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任楼长的地图当中只有很少一部分建筑标记着问号，韩非暂时还不清楚问号的含义，他之前并没有进入过类似的建筑。

“他说的那个商场我知道。”趴在镜面上的镜神突然开口，迷雾太大，让他有些看不清楚韩非的位置了：“很早以前那家商场的主人是一个特殊的鬼，他保持着理智和生前的一切记忆，在深层世界当中收留走投无路的鬼怪，为来往的游魂提供庇护。”

“为鬼怪提供庇护？”

“是的，在遇到你之前，我觉得他是这片黑夜里最大的傻子，做着一件根本不可能有善终的事情。”镜神的话语不太对劲，好像有种自嘲的感觉：“福寿路和幸福街交叉口是几个特殊区域的交点，属于三不管地带，从其他区域逃出来的鬼怪大都汇聚在那里，被商场主人收留。在其他区域没有出现不可言说之前，商场附近算是比较安全的，因为没有哪个恨意能够在不惊动其他区域恨意的情况下，屠杀商场。”

“一开始商场主人确实是这么认为的，但后来他发现自己低估了人性当中的恶意，他最大的敌人不是其他区域的鬼怪，而是被他收留的那些鬼。”

“人有好有坏，人死后同样如此，有些灵魂已经被邪恶浸透，从头到脚，连头发丝里都隐藏着恶意。”

镜神的话语中带着一丝懊恼，他眼底隐约有黑色的火在燃烧，可惜不管他变成什么样，都无法离开镜子。

“商场主人被自己收留的鬼怪围攻，那个夜晚他丢掉了自己所有的货物，差一点就彻底魂飞魄散了。”

没有人打扰镜神，大家都在等待他继续往下说，可他却好像意识到了什么，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

“如果你们要去那里的话，我可以带路，但我觉得你们最好不好进入那家商场，现在那家商场贩卖的货物已经不再是正常的东西了，它们把灵魂、血肉明码标价，把记忆、脏器摆上货柜，你们会在那里看到这片黑夜最残忍的真相。”

死楼区域是《完美人生》的新手区，走出死楼区域才算是看到真正的深层世界。

“没关系，我好歹也是开便利店的，这次过去就当是跟同行学习下做大做强的经验，顺便看能不能进一批货。”韩非现在联系不上外出的邻居，他有必须要去的理由。

“我知道拦不住你。”镜神的手指在镜面上勾画了一个符号，好像是一个被手抓住的人头：“你们只要看见身上画有类似图案的人，就赶紧远离，它们就是当初围攻商场主人的疯子。那些家伙的灵魂中充斥着恶意，它们以杀戮取乐，每杀死一个怨念就在自己的灵魂上刻印下一个头颅，将那怨念的记忆囚禁在自己的身体里。它们大多没有理智，不懂得思考，只晓得以杀戮取乐，但其中有十个人是例外，那十个家伙阴险狡诈，藏匿在商场当中，它们称自己为十指。”

“这十根手指当中有恨意存在吗？”韩非更好奇的是这一点。

“我只知道十几年前的时候，它们之中还没有恨意，但现在我怀疑它们至少有一个蜕变成了恨意。”镜神非常谨慎：“怨念想要成为恨意非常困难，需要点燃恨意的黑火，让火焰焚烧一切，在记忆的灰烬里重生。但它们十个好像选择了更加极端的道路，以纯粹的恶意去取代恨意，它们把内心所有的仇恨都转化为了对世界和身边人的恶，通过不断的伤害和制造绝望来满足自己。”

“商场里只有十指需要注意吗？那商场正好在几个区域的交接点上，却没有一个区域愿意对它动手，这真的很奇怪。”虽然十指的实力也非常恐怖，但韩非觉得能够让傅生标记问号的建筑里，应该不仅仅只有恨意才对，他感觉以傅生的性格，那商场里肯定还隐藏有其他的秘密。

“没有了。”镜神摇了摇头：“我知道的只有这些。”

