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飞身旁的小燕踩下磁力油门，飞车驶入高空。

他们在主干道上疾驰，渐渐离开了大京都。

一阵疾风吹过，飞车摇晃几下。

陶飞在激烈盘算着如何脱困。

高楼大厦消失了，飞车的海拔逐渐降低，由一公里渐渐降落到十米。

这时，陶飞隐约看到了地面。两侧变成陡峭险峻的丘陵，远方是呈锯齿状的重峦叠嶂。一座细长的磁力塔高耸于地面，直插云霄。

离开磁力塔没多久，小燕的通讯仪突然响了起来。

“妈的！停车！停在磁力塔上。”身后的混血黑人阴森森地说。

小燕把车停在了塔顶。

加尼下令：“出去。”他的声音打破了这里的宁静，震颤着传播。

陶飞和小燕老老实实地站在塔顶。

加尼喝问：“把通讯仪拿出来。”

收走两人的通讯仪后，加尼扔给陶飞一副塑料手铐，告诉他：“把小燕的手绕到背后，锁上她。”

陶飞顺从了。

之后，加尼又锁上了陶飞，然后把胶条贴在了两人的脸上。

最后，加尼逼迫两人进入飞车的后备箱。

黑暗裹住了他们。

飞车马上启动了，呼啸着飞驰。

这是一辆迷你飞车，后备厢异常逼仄。一个人躺进去都费劲，现在塞进来两个人，拥挤程度可想而知。

小燕的双脚恰好贴着陶飞的脸庞，长长的脚后跟不时刮擦着。

这次凶多吉少，保不齐命丧于此了。

想到这，陶飞怒极，心中的怒火能烧掉这个世界，当然，也包括小燕。

平静下来！陶飞极力告诉自己，平静下来才有可能逃脱。

镇定心神后，陶飞扭头，对着另外一端的小燕“呜啊”叫。

这是黑暗中，他唯一能做的。

女人的听觉果然不是盖的。小燕竟然听明白了陶飞的意思：脚后跟。

她试了几次，终于蹬掉了陶飞脸上的强力胶条。

胶条黏住了许多胡茬，胶条脱落时，陶飞疼得直叫唤。

嘴巴刚获得自由，斥责声便源源不断地从喉咙里蹦出：“小燕，我千叮咛，万嘱咐，让你去你妈家！让你藏起来！你做了吗？”

小燕也用“呜啊”叫来回应。

陶飞不想放弃发泄怒火的机会，继续嚷道：

“你当然没有！这种把事搞砸的好机会，你怎么可能放弃呢？！你绝对不会！如果你放弃了，你就不是你了？！”

陶飞又骂道：“还是什么‘侠盗一枝花’呢？我看你是‘捣乱一棵草’！”

小燕的“呜啊”声更大了。

陶飞问道：“怎么？还想揍我一顿？来啊，我等着你大展拳脚呢！”

小燕又“呜啊”一阵，陶飞勉强听明白了：“你想凑过来？凑到哪？哦，你的脸凑到我的手？”

小燕点头。

陶飞只能侧开身体。小燕瘦得像蛇，身体柔软得像水。她像虫子一样蠕动着，还真蜷起了身体，脸凑到了陶飞的后背。

陶飞的手指找到小燕脸上的胶条，一把撕掉了。

小燕马上破口大骂：“你胡咧咧什么呢？”

“我胡咧咧？你怎么被加尼捉住的？”

“我——我——”

“说不出来了吧？”陶飞怒斥道，“如果你不是去了医院，那就见了鬼了！”

小燕嚷道：“没错。我是去了医院！因为我喜欢他！我喜欢柏然！我不想跟他分开！”

说着说着，小燕毫无征兆地哭了起来。

痛打她一番的欲望瞬间没了。一时间，陶飞不知道如何应对。

镇定下来，陶飞再次提醒狂暴的自己。

嘴巴获取了自由，接下来是双手，还要尽快。

陶飞望向小燕手上的手铐，这是一副塑料扎带。车厢内什么都没有，看来，他们只剩下了一种武器：牙齿。

这时，小燕的哭声停止了。

陶飞刚要说话，小燕提前说：“叔，你来咬。”

陶飞哑然失笑：“瞧把你聪明的。你年轻，牙齿锋利，你咬。”

“我是女生，力气小。快，否则不及了！”

