，孙磐的全息身影浮现在姬荷的身前。

孙磐身穿睡衣，坐在了窗台。他拢了拢乱发，露出了真诚的笑容：“姬荷，没想到是你。”

“有空吗？”

“现在？”孙磐迟疑了片刻，然后说，“有空。”

“半个小时后，去我楼下的酒吧。”

“半个小时可不行，怎么也得四十分钟。”

“好。”

“告诉我地址。”

四十分钟后，在楼下酒吧的门口，姬荷看到了从崇海市赶来的孙磐。

孙磐身穿笔挺的西装，打着蓝领带，浓密、黑亮的头发梳到脑后，一丝不苟。

说实话，正装男人总能让姬荷心动。

“作为一名英俊男人，你很守时。”姬荷暧昧地说。

“对于一名气质女孩，你很冲动。”孙磐回答。

说完，两人哈哈大笑，然后并肩进入酒吧。

两名人类服务员带着他们俩穿过星云变幻的走廊，进入大厅。

这里太吵，于是他们上了二楼，步入包间。

机器人调酒师开始调酒，他们俩坐在卡座上，望向了对方。

孙磐点燃一支烟，对姬荷露出沉稳的笑容。

他抽了一口，把烟递给了姬荷。

姬荷对他甜甜一笑，会意地接过来，狠狠吸了一口，让烟雾埋没了自己的脸庞。

姬荷闭上眼睛，享受了一会烟雾缭绕的感觉。

“碰到什么伤心事了？”孙磐问道。

机器人端上来第一杯酒，是血玛丽。

姬荷接过酒杯，一饮而尽。孙磐跟随。

“关于你妈赵女士的事情。”姬荷靠在椅背上。

“我妈？”孙磐笑了，露出了白净、整齐的牙齿，“我妈得罪你了？”

“你妈是个狠角色。”姬荷抽了一口烟，然后把烟递给了孙磐。

孙磐抽了一口，说道：“这点我从不否认。”

“你呢？”

“朋友们都说我性格温和，安静得像只宠物猫。”

听到这句话后，两个人哈哈大笑。

姬荷对孙磐吐露真言：“姜阳缺乏反制你妈的手段，于是我天真地建议，利用元宇宙抹黑你妈。”

孙磐淡淡地说：“你们拥有‘九州’元宇宙，的确有这种能力。姜阳怎么说？”

“你觉得他会怎么说？”

孙磐抬起头，微笑道：“姜阳给我一种感觉，他喜欢跟人斗，但喜欢光明正大地斗。”

姬荷冷笑道：“我的宝贵建议，姜阳感觉不齿。他认为我收集你妈的黑资料，手段太肮脏了。”

孙磐耸耸肩，没说话。

姬荷问道：“你觉得呢？我的手段肮脏吗？”

孙磐神秘地笑道：

“我妈逼我读兵法的书。她还叮嘱我很多次，说斗争不讲手段，更不讲道德。”

说完后，孙磐和姬荷同时哈哈大笑。

机器人调制好长岛冰茶，姬荷喝了一口，酒液顺着喉咙流入腹内，冰凉一片。

这正是姬荷想要的感觉。

姬荷醉眼迷离地笑道：“我黑你妈，你表现得并不恨我，装出来的吧？”

“不是。”孙磐放下酒杯，抽了一口烟。

“你会不会做回乖宝宝，掉腚就告诉你妈？”

孙磐笑道：

“更不会。我不是我妈的乖宝宝。事实上，我妈也不让我做他的乖宝宝。小时候，她最喜欢做的，是带我去南方大陆，让我看草原动物们为了生存而拼杀。”

“怎么个拼杀法？”

“狮子打鬣狗，鬣狗打花豹，花豹打野狗那种。”

“骗鬼的吧？”

孙磐笑道：“我妈让我露出獠牙。我告诉她，我没有獠牙，只有一颗柔软的心。”

姬荷再次大笑。

笑声停歇后，姬荷挖苦他：“怪不得你在集团两年多了，还一直是个小职员。”

孙磐对姬荷露出真诚的笑容，说道：“我很满足当下的状态。”

这时，姬荷终于感受到了一丝暖意汇入心田。

孙磐说道：

“姬荷，你告诉我这些，说明你信任我。在‘姬族工业’这个大粪坑，‘信任’这个东西可是稀缺品，比金子还宝贵。我不会轻易挥霍金子的。”

