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过这一切后，我实在无法相信这会是林俊的爷爷——一个土匪的房间。这太让人难以置信了。

“怎么样？是不是很吃惊呀！这里的所有东西都是我爷爷留存下来的，房间的布置也是一样，从来没有变动过。”林俊无比自豪地说。

我在惊叹之余，大发感慨道：“你爷爷不是土匪，就算是，那也是土匪中的文曲星！”

“什么文曲星呀！”林俊笑着说：“不瞒你说，我爷爷目不识丁，连自己的名字都不会写。”

“啊！”我大大地惊呼了一声，老实说，这真得让我感到非常不可思议。又有谁会相信如此古色古香的书房竟会出自一个目不识丁，杀人越货的土匪之手呢？

我转念心想也许是林俊爷爷为掩人耳目，隐藏身份而做的，但这想法实在牵强得很。一个目不识丁的土匪，再怎样假装文士，他的言行举止也还是逃不过别人眼睛。他与其假装文士，倒不如装土财主更容易骗过别人。

我正这样想着时，林俊忽又说道：“有些事情说来你们都未必会信，我听我父亲说我爷爷当土匪时目不识丁，可他洗手不干后，整个人就彻底变了。”

“变成怎样？”夜无行插话问道，他似乎对此极感兴趣。

“变成怎样？当然是变成这样了。”林俊手指着房中的书架说，“你们不要以为这一切都是假充门面的，我爷爷并不是假充文人，他确实是位满腹经纶的学者，不过，这是他不当土匪之后的事。我爷爷后半生弃武习文，深居简出，他是位真正的文士。”

林俊指着正墙上一幅占了四分之一墙壁的书法字帖说：“你们要是不信，看这书法帖就知道了，这是我爷爷亲笔所书！”

我瞪大眼睛，把帖子看了半天，却是一个字也不认识。夜无行却是看得极为入神，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可见这帖子已经引起了他极大的兴趣。

当他把帖子看完后，他的目光停留在最末的落款上，问：“林弘？这是你爷爷的名字吗？”

林俊庄重地点了点头。

夜无行长长地惊叹了一声，说：“如果这真得是你爷爷所写，那他也确实当得起‘文士’这个称谓了。我对书法没什么研究，不敢置评。但要把这些大篆字认全，这本身就不是件容易的事——当然，我所指的是你爷爷那时代人。我猜想你爷爷……。”

夜无行说到这里，忽然哈哈大笑了起来。他笑得既突然又奇怪，我和林俊面面相觑，不明白他在笑什么。

“林俊，我想你爷爷可能被苌弘附身了。”夜无行直截了当地说。

我和林俊顿吃了一惊，林俊面有不快地说：“你胡说些什么！”

“你觉得我像是在胡说吗？”夜无行神情庄重地凝视着林俊的眼睛说，“你可知道‘苌弘碧’是怎么来的吗？”

“我当然知道，知道有苌弘碧，我怎么会不查查它的来历呢。苌弘碧的由来据传是春秋战国时期，赵简子派晋大夫叔向施反间计，周敬**以为真，冤杀苌弘，蜀人藏其血，3年后化为碧玉。这不就是苌弘碧的由来。可这只是个传说，人血怎么可能化为碧玉呢？”

“传说不传说，我们先不去管它。我问你，苌弘是什么时候人？”

“我刚才已经说了是周朝人。”

“那么大篆字体又是在哪个朝代使用的呢？”

“也是周朝。据传为周朝史籀所创。”

“那你可知道你爷爷改名时，为什么别的字不用，偏偏选了个单名‘弘’字呢？”

“这，这我怎么知道。也许是因为他得到了‘苌弘碧’的缘故吧？”

林俊被夜无行迫问得鼻尖都出汗了。

夜无行略停了停，突然凑近林俊的面前，直视着他问：“你是怎么知道你爷爷传下的这块玉是‘苌弘碧’的？”

“我——”

林俊刚说得一个‘我’字，夜无行便替他说道：“是你父亲告诉你的对吧，你父亲又是怎么知道的——是你爷爷告诉他的对吧！”

林俊连点了两下头。

“那你爷爷又是谁告诉他的呢？”夜无行神秘地问。“有件事你或许还不知道，苌弘是位一等一的方士，也就是我们现在所说得巫师。”