对商场有了一个大致了解后，韩非不再耽误时间，准备动手。

他带上跳楼鬼庄雯穿行在迷雾当中，然后从整形医院的外围街区走出，沿着几个区域中间的小路飞速前进。

离开了迷雾，庄雯身上的恨意就无法遮掩，直接让庄雯从整容医院过去，肯定会引起整容医院里恨意的注意。

更主要的原因是庄雯时而清醒、时而疯狂，她一旦和其他鬼怪动手，根本不在意旁人的话语，韩非也无法让其冷静下来。

保险起见，韩非选择了最稳妥的办法。

一行人快速前行，韩非也将血色纸人从物品栏中取出，靠它来感知徐琴的位置。

“千万不要出什么意外啊！”

……

“死！”

“全都去死！”

“躲到什么地方了？不要把手露出来，我看见了！我看见你的眼睛了！你在那里盯着我，你的瞳孔怎么一直在颤抖！”

“嘭！”

货架被推翻，瓶瓶罐罐摔碎在地，其中被浸泡过的肉块混杂在玻璃渣子当中，很快变成了一滩冒着泡的血水。

臭味扑鼻，一条刻满了头颅的手臂从货架空隙中收回，它顺便抓了一把血红色的东西塞进自己嘴里。

“还想跑吗？韩非？”

手臂垂落，货架上的肉糊全部沾在了人头纹身上，它的五根手指扭曲在一起，整条手臂变的异常巨大，如同老树的根茎般开始在商场一层蔓延。

“挣扎！你们可以用尽全力继续挣扎！”

黑色的长舌舔食着货架上的新鲜血迹，一个浑身刻着头颅的人形怪物，扒着货架顶端，朝商场内部看去。

它身高将近三米，眼眸之中散发着恶意，身体如同一滩快要凝固的血，只能勉强看出一个人的形状。

“找到了！”

不远处的货架突然炸裂开，几道血红色的身影朝着不同的方向跑去，一部分冲向商场入口，一部分冲向商场一楼的窗户。

“来了就别想着走，这么稀有的货物，应该被摆在货架上才对。就算没有人愿意拿灵魂来交换，每天只是看一看，也会觉得赏心悦目。”

人形怪物拖拽着自己异变的手臂，没有任何犹豫朝着商场入口处追去。

商场的老式卷帘门一点点往下掉落，完全由血肉编织成的卷帘门如同红色的瀑布。

在大门即将被彻底关死时，哭声响起，商场内所有“货物”身上的绝望在同一时间被引动！

无数密闭的罐子上冒出条条裂痕，哭声将绝望的情绪汇聚成了一种可以支配的力量，死死卡在了红色瀑布下面，任由血水冲刷。

一道道身影快速逃离，哭声当中的人影也显露出了自己的真容，他只是一个无比瘦弱的孩子，但他的身体里却蕴含着难以想象的力量。

在所有人逃出之后，哭声里的孩子迅速后撤，此时满身人头印记的怪物距离他还有一段距离。

其他人也并未远离，而是就在门外接应，他们已经非常的默契。

被哭声汇聚起来的绝望慢慢消散，那孩子转身离开，可就在他快要走出商场时，一道干瘦的身影从商场招牌上跳下，落在了卷帘门前。

他看着和普通人差不多，只是十根手指全部被截断，身上燃烧着恶意和恨意混杂而成的黑色火焰。

“跑得掉吗？”

低垂的头慢慢抬起，男人的嘴角被撕裂，上面有明显的用针线缝合的痕迹。

他笑眯眯的站在男孩和那几道血色人影中间，眼睛盯着身边的人，诡异的是他眼睛中倒映出的人影全部是被肢解过的。

这个男人看到的任何东西都被切开、撕裂，他眼中的世界里似乎就没有对称、和谐的物品。

“真美。”

脖颈扭曲成一个瘆人的角度，男人的眼睛盯着一个穿着红色外衣、手持餐刀的女人：“每一个诅咒都像是一朵开在灵魂上的花，你拥有了一件最美的嫁衣。”

向前迈步，在男人往前走的时候，商场里的男孩瞬间被一道黑影缠住，消失的无影无踪。

“你应该能成为最好的货物，可是估计没有人能出得起你的价格。算了，你还是被我珍藏，做一件非卖品吧。”

男人手指被截断的地方有什么东西在蠕动，他正要继续往前，忽然好像察觉到了什么。

诡异的眼眸朝着商场附近的一条小巷看去，在黑暗最深处，有一个女人正看着他。

被血丝充满的眼眸里，隐约有黑色的火苗在跳动，她嘴唇微动，不断反复着一句话——被我碰到你就会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