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姬分析比对资料要花很长时间，这不是简单的数据对比，而是要在其中发现蛛丝马迹。人这种生物虽然并不强大，脑袋瓜却十分有趣，弹性空间很大，总能有些奇思妙想，这是生物智能网络的优势。

大喇叭通过多条20g光纤传过来的数据量高达数万t，平时他不愿意维姬插手，这些数据都留在二层喇叭家族的领地里。那里的原子硬盘阵列很庞大，还使用了试验性的高密度光存储模块，总容量约500万t。

维姬的存储系统容量十分惊人，约1000万忆阻器芯片已经发展到第四代，性能较当初从hp交换过来时提升了近二十倍。她的运算速度提高了数倍，还善于使用外挂的计算服务系统，本体的数据交换却很少，核心模块寿命较李庄当初测算的要长20%。

李庄看着维姬的监视器上一排排绿色的数据流，觉得很有趣，他很喜欢这种画面。每次看到它，情绪总会很快平复下来。跟奥秘多多的社会科学领域相比，他更喜欢涉及到神域的自然科学方面的研究。

大喇叭诞生的第二年，李庄意外地发现，他设计的数据处理系统没有用多久，大喇叭就很自然地将有用的数据分类存储，把无用的冗余数据统统都删掉，这根本不是他设计的数据管理系统能办到的。

很惊讶的计算机专家觉得不可思议，问大喇叭是怎么想到这样处理数据的。大喇叭觉得父亲的问题很无趣，他的回答是，“没有用的自然要丢掉，难道还存着在硬盘里占空间？”

李庄沉思良久，恍然大悟，他犯了老毛病，以冯诺依曼系统的思路去考虑智能机的数据管理模式。

一个不知道管理数据的智能生命还是智能生命吗？只要是有智能的造物，除了养成阶段，本就不需要去教他们怎么处理数据，这是自我保护的本能。

一个人能把自己掐死吗？不能。一个硅光网络智能生命会让数据把自己噎死吗？不会。一旦出现异常，他们会很自然地降低系统的运行速度并过滤掉冗余的数据。伪智能和真正的智能之间的差别从数据管理上可以看出，一个需要采用技术辅助手段，另外一个不需要。

李庄得到启发后，在维姬的数据处理上就大大前进了一步。他只设计了基本的数据处理模式，让维姬分析原理，不懂的地方再问他。维姬研究了小半个月，就自然生成了复杂的数据处理模型，完善程度远超李庄的预料。要是让他设计这个模型，估计得耗费数年之久。

神域规则之精妙让李庄有些惶恐，他在后来的研究中更加注重理论，而不是闷头往前冲。

“大喇叭，帮我接杰克逊。”李庄吩咐道。脾气发过了，事情还是要做的，他自觉没有本事能靠精神震慑住那些意志坚强的特殊人士。

海外调查局总部大楼洗手间外的扬声器中传来十六喇叭的呼叫，正在蹲坑的杰克逊十分郁闷，虽然他平时很喜欢威州的安全网络。

“父亲，杰克逊在洗手间，要等会。”大喇叭说。

“嗯，知道了，让十六喇叭不要催他。”李庄总不能做这种有违人道的事情。他又把杰克逊发过来的报告看了一遍，搞情报的人都不啰嗦，杰克逊的报告简洁明了。事情过程很简单，但疑点不少，有内奸是无疑的，可以确定在执行部门和管理处，说不定副局长都有问题。

杰克逊可以肯定没有问题，家族成员都在这边，大外甥约翰.克罗克又跟李庄关系特殊，无论哪里都找不到比现在呆着更舒服的地方。人事部心理分析处的专家给的评语是，“精神正常，知道取舍，没有明显的心理异常，行为方式接近常人”。

连城可能有问题，虽然是李庄的老乡，但给人的感觉有些偏阴暗。他没有多少亲人，妻子和女儿在这边，老家那边调查过，但查不出什么有价值的资料。他投奔过来的理由很充足：政局原因。他所在的一派被彻底打垮，没人收留，便想到了自己的老乡。他的工作能力很强，熟悉地下世界，所以成了副局长。

这位特殊人士是最早过来投奔李庄的人，并负责了安全委员会初期的建设工作，但李庄对他一直很警惕，没有因为是老乡就高兴过头。

四局对杰罗姆.威尔逊的分析让李庄开心不起来，这人很执着或者说是很倔，他的想法一般人摸不透。四局分析的方式跟人事部完全相反，是基于物质基础的心理学和社会学分析，人文辅助，而不是心理分析处的基于人文基础的物质辅助体系。杰罗姆是威尔逊老爷子三弟的孙子，和丽莎还在五代之内，真正的亲戚。虽然他疑点不少，但平时工作卖力，成绩不错，看不出异动。