夜无行说完这话便没再说下去，只是久久地盯着书房看，直到林俊说让我们看‘苌弘碧’收藏之所，他才收回了思绪。

如果不是林俊亲手指出苌弘碧的收藏所在，我相信，即便是夜无行，也绝对找不出来。又有谁能想得到它竟是藏在梁柱的石墩之下呢？

林俊蹲在梁柱旁，微一用力，便推开了底下的石墩。柱子就那样空荡荡地悬挂着，房屋却丝毫也不受影响。可见，这间书房在建造时是经过精心设计的，这根柱子本该承受的重量已经全被其他柱子分担了。可是，说实话，我根本没发觉这房子的构造与其他类似的房子有何不同之处。顶多也就是在横梁之上多了几根桁木和檩木而已。

林俊推开石墩后，底下是一块青砖，这和边上的地砖并无不同，只是它是活动的。掀开青砖，下面是一个用五块花岗石砌成的方形凹坑，坑内空无一物。“苌弘碧”早已被人偷走了。

可是，它究竟是什么时候被盗的，我们却毫无头绪。照林俊先前告诉我们的，他父亲死前并不知道“苌弘碧”失窃，而他自己更是从来没有见过。事情实在是棘手得很！

我们离开书房时，夜无行不经意似的问了林俊一句：“这房子想必也是你爷爷建造的吧？”

“当然！”

“你爷爷可真叫人惊叹！多才多艺，而且还是位能工巧匠。”夜无行似赞非赞地说。

我们的晚饭是林俊的二位舅妈做的。林俊和他两位舅舅的关系很融洽。他两位舅舅都是有家有室，有固定工作的规矩人，并不值得我去怀疑。吃过晚饭后，我和夜无行又去了趟书房。林俊则留在大厅和他的亲戚们聊天。

“无行，你说林俊的爷爷被苌弘附身，到底是开玩笑的，还是说真的？”这个问题我早就想问夜无行了，只是之前碍于林俊在身边，不好意思开口。

夜无行随意地在书房里走动着，反问我：“你说呢？”

我若知道，又岂会多此一问。只是我也知道以夜无行的性格，我再问下去他也不会说。于是，我转换话题问他：“无行，看了半天，你有没有找到什么线索？”

“线索是没有，不过，却有点怀疑。”

“怀疑什么？”

夜无行冲我一笑，说：“假和尚，如果在事先不知情的情况下，又不能拆屋掘地，让你找‘苌弘碧’的收藏地，你说你能找到吗？”

（我姓贾，我爷爷是少林寺俗家弟子，故此，夜无行一直叫我假和尚）

我摇了摇头，如实回答道：“我想我一辈子也找不到。”

“那就是了。连我们也找不到的东西，大概别人也一样不容易找到。可是，‘苌弘碧’的的确确被人偷走了。你不觉着这当中有值得我们怀疑的地方吗？”

“我明白了，”我恍然大悟，说，“无行，你的意思是说盗宝者不是没头没脑的乱找，而是事先就已得知‘苌弘碧’藏在哪里的是不是？”

“我不能完全肯定，但这确是可能性最大的。知道‘苌弘碧’在林俊爷爷手上的人本已是不太可能，更何况这人还知道藏宝所在。这就更让人奇怪了！”

“照你这么说来，偷走‘苌弘碧’的人该是内贼了。可是……”

夜无行打断了我的话，叹了口气说：“我说过，在事情还没水落石出之前，我不会相信任何人！”

“连我也不相信吗？”我开玩笑似的问，心里却很希望夜无行能够真诚的回答我这个问题。

夜无行说：“在这件事情上，你和我都没有嫌疑。”

他的回答并不能令我满意，我干笑了两声，心里很不是滋味。

夜无行回到正题说：“内贼的可能性很大，但我也不排除是外人所为的可能。林俊说得那个老乞丐就很可疑。”

“有什么好怀疑的，他那时就是个老头子了，现在早死了！”我没好气地顶撞他说。刚才他的回答让我很气恼。我和他做了十多年的朋友，一起出生入死，也曾救过他的性命，他对我却连最起码的信任也没有。

“也许他真得死了，但谁也不能保证他不会把秘密告诉别人。”

“你越说我越糊涂了。”我焦躁地摇头说，“又是内贼，又是外贼，你就不能说得简单明了些吗？你到底怀疑谁？！”

“我怀疑——”夜无行突然大喝一声，“谁！”

我猛吃一惊，朝窗外看去。一个黑影从窗外一晃而过，与此同时，房顶上响起了细碎的脚步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