航林跑到路上，向北不远处是一个丁字路口，他的位置有三条路可以去往村子。

每条路三百米内都无法藏人，人不会那么容易躲起来的。

可是三条路上都没有人，全村的老少爷们几乎都在这里。

航林游戏恍惚了，他再次在人群中搜寻起来，可是一无所获。

他有些失望，火势渐渐小了，虽然还没有完全熄灭，只要没有人刻意引火，等上几个小时，这堆草垛就会彻底化为灰烬了。

航林拎着铁锨回了家。

一周又过去了，周六早晨醒来，航林迷迷糊糊的上了个厕所，回到屋子洗了把脸。

母亲说：“你的鞋子又小了，吃完饭带你去镇上买双鞋子。”

航林应着，低头吃饭。

父亲最近开始做瓦匠活了，早晨七点多就出发了，下午六点多才会回家，田中的玉米长势良好，刚刚浇过水，暂时没有农活，母亲便整天的在家照顾航林。

他已经上初三了，这是很关键的一年，附近很多村子的同龄人在这初三这一年选择了不同的路。

努力上学，考上县里的重点高中。

或者，辍学去城市打工。

这也决定他们以后会成为什么样的人。

航林的父母想让他好好上学，上了高中，考上大学，一直到出人头地的那一天。

航林也是这样想的，可是他身边的人都不是如此。

小华去当兵了。

还有旭哥和雷子......

上午九点，航林和母亲各自骑着一辆自行车去了镇里，绕了很长时间，才花了十二块钱给他买了一双白球鞋。

“长的太快了，长了两个码，幸好带你来了，要是买大一号的，下午又得多跑一趟。”母亲带着埋怨的口吻，脸上却笑着。

脚大了，人也就长大了，航林虽然才十五岁，可是已经和父亲身高差不多，上完初中，就真的是大人了。

好在他家里只有这一个孩子，要是再多一个弟弟妹妹，说不定他就已经出去打工挣钱了。

买完鞋子，航林跟着母亲又转了一会，买了几个包子，上次他和父亲去云联村，买的包子很好吃，他和母亲说了，母亲二话不说就给他买了好几个。

航林心中感激，想要抱一抱，可是想到自己都这么大了，有点害羞。

买完包子往回走，航林对母亲说：“妈，要是哪一天我突然变了，你会怎么样？”

“怎么个变法？要是更懂事了，我当然高兴，要是更不懂事了，那就跟你爸商量商量，一人打一天，揍老实了为止！”

说完，航林脸色剧变，母亲却哈哈笑了起来。

她大多时候还是心疼儿子的，哪里舍得打，即便是父亲动手，他也会在一旁劝说，自己动手的时候，往往的轻轻的招呼着。

可是她不知道，航林说的，并非如此。

路上的车嗖嗖的在他们身旁飞过，母亲让航林靠着边，他们要穿过国道，走一段小路。

“快过马路，这会没车。”母亲催促着，航林蹬着自行车飞快的冲了过去，母亲是推着车子的，航林过了马路等在对面。

“妈，有车来了，你快点。”

“知道知道。”

航林盯着远处的车快速的近了，幸好母亲也赶了过来。

“哎呦，你说现在这车，开的怎么这么快呢，就不怕撞到人吗？”

母亲大喘着气，航林望着远处的那辆车，有些吃惊。

他看到了车上的两个人，竟然有些熟悉，似乎就是那一日轧死金悦的两人，只是今天两人换了衣服。

“妈，你还记得不得铁道边被撞死的那个女孩？”

“你说的是你那个同学吧？”

航林点了点头。

“当然记得，死都忘不了，还想害了我儿子，这样的畜生早晚要遭报应的。”

母亲咬牙切齿的说着，似乎把他的思绪带回了那一天的下午，看着腿上包裹的厚厚一层纱布，她的心都在滴血。

也好在航林没有出事，不然她一定天天去派出所问，抓到这两个混蛋，一定要他们偿命。

想着想着，眼眶就红了。

航林对着母亲笑了一下，知道她又想的远了，在她的眼角抹了一把。

“妈，都过去了，我想起来有点事，你先回去吧。”

航林说着，调转车头跳了上去。

“唉，你这孩子，中午回家吃饭不？”

“回，我一会就回去！”

航林喊着，已经飞奔起来，那辆车开的太快了，要不然，那一天也不会撞到金悦，更不会发生那么惨的事故。

“这死孩子，什么事也不说......”

母亲沉声喝骂两句，骑上自行车回家了。

航林拼尽了力气，可是他根本无法追上汽车，只是远远的看着那辆车的黑影。

当然，他也不敢追上，他不知道那两个人是不是还记得他。

万一记得，今天恐怕还是会有危险。

“时间过去很久了，应该忘了吧？”

航林有些心慌，但又感觉可能只是自己花眼了，那两个人撞死了人，怎么还会开着车到处跑，不是应该找个地方躲起来吗？

至少应该躲上一阵子，航林这样想着，车子的速度并没有减慢。

他跟随着汽车穿过镇子，在镇子最北面的一个路口向西拐了。

航林放慢了车速，这里已经是镇子背面最后一条路了，小路的南面是一排排的老旧民房，还是用的青砖，很多青砖已经成了粉末状，只是被外面的风化老皮包裹着，才没有散架。

几棵枯死的枣树在院落中伫立着，看起来颇为荒凉。

小路的背面是一片枣树林。

当地盛行种植枣树，往前四五十年，判断一个家庭的富余还是贫困，便是看这家拥有多少枣树。

枣树林是人工栽种的，还没有收获，但是已经到了成熟的季节，开始有熟透的果子脱落。

航林躲在墙头后面，探出头看了一眼，车子在前面三百米处停了下来，车上下来一个人，身材矮矮胖胖，和当时的那人十分相像，但是隔着有点远，他看不清那人的脸。

那人下车后，绕到车后打开了后备箱，从后备箱里拿出两瓶白酒，关上后备箱，对着副驾驶的位置说了几句话，一头扎进了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