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泽！你没死啊，太好了。害我白伤心了老半天。”

姚乌戒候在外围，一看见白泽他们就热情地迎了上来，平序见状赶忙低头藏到凉风身后。

“喂，你曾从蛮王手中救过少主一命？是什么时候的事儿啊，我怎么不知道。”姚乌戒一把拉过白泽，神秘兮兮地附耳问道。

“你听谁说的？”

“少主自己说的啊。”姚乌戒的每一颗钢牙都闪耀着八卦之光，“方才有个瘦鼬守卫禀报说你应召而来，少主当众说的。”

“哦。”

白泽心道，怪不得那瘦鼬守卫进来一趟就变了颜色。看来，姚乌依知道她刚进麻素城遭到蛮王偷袭时，那半只打中蛮王手腕的烤野鸽是自己扔的。

“哦什么哦啊，快说嘛。”姚乌戒催道。

“这事回头再说。”此时白泽已退了烧，头脑轻松不少，“我问你，智戎和胡杨两位领主来了之后，可证实了蛮王所说？”

“证实啦。蛮王所言不假。”

“那依公子现在要如何处置蛮王父子？”

“本来聊得挺好。麻素归降，平不吝重新获封麻素王，不过他得去忠信王的墓前磕头赔罪。结果老子都同意了，儿子却不乐意。”

“然后呢？”

“然后就打起来了呗。”

白泽顺着姚乌戒手指的方向踮脚望去，原来演武场上正在打斗的两个，正是姚乌依和平川。

星鸟阵虽然令蛮王服气了，平川却不以为然。

他嘴上说的是觉得姚乌依倚靠阵法胜之不武，偏要单挑看看金环毒蜂掌和烟波功究竟哪个更厉害。其实心里想的，就是要报复姚乌依。

平川性情狂傲，可没有什么大局观。她欺骗戏弄了他，他要让她付出代价。

白泽他们三个好不容易挤到最前排，打斗刚进入最精彩的关头。

相比平不吝，平川的金环毒蜂掌虽然火候不到，却更加气盛刚猛；相比姚乌达辣，姚乌依的烟波功虽然尚且稚嫩，却更加阴柔诡变。两个年轻的高手一阳一阴，一刚一柔，打起来着实好看。

“她居然可以将阵法中的战略，化为身法上的招式。”白泽看得入迷，大受启发。

身旁的凉风却一头雾水，看不出来。

“什么玩意……化成什么玩意？”平序更是看也看不懂，听也听不懂。

只见姚乌依巧妙化用星鸟阵中的一招“倦鸟知还”将平川诱到身下，紧接着使出烟波功中的一招“匝地生烟”，烟杆子忽从烟雾中自下而上击出，正中他的咽喉。

就如刨冰取火、登云摘花，女魔头的招式变化总是这么出乎意料。

不过，击中的虽是要害，但她却并未下狠手。

趁着平川痛苦捂喉，咳嗽不止，姚乌依飞旋烟杆，又是一招“釜底抽薪”锁住他的下盘，将他重重带倒，不能再起。

见到自己儿子输了，一直紧张观战的平不吝反倒终于松了一口气。

“妙哇！咱们少主不愧是得了神君的真传啊！”姚乌修兴奋地拍案喝彩、哈哈大笑，一巴掌下去，案几已成了碎片，陆忠良和叶狂生也随声附和。

得胜的姚乌依悠闲地抽了一口烟，再问平川：“这下你可服气了？”

不料平川良久都不答话，身体更是一动不动。姚乌依心中疑惑：难道是自己没掌握好力道？于是走上前去，正想俯身将平川翻过身来，却听得台下一声急呼：“小心！”

姚乌依下意识快退两步，一枚三角镖已经来到鼻前，又被横飞而来的一颗石子打掉。

这一幕发生的速度太快，快到石子都落了地、滚到了姚乌依的脚下，高台上姚乌修哈哈大笑的声音还没停止。

最先反应过来的，还得是时刻关心着自家少主的姚乌玄机。

他已经带着几个黥面奚杀奔上擂台将平川的手脚制住，压其跪地，姚乌戈和几个天虞将士也围了上来。

“你竟敢暗器偷袭！”姚乌玄机又惊又怒地训斥。

姚乌依从地上拔起三角镖，端详着上面的尖刃：“川公子够狠的啊，你这是想要我的命啊。”

“哼。算我倒霉，连你一只眼睛都没戳瞎。”平川冷笑一声，小圆眼一闭，“你赢了。杀了我吧。”

“少主，杀了他！这小子不能留。”姚乌玄机立马请命。

“少主三思！”姚乌美田和姚乌戈几乎同时脱口而出。

平不吝赶忙奔到演武场边，叩首请罪：“少主息怒！都怪老夫教子无方，还请饶了他的小命，老夫回去一定严加管教！”

姚乌依知道平川心中有气，只是没想到他气性这么大。眼下又该如何收场呢？她的目光巡向场下，看到了白泽，便知方才的石子是他掷出，莞尔一笑：“又是你。没想到，你又救了我一命昂？”

“依公子不必客气。我既是救你，也是为救川公子。”白泽朗声说道。

“哦？怎么又成了救他了呢？”