“‘大粪坑’——我喜欢这三个字。孙磐，”姬荷举起了酒杯，“为了这三个字，咱们干一杯。”

说完，姬荷喝光了杯中酒。

两杯酒下肚，姬荷身旁的光线开始扭曲，头脑轻飘飘的。

姬荷醉眼朦胧地说：“为了生存，我们必须跳入粪坑，还要在粪坑里跳舞，”

“看来你很享受。”对面的孙磐平静地说。

姬荷没有否认。她从孙磐手中接过烟，深吸了一口，燃烧的红圈差点碰到红唇。

姬荷碾灭烟蒂，吞云吐雾了一会，望向英俊、沉稳的孙磐。

她说：“孙磐，你好像读懂了我。”

孙磐纠正道：“不对。是我们看到了对方。”

这句话让姬荷的心田泛起了涟漪，消失许久的涟漪。

“知道我为什么找你吗？”

“猜到一些。”

“说说看。”

“你工作压力大，也孤独，所以想起了前男友。你身边没人，我或许是一个不错的替代品。”

姬荷说：“你不是替代品。”

孙磐淡淡地笑道：“或许吧。”

四杯威士忌端上了圆桌。

前男友的身影让姬荷脑子乱哄哄的。她一气喝下了两杯。

姬荷告诉孙磐：“给我一根烟。”

孙磐递过来，然后给她点燃了。

姬荷抽了一口，陷入了回忆。许久，她才缓缓地说：

“我的前男友叫薛雏，我的大学同学，高材生一个。毕业后，我们谈婚论嫁时，结果分手了。”

“什么东西分开了你们？”孙磐问道。

姬荷喝下另外两杯威士忌。借助辛辣的酒味，姬荷说了出来：

“他看不惯我做的事。”

“什么事？”

姬荷看了孙磐一眼，慢慢地说：“我想把婚礼搞得隆重些，但他没钱。”

孙磐说：“这可以理解。女孩子需要仪式感，更何况这是一辈子一次的婚典呢。”

“可惜我们的家庭都不富裕，距离我的预期相差太远。男友不肯拿钱，我于是自己去搞钱。”

孙磐保持了沉默。

姬荷接着说：“我进入一个交际群，晚上来到类似这样的酒吧，陪客人们喝酒，还有别的。只有给钱，我都做。”

孙磐微微点点头，嘴角露出一丝无奈。

姬荷苦涩地说：

“等我攒够钱了，我幻想着终于可以举办婚礼了，甚至有了小公寓的首付。男友却发现了我的秘密。”

姬荷吐出一口眼圈，说道：

“结局你也能猜到，我们只能分道扬镳。当时，我跪在地上，抱住他的大腿求他，但他不为所动。”

这时，机器人端上来一杯龙舌兰。

姬荷舔了一口盐，对着酒杯一口闷了下去。

酒液里混合着粉红盐的咸香、仙人掌的清香，让姬荷飘飘然。

姬荷笑道：“我们五年的感情啊……我唯一爱过的人啊……抵不上三十万夏币……”

笑声变大、膨胀。姬荷笑得像个疯子。

孙磐及时坐了过来，搂住了姬荷，手指摩挲她的后背。

说实话，这种感觉很舒服。

姬荷的眼泪毫无征兆地滴落。

五个心跳后，眼睛像开了口的堤坝，无论怎么用力，姬荷都阻挡不了泪水涌出。

姬荷哽咽道：“他是我唯一爱过的人……在他眼中，我就是一个婊子……”

“姬荷，你醉了。”

“我没醉。孙磐，你最好离我远点。你的心很柔软，我的身上布满了尖刺。”

孙磐望入姬荷的眼睛，欣然说道：“我乐意被你扎。”

姬荷抬起头，望向孙磐，问道：“你？”

孙磐笑道：“有些东西刻在了心里，不消散。不过，只要你学会驾驭它，就迎刃而解了。”

“怎么驾驭？”

“这样驾驭。”

孙磐把自己的酒杯放在姬荷的手里，说：“活在当下。”

姬荷破涕为笑。

之后，她不记得喝了多少杯。孙磐也喝了很多。

他们俩像少男少女一样吵闹。姬荷大哭，又大笑。

他们跳舞、飙歌。后来，他们俩不知道怎么摔倒在地板上。

他们像猪一样滚来滚去，哈哈大笑……

再后来，姬荷不知道怎么回到了家。

在闭上眼之前，姬荷告诉同样醉酒的孙磐：

“明天……明天就是董事会了……血腥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