彼得洛夫和巴里在人事部档案上的安全等级很高，他们的投靠很彻底，给李庄提供了一些其他情报机构的核心资料，并被验证真实。他们的情报帮联合技术公司清除了十多位隐藏数年的间谍，不乏实力派，没有回头的余地。

彼得洛夫是安德列夫的铁杆朋友，二十多年的交往，安德列夫是他的担保人。俄罗斯人的性格很复杂，比华人毫不逊色，但跟华人的婉约相比，俄罗斯人显得粗犷十足。

巴里是博士学位获得者，在堪培拉也以情报分析为主，有些书生气，喜欢威州的人文环境。霍夫曼跟他差十来岁，表兄弟之间共同语言不多，为巴里的工作问题两人没少吵架。巴里到威州后，霍夫曼却没有再讽刺他，李庄当时就琢磨“屁股决定脑袋”是不是对澳洲人同样适用。

“老板，收到我的报告了？”扬声器里传出杰克逊有气无力的声音，他知道李庄的性格，不会为言语上的小事发脾气，便率性而为，不作伪装。

“收到了，怎么了？便秘？”李庄和杰克逊很熟，开起玩笑来也肆无忌惮。

“嗯，身体不舒服，这些天忙坏了。”杰克逊振奋了些，不忘表功。

“把海外调查局的核心员工都撤回来吧，外围员工转到各集团驻外的商业情报中心做事，暂时这么安排，等调查结果出来后再说。”李庄的语气严肃。

“收到，我待会安排，你要让一局和三局加强警戒，以免有人外逃。”杰克逊那边传出习惯性的立正声。

“知道了，我会跟另外两个部门说的，你把自己这块处理好。”李庄没有调侃他，让大喇叭给金昌则、大卫.布朗和托德.金泽尔打了电话，三人都说会立即安排，。

挂了电话，李庄拿起熊猫电子烟，抽了一口，脸上有一丝苦笑。他不喜欢做情报头子，却是联合技术公司安全委员会主任，金昌则是分管管理处的副主任，但真正的总管是维姬，一个喜欢做玩具的小胖妞。这个被老牌情报机构称为wlsc的安全委员会，只有寥寥十几个管理人员，下属各部门都是自成体系，以最大限度地减少泄密。

人性本恶，这在社会活动中表现得十分明显。至于一厢情愿的“人性本善”，估计是出于人文宣传的需要。虽然有人说可以减少人类的毁灭倾向，但没人希望自己成为试验的牺牲品。

联合技术公司成立安全委员会，是一种无奈的选择。一百多万研究人员加入公司时带来的专利约有五百万项，不乏价值巨大的实用专利和充满前瞻性的发明专利。公司的资金主要用于项目启动和前沿研究，《威森法案》通过后的第二年，整个体系已经实现了收支平衡。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李庄之所以甘冒大风险批量生产智能机器人和让双威建筑公司员工们做老鼠，是因为他知道占据统治地位的人群有喜欢做小偷、抢劫犯和圣人的倾向。通过货币贬值来暗偷，通过增税来明抢，通过武力来逼迫专利授权，通过大义来满足自己猥琐的心理，招数不多，却很有效。

澳洲本土人口少，内需谈不上很足，即使有威州这个发动机在，也远不能和人口数亿的大国比，联合技术公司80%的收入都集中在出口上，买进来的多是原材料和精密配件之类的。好在威州内需旺盛，进口量大，极大地减小了国际贸易摩擦。出口高精尖产品，进口低附加值产品。

威州成立后的第三年，因为羡慕威州的生活环境和福利待遇，西澳居然要公投加入。公司管理层大汗淋漓，好说歹说才让那帮人息了心思。虽然管理层有吃掉西澳的想法，但不能接受西澳并入威州，一旦开头，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澳洲本土势力肯定人人自危。

北领地那边因为威森社科院做研究的时间比较长，跟威州关系良好，经济联系密切，就是人太少。公司旅游集团经常去北领地，那边有景点。

威州的土著人日子都过得不错，主要在旅游集团和农业集团工作，也有从事服务业的，现在基本上被同化。新一代的土著人对传统没有什么兴趣，公司考虑到文化的多样性，竭力扶持特色产业，那些传统的手艺才不至于没落。