“若是川公子不慎伤了依公子，恐怕他性命堪忧。所幸眼下两位公子都平安无事，那么也算是皆大欢喜了。今日是麻素重归天虞的好日子，白泽恭贺两位公子。”

姚乌依盯着白泽那双冷静的异色瞳微笑不语，觉得这孩子的心思真是体察入微。

她已经想到解局之法了。

平川不就是要脸么？给他就是了。

“川——公——子——”姚乌依突然拉开嗓子撒娇，这一声娇音喊得平川骨头酥软。

“我知道，是我惹你生气了。我在你生辰那日用计投毒绑了你和你父王，是我不讲礼数、手段也的确不光明，搅了你的生辰宴。”姚乌依故意提高声音，“可是，我之前那般爱慕于你，你却压根瞧不上我，你也伤了我的心不是？”

此言一出，四下哗然。

堂堂天虞少主居然仰慕平川？平川还拒绝了少主？

奚杀和士兵们纷纷交头接耳；姚乌修、陆忠良、叶狂生、姚乌戈甚至连平不吝都又惊又尬；姚乌玄机的眼神还多了几分嫉恨；姚乌美田的表情中则多了几分丢脸；平序呆愣不语，显然是信以为真了。

只有白泽，会心一笑。心想这女魔头还真是豁得出去颜面。

“我惹你生过气，你也让我伤过心，咱们就算两清了好不好？”姚乌依媚眼一抛，继续撒娇。

平川的脸上白一阵红一阵。

他当然知道姚乌依是在胡说八道。

只是他原本恼的就是姚乌依佯装爱慕实则戏弄，没想到姚乌依此时居然当众承认爱慕自己，这也算给自己圈足了面子。而且，还是损了她的面子，贴给自己。

良久，他轻叹一声，用免为其难的口气道：“行吧。”

“哎呀，我就知道。我早就说过，川公子是心胸宽广的大英雄，绝不会与我一个小女子记仇的。”姚乌依展开笑靥，拍手叫好，“上次我请你吃梨，约好了你生辰宴时你要请我喝酒，今天咱们就把这顿酒补上。左右，拿酒来！”

姚乌玄机极不情愿地松开了平川。

两个奚杀呈上天虞名酒江山烈，姚乌依和平川举杯共饮，也邀请高台上的诸王同饮，全场高呼“天虞万岁”，气氛一片和睦欢腾。

“川公子。旦逢良辰，顺颂时宜。”姚乌依又举起杯，一脸真诚，“今日补上这句话，希望没有太迟。”

“谢谢。”平川毕竟也没有继续小气下去，大方回应，再次一饮而尽。

“可以啊，你确实有两下子。”平序开心地跳了起来，用胳膊肘杵了一下白泽。

“主要还是你们少主有格局、不记仇。”

“哈哈，那是。我们少主从小就是麻素的英雄！”

“我说的是姚乌依。你们的少主，姚乌依。”白泽回头，一字一顿地提醒道。

平序的笑容猛地消失，张着的嘴巴渐渐收拢，最后终于如梦方醒，点了点头。这么一看，他眼下乌青，面颊消瘦，也许是最近为蛮王父子疲于奔走的缘故吧。

三杯饮罢，姚乌依客气地将平川请回平不吝身边就座，随即自己回到主位上。“欢迎麻素回归！今日，咱们一醉方休！”

“哈哈哈，那是自然！今天不仅有少主在，昔日的‘西南三霸’也齐聚佑宁，我可是准备了烤肉和烈酒，来啊，给各桌都上上酒菜。”姚乌修满脸的胡须都笑开了花。

“佑宁王取笑了，以后莫要再提什么‘西南三霸’，我们都是天虞的领主，可谓诸王同心，誓死效忠神君和少主啊。”陆忠良呲着毒牙咧嘴一笑。

“智戎王说的好。”平不吝接话道，“感谢少主既往不咎，我先干为敬。”说罢又饮一杯。

“我这次来佑宁之前卜了一卦，是大吉啊。”叶狂生双手一撩他那异常硕大的狮头，“咱们再次恭喜少主，也恭喜蛮王，祝愿……天虞昌顺繁荣！”

于是大家再饮一轮，姚乌依放下酒杯，媚眼一横：“怎么，如果胡杨王卜出的不是吉卦，我还请你不来了？”

“哪里哪里。只要是少主传召，就是刀山火海我也得来啊。”叶狂生哈哈大笑。

“好，仗义！”姚乌依又饮一杯。美田见状劝道：“少主，少喝点吧。你已经喝了不少了。”姚乌依甩开她的胳膊：“嗨呀，今天高兴，别拦着我。”

“是啊，不是说好了一醉方休的嘛。”平不吝转头吩咐平川，“川儿，你也得敬少主一杯。”

“是。”平川倒是变得乖觉了许多。

看来，这场高台宴饮才刚刚开始。

演武场周围的奚杀和士兵都被清走，白泽只好退到场地卫兵的外围等候。天虞诸王宴饮，哪有他上前说话的份儿。

只是，这一等，还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

白泽怕平序滞留在军营被发现身份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于是趁着清场混乱时，让他自己出了军营，回麻素去。

凉风原本想要陪着等，也被白泽赶走了。因为他们三个往外走时，他看到了姚乌玄机看自己的眼神。

没有了以往的轻蔑、讨厌、嫉妒，而是……

充满杀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