陶飞只能凑向小燕的臀部，牙齿找到了扎带。

上下排牙齿一起用力，但扎带纹风不动。很快，他筋疲力尽。

想起妻女后，力量神奇地回归。强烈的求生欲再次驱动牙齿，陶飞像是变成了老虎，猛烈撕扯着嘴里的猎物。

“嘣”的一声，扎带断开了。

小燕获得了自由。黑暗中，小燕握住陶飞的手，光速打开了扎带。

“用的什么工具？”陶飞怀疑地问。

“我的发卡。”小燕回答。

痛揍一番的欲望再次填满陶飞的胸腔。陶飞恶狠狠地发问：“就是说，你宁愿目睹我崩掉牙齿，也不愿给我发卡？”

小燕嚷道：“叔，我刚想到！”

黑暗中的陶飞摆手说：“好好好。不争这个了，想想怎么出去。”

陶飞摸了摸车厢的锁，说：“车厢能打开吗？”

“打不开。”小燕回答，“可以这样，等加尼打开车厢后，一人扑上去，另外一人去夺枪。”

第29章 “为什么我扑上去？”“叔，您得了绝症，都要死了！”

陶飞说：“加尼手里肯定拿着枪，扑上去的人很危险，说不定正撞到枪口上。”

思量片刻，陶飞问小燕：“你不是想让我扑上去吧？”

小燕大言不惭地说：“叔，您得了绝症，都要死了！”

陶飞气得差点背过气去：“小燕，你不仅厚颜无耻，还是个冷血动物！”

小燕说：“叔，我正值豆蔻年华，不想这么早挂掉！”

“豆蔻年华指十三岁的少女，你呢？你已经是豆根了！真是没文化！”陶飞实在气不过，又恶狠狠地问道，“小燕，我是得了绝症，但我有疼爱我的家人。你呢？”

“我也有。正在医院里躺着呢！亟需我的照顾。”

“朋友算不上家人。”

“柏然就是我的家人！”小燕冲陶飞嚷。

一提到柏然，小燕就变得很执拗。

陶飞很想平复情绪，但就是做不到，心里的一股火气在乱撞。

这时，腹部的疼痛突然爆发了。

痛感以不可思议的速度传播到身体的神经末梢，陶飞紧闭眼睛和牙齿，抽搐个不停。

陶飞没想到，世间还有这种疼痛。

小燕凑了过来，陶飞嗫嚅着说：“止疼药……”

小燕在他的口袋里翻到一瓶药，打开瓶盖，倒出几粒，然后放到他的嘴巴里。

两三分钟后，疼痛终于有所缓解。

陶飞抹去额头上的汗水，大口喘息。

小燕不合时宜地说：“叔，小口呼吸，我怕氧气不够用，憋死咱俩。”

跟小燕一起做事，陶飞受得够够的。

陶飞悲哀地想，医生预测我还有半年的时间，跟小燕合作，这时间恐怕要减半。

这时，飞车骤然停了下来。

脚步声朝这个方向压过来。陶飞心一横，豁出去了！

车厢打开时，陶飞猛扑了出去。

陶飞把加尼压在身下，刚要抢夺他手里的爆能枪，后脑勺抵住了一个硬物，像是枪筒。

“起来，”陌生、低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慢慢地。”

陶飞举起双臂，缓缓起身。

身下的加尼爬起来，给了陶飞一拳。

这一记重击打得陶飞眼冒金星。他踉踉跄跄地后退三步，然后跌倒在地。

手掌触碰地面，陶飞无意中握住一个通讯仪，应该是从加尼身上掉落的。

陶飞慌忙攥紧了它。

小燕上前，扶起了陶飞。

陶飞艰难地抬起头，发现身前多出一名陌生人。正是此人用枪对准了陶飞的后脑勺。

这人应该是加尼的同伙。他身高一米七左右，但体形壮硕，有一双橘红色的眼睛。更可怕的是，他只有半边脸，另外一半是黑色的金属，反射着粼粼月光。

看到这幅恐怖的面容后，陶飞和小燕不自觉地后退。

加尼望向他们的手，笑道：“可以啊。解开了手铐。”

他指着身旁的铁铲，说道：“挖坑。”

小燕惊问：“挖坑做什么？”

加尼笑了，露出了满口的白牙：“埋你们自己啊！”

小燕慌忙摆手说：“加尼，这不妥！”