内需的增长是构成相对完美经济循环的关键，纯出口只会竭泽而渔，容易受到国际形势的影响。德国不用说，它的出口总体技术水平很高，以中高端市场为主，内需旺盛。威州算是另类的球形结构社会，却没有足够的底蕴。来自各国的精英让这个团体保持旺盛战斗力的同时，也让安全问题频出。威森社科院致力于建立一种全新的混合文化体系，以控制各个族群相对独立的抱团行为。

安全委员会的建立，主要就是商业情报搜集和防御需要，这么庞大的高智商人群无限制地持续研究，让联合技术公司的技术储备节节攀升。内部沟通顺畅，没有复杂的利益干扰，这对其他势力的压力不是一般的大。

频繁的专利授权提升了地球的民用科技水平，减少了大部分利益集团的敌意，但人都是贪心的，这山看着那山高。澳洲其他地方没多少人喜欢参军，但威州的年轻人很热衷，也许是团体的危机感。这边喜欢往部队里面钻，自然有本土势力担心威州独大，也发动力量加入军队。医疗健康集团优质减肥药的推广让澳洲这个“大胖子之国”兵源质量大幅提升，去年总兵力近四十万，陆军不多，海空军的实力增长很快。

wlms与军方愉快的合作，让联合技术公司的出口通道变得有保障，护航行动频繁发生。澳洲海军的航空母舰编队已经形成战斗力，使用了wlms开发的电磁弹射器和无人战机及配套武器系统，再也不用看花旗国的脸色。wlms仿制了f－35，f－22找不到原型，只好作罢。即使这样，wlms、澳洲空军还是和洛克希德.马丁公司打起了官司，因为没有得到授权。这场掺杂了复杂利益的政治官司闹得沸沸扬扬，人人都知道wlms有军机项目。心高气傲的wlms自然不甘心做仿制者，新一代的大型战机正在研发，澳洲空军上下都在期盼新型战机的早日亮相。

澳洲三军的大型兵器基本上都换了一茬，联合技术公司没办法在民用技术上再继续升级。技术提升过快，要么让大公司没饭吃，要么让普通人没饭吃，所以只好闷头做杀人的武器和治疗绝症的新药，这两块利润最高。其他的产品多投到创新性的领域中，以尽可能减少现有势力和普通人群的敌视。

“唉，这个世界真复杂，要是其他势力的管理层都是猪就好了。”李庄胡思乱想了一阵，觉得身心俱疲，便忍不住异想天开。对手们自然不是猪，他也没有神经到要自我催眠认为他们是猪，所以还得继续工作。

“大喇叭，维姬，帮我把安全委员会的机密档案调过来。”李庄放下电子烟，吩咐道。机密档案只有九个人能查阅，使用了维姬、大喇叭双智脑加密和他开发的非对称加密方案，加解密速度比市面上能见到的产品提升了数十倍。

大喇叭和维姬应了一声，李庄掏出密钥，塞进服务器的接口，系统开始逐步解析机密档案。现在计算机的速度十分恐怖，暴力破解法流行，加密学界很苦恼。wai也不例外，公司的产品中有加密软件。人工智能研究院开发了两种新型算法，并通过wai销售，不过李庄用的这玩意是他自己开发的，独一份。

安全委员会机密档案数据量有10g左右，并不算大，生活中本来就没有那么多机密可言。联席会议成员有写入资格的不少，但有阅读权限的寥寥无几。想阅读的主管需要进入带有脑波识别仪和生命磁场扫描仪的专用房间，并用自己的密钥解开档案。

“解析完毕！”计算服务器的喇叭传出生硬的女声。

李庄戴上头盔，开始阅读档案，“这玩意不错，比鼠标好使多了。”液晶屏上显示的文件很多，他决定根据所记录事件的发生日期开始读起。系统根据他的想法自动进行排列，没有按输入的日期来。

“呵呵，有没有搞错，张凯怎么会想到写十几年前的东西？”李庄有些惊奇，这篇东西的输入时间在今年元旦。

打开文件，屏幕上出现一行大字：《威森科技（k市）有限公司人事评估及事件解决过程全记录》，

威森科技（k市）有限公司存在的时间约六年，注册时间是十六年前的一月底，对李庄来说是个很遥远的回忆。相比在澳洲很少远行的生活方式，他并不怀念十几年前的生活，那段时间，不安一直伴随着他。公司每推出一种新产品，都让他深深感觉到小人物的悲哀，哪怕是杰出的小人物。

疯狂之心并非只存在大人物和神经病的身上，小人物也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