胃里翻江倒海，肚子不停抽搐，喉咙火辣辣得疼。

这酒太给力了，小燕心想，太给力了。

醉酒倒地的小燕扶着一棵小树，直起身体，迈动双腿，摇晃着移向桥底。

脑袋晕乎乎的，很好，小燕又熬过了一天。

每晚喝到睡着，小燕醉心于这样的生活。

只要闭上眼睛，小燕就能见到柏然。

想到这，小燕笑了，手里的酒瓶荡来荡去，仿佛在欢呼雀跃。

地下世界的道路冰冷、曲折，昏暗的光线在阴暗的空气里艰难地穿梭。

乌鸦出现了。

不祥的鸟儿们停在枝杈上，凑在一起互相取暖。当小燕走近时，聒噪的鸟儿们停止了吵闹，一起望向了小燕。

小燕举起酒瓶，对它们笑道：“喝，我请你们喝……”

鸟儿们变成了哑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小燕继续往前。

高架桥出现了，仿若巨兽的头颅，张开了血盆大口……

这是一座废弃的高架桥，空气里有股腐败的气味。

桥下放着一顶破烂的帐篷，里面放着两床破烂的被子——这儿正是小燕的新家。

蟑螂、老鼠和野猫经常来串门，小燕见怪不怪。有一次，小燕甚至看到了一只鹰和一条蛇呢。

小燕拿着酒瓶，钻入帐篷里，然后对着瓶口一顿吹，像婴儿吮吸奶嘴一样热烈。

耳畔再次响起柏然的话语，响起柏然唱响的情歌，热泪滚下小燕的脸颊……

快闭上眼睛，小燕告诉自己，只要闭上眼睛，就能见到柏然。

这时，小燕听到了脚步声，还有不友好的叫喊声。

一阵嚓嚓声响起，小燕睁开眼睛，发现帐篷被人掀翻了。

借助朦胧的月色，小燕看到一个瘦弱的男人。

男人同样拿着酒瓶，他咕噜咕噜地灌了两口，喷着酒气说：“妞儿，跟爷耍两把。”

小燕有气无力地拿起空酒瓶，说：“给我一瓶酒，我就让你摸。”

醉汉伸出脏污的手，一边摸索着，一边哈哈大笑。

“咚”的一声，那名醉汉像秋收的秸秆一样倒地了。

醉汉一边哼唧，一边挣扎着往前爬。

小燕醉眼迷离地说：“我的大英雄，快现身吧。我要把自己献给你。你是柏然吗？不是柏然，是柏然的鬼魂也行，我来者不拒……”

一个瘦高的人影从夜幕中浮现。

小燕猜到了，笑道：“哈哈哈——原来是斗篷哥，无所不能的斗篷哥。”

下一刻，小燕被斗篷哥扶起。

小燕推开他的胳膊，说：“叔，这是我家，我不想出门。”

斗篷哥没说话。他把绵软无力地小燕紧紧抱在怀里，走向了飞车。

半个小时后，小燕被带到一间简陋的房屋。

斗篷哥带她进入洗手间，目睹小燕哇哇呕吐。

之后，斗篷哥脱下她脏污的外套和鞋子，但留下了内衣，然后给她洗澡。

布满脚疮的双脚刚刚接触热水，带着刺痛的热流涌上了身体。

小燕体味到久违的温暖。

热气升腾，模糊了小燕的双眼。

脏污的身体变干净后，小燕坐在床头，斗篷哥给她涂抹膏药，覆盖了额头淤青的伤口。

小燕靠在斗篷哥的胸口，责备道：“叔，你这是干吗？你打扰了我的生活。”

“小燕，你的生活一团糟。”斗篷哥严肃的脸更严肃了。

“哦不不不，我的生活很好。”小燕对斗篷哥展露笑颜，“我每天都能见到柏然。”

斗篷哥绷着没说话。

小燕告诉他：“叔，告诉你一个秘密。我们每天都约会，大部分时候在海州的一个海岛上，吹着海风，踩着沙滩，牵着手。要多爽，有多爽。”

一滴眼泪挣扎了几下，从斗篷哥的眼眶里冲出。

小燕笑道：“叔，我们还结婚了。洞房花烛夜那晚，我们一起哼唱《百鸟朝凤》。”

斗篷哥不说话，小燕问道：“叔，你不会连这首歌都不知道吧？”

“我知道。”

“那你可能不知道这首曲子分为三段，只有第三段《凤凰飞天》才能用于婚礼。”

这句话带来斗篷哥更多的泪水。

醉酒的小燕不理解斗篷哥为什么哭。她微笑道：

“叔，你老大不小了，结婚了吧？如果你没结婚，等你结婚那天，我要以嘉宾的身份唱给你们听……”

“我结婚了。”斗篷哥告诉她。

“那等你儿女结婚时，我唱给他们听。”

斗篷哥微微点头，泪珠像断线的珠子一样滴落。

小燕笑呵呵地说：“叔，合作了这么久，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

斗篷哥告诉小燕：“我叫陶飞。”

“我叫毛筱妍，我爸叫我娲娲。”

斗篷哥注视着小燕，悄声说：“毛筱妍，毛筱妍……好名字。”

十几个心跳后，斗篷哥握住小燕的肩膀，剧烈地摇晃，对着小燕喊道：

“小燕，柏然死了！听着，柏然死了！你要振作起来！”

往事一幕幕地浮现在脑海中，飞车追逐、湖案边，以及脸上流血的柏然……

小燕酒醒了大半，她这才想起来闷头痛哭……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哭声减弱，小燕像小猫一样呜咽，像婴儿一样啼哭。

长长的头发缠绕着脖子，仿若蓝色的绳索。

斗篷哥陪她一起流泪。他用纸巾擦去小燕脸上的泪水，黑若玛瑙的眼瞳里布满了很多东西。

小燕哭道：“叔……是我……是我害死了他……”

斗篷哥什么也没说，只是抱住了她。

抱得越来越紧……

过了很长时间，他们才分开。

小燕哭着告诉斗篷哥：

“叔，我怀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