“这妥得很。”加尼笑得眼睛都没了。

在加尼的身后，陶飞这才看到了巨大的垃圾处理外立面。它有一个大棚形状的玻璃穹顶，里面有数不清的飞行机器人在穿梭、忙碌。

这时，半脸人发话了，语气听上去很不耐烦：“加尼，挖坑纯属浪费时间。要我说，给他们俩一个快速的终结。”

“从而浪费这绝佳的乐子？哦不，等坑挖好后，我会亲自活埋了两人。我喜欢听人发出尖叫。”加尼残酷地申明。

半脸人又说：“查老大还等着我的话呢。”

“表哥那边我来说。”加尼得意洋洋地主张。

半脸人没在说什么。

加尼转向小燕和陶飞，举起了皇冠爆能枪：“妈的！挖！”

小燕吓得站立不稳，嗓音都变了：“加尼，求你！别这样！你让我做什么都行！”

趁小燕求情的功夫，陶飞假装揉搓下巴，然后对着自己的通讯仪悄悄说了两句话。

金牙靠不住，白姐靠不住，警察很慢，在这个生死时刻，只有一人能救陶飞。

他对着通讯仪说出了名字，发了出去。

“——既然这样，”加尼淫荡地笑道，“把裤子脱了。”

说着，加尼的身影压了过来。

陶飞强行咽下恐惧，站在了小燕的身前，张开了双臂，说：

“加尼，是我炸毁了你的家，想要泄愤，找我算账。小燕——小燕还小。”

加尼又给了陶飞一拳，然后薅住陶飞的头发，凶狠地说：“妈的！你害的老子到处跑，还他妈被通缉了！”

他再次提起爆能枪，对准了陶飞的太阳穴。

半脸人在一旁说：“加尼，保险柜里的东西——你跟查老大的业务往来文件，你拿在身上吗？”

加尼粗暴地踹开陶飞，然后对半脸人爆喝道：“文件、文件，就他妈知道文件！没看到老子在忙着吗？”

发泄完后，加尼对小燕和陶飞喝道：“愣着干什么？挖！”

陶飞来到瑟瑟发抖的小燕身前，轻声安慰她：“别怕。还有我呢。”

这句话缓解了小燕眼中的不安。她从陶飞手里接过铁铲，开始挖坑。

虽然加尼在上面催促得厉害，但陶飞尽可能地拖延时间。他一边咳嗽，一边缓缓地挥动铁铲。

这时，半脸人冷酷地发话：“够了。加尼，马上干掉他们。我等不及了。”

就在这时，陶飞隐隐听到东南方传来警笛声。

加尼狂暴地喊：“我说等着，你他妈就得等着！”

半边脸用审视的目光环视加尼，然后冷笑道：“加尼，查老大对你很不满意。”

“有多不满？”加尼挑战似地问，手里的爆能枪晃动着，随时准备喷出致命的光束，即便是同伙。

“这样不满。”半脸人不动声色地回答。

枪响了。

陶飞发誓，他没看到半边脸拔枪，但他的确拔出来了，还击中了加尼的额头。

加尼的额头上蹿出一股青烟。

加尼圆睁双眼，好像还没明白自己已经死了。

他身体后仰，重重地撞在地上，泥土飞扬。

陶飞惊呆，小燕尖叫。

这时，寒风凛凛，一辆飞车首先从夜幕里飞出，落在月亮下，带动空气“呼哧”作响。

三个心跳后，更多飞车降临。

交战猝然发生。

“卧倒！”陶飞往前扑倒了小燕。

一道光束穿透了小燕的高马尾，小燕缩在陶飞的身下，披头散发，放声尖叫。

一击不中，陶飞以为半脸人会继续射击，没想到半脸人放弃了他们，然后跑到加尼的尸体前，在他身上搜索着什么东西。

陶飞激烈摇晃小燕的肩膀：“别喊了！半脸人跑了！不想被警察抓，咱们也要跑！”

不等小燕回应，陶飞便拉着小燕的手腕，往坑顶爬。

“尽量抓活的！别伤到加尼！”熟悉的嗓音穿透阴暗的空气，从右手边传来。

这是哥哥陶茁的声音。

陶飞弯曲上半身跑向小燕的飞车，滚了进去。

陶飞搭把手，想把小燕拉进来。

小燕却说：“迪斯金币肯定在加尼身上，我去拿！”

陶飞闷声吼道：“你疯了！没看到警察下来了吗？！”

他不由分说，拼命把小燕拉了上来。

当警车的大灯照过来时，小燕启动飞车，把油门踩到了底。

飞车像离弦之箭一样，没入了黑夜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