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断墙之下

作者:头不怂 | 分类: | 字数:51万

第三十四章 身世(下)

书名:断墙之下 作者:头不怂 字数:4189 更新时间:2024-11-22 15:48:54

禧虎躺在床上,感受着天光慢慢亮起的过程。

他几乎一夜都没有睡着,善通师叔已经几乎做实了他是来自于南境的另一个族类的事实。可对于自己是怎么而来、父母又何去何从的的往事,善通却只字不提。只道要等待今天住持发落。

善通离开后,禧兑一直好奇的打听禧虎打死恶虎的过程,问他是不是已经参透了禅意拳的本领,像师父一样能够打出杀伤巨大的拳气来。

这禅意拳的拳气功夫,整个南清寺乃至整个禅隐宗都没有几个人能够习得,禧兑自从翠雨山归来后,就再也没有能够打出拳气来。

禧虎只得简要的描述了与恶虎搏斗的过程,尤其是变身后最为血腥的过程,他实在是不愿意过多回忆,说的是更加简单。金令儿本就一直对当年他们进翠雨山没有带上自己而耿耿于怀,刚才又得知了他们师兄弟三人向她隐瞒了禧虎当时险些坠崖送命、变身兽型的事情,便更加生气。

“你这些日子生的这个原来都不是怪病,瞒了我这么久,真是白照顾你了!”她愤愤的丢下这句话之后就回自己的屋子里睡觉去了。

再后来,禧兑也睡着了。只剩下禧虎一人面对着黑夜。他的全身酸痛,就像是每一个关节之间都用一杆带刺的铁棍相连。但凡一个地方动弹,就会牵拉着全身其他部位的疼痛。

天亮之后,金令儿为他们送来了早饭。有煮鸡蛋、青菜汤和煎饼,依旧是气鼓鼓的。禧虎问起了关于大师兄禧勇的消息,金兑儿才终于情绪缓和,与他们聊到共同的话题之上来。

“现在还没有师兄的消息,不过也不用担心,师父昨天找了我和金令儿说,他已经差人去找善和师叔去找师兄了。”禧兑嘴里嚼着一大口煎饼,说道,“善和师叔也是好多年前就离开寺里出去闯荡了。师父说他有很多很多的眼线在各州各城,通过他们总能够把大师兄找到的。”

“找到了又能怎样,大师兄这个情况肯定是没法再回寺里待着了,连南兴城都不行。”金令儿忧虑的感叹道。

“裴阿爹和裴阿娘死的太惨了,赵家做的孽我早晚要和他们清算。”禧兑生气道,他咽下煎饼猛灌了一口青菜汤。

“还有为了师父!”禧虎紧紧握着一颗鸡蛋,不由自主的举到了面前,一边说一边摇晃着。

“你俩现在还是不要再去找赵家了,即便是报仇,也要等待时机。”金令儿顺手接过禧虎的鸡蛋,边说边拨,“最近真的寺里发生太多太多的事情了。”拨完蛋壳,她将鸡蛋重重的塞回禧虎的手中。

“对了,我得去见师父了。师父一定知道我的身世。”禧虎突然想起今天的重要事情,一口吞下鸡蛋就要出门。

“我陪你去吧!”禧兑话音未落,他俩就被刚走进屋里的善通拦住了。

“哪儿都别去了,先在这里等着吧。”善通说道。

“怎么了七师叔,不是说好今天让我去见师父的吗?”禧虎疑惑的问道。

“别着急,你善水师叔昨夜回来了。”善通坐到禧虎身旁继续帮他检查手臂上的伤口,“他带回了一些重要的消息,正在向住持汇报呢。等他们聊完,我就带你去见住持。”

“善水师叔不是之前和善明师叔出去给禧虎求治病的药方子了吗?”禧兑问道。

“恩……没错,可以这么说……”善通想了想说道,“但其实这个药方子呢,只有你们善行师叔可能知道。”

“那找到他了没有?”金令儿问。

“不知道,也许是有点消息了吧。”善通见禧虎伤口恢复良好,也拾起了一个煎饼,生怕上面的芝麻散落,用手小心捧着,边吃边说,“只有善水师兄一个人回来了,就是专门汇报情况的。一大早我见住持醒了,就把昨天的事情都说给他听。对于你想知道的事情,他同意让我先来告诉你一部分。”

“只有一部分?”禧虎有些失望。

“是的,其余的他在与善水谈完后亲自在找你谈。你们两个先出去吧,我得单独和禧虎聊。”善通点点下巴,示意禧兑和金令儿。

“师叔,别啊……我们也想听。”

“是啊,师……”禧兑和金令儿哀求道。

可善通一个发狠的眼神就让两个年轻人闭上了嘴巴,只得悻悻的走出屋去。善通随即把房门掩上。

禧兑自作聪明的悄悄和金令儿把耳朵伏在了门上,想要偷听善通和禧虎在屋里的谈话。可听了半天一点声音也没有。

“怎么没声儿呢?”他正和金令儿两人心中犯着嘀咕,房门猛的拉开,善通伸出脚来就蹬在了禧兑的屁股上。

“哎哟,师叔!我们走了,不敢偷听了……”禧兑和金令儿只好转身离去。

直到他们俩在视野中消失,善通才重新关门。他来到禧虎身边压低了声音说道:“下面我说的以及师父之后找你谈的内容,无论你做何种选择,都将会影响你的一生的命运。人道自有天法,希望你能够遵循内心想法,去面对自己未来的一切,道法自然。”

第三十四章 身世(下)

“道法自然……”禧虎郑重其事,平稳了一下自己的呼吸,仔细凝听。

“有些事情我也是今天才知道的。这么多年了,一直都说是你师父在南清寺附近的树林中拾到的你,而你的父母可能是在战乱中走失或者死亡,这都并非是事实。住持之所以这么说,也是曾和前掌门住持(正合大师)请示过。”

“多少我也猜到一些,但师父说的话,我向来都是不怀疑的。”禧虎有些不解,“可师父为何要瞒我?”

“住持没法向所有人公布你的来历,情况实在是过于蹊跷和复杂。是善行把你带回寺里的。他离开寺庙数年,云游四方,连掌门住持和你师父都不知道他去过那里,但那一年,他就突然回到了寺里,带着你。他请求掌门住持务必要收留你,一个无辜且无依无靠的新生命。”

“我就是墙那头的族类,对吗?所以才和大家不一样。”

“只是外表不同而已。天道之下,人人平等。”

“可我会变成野兽,嗜血、残暴无法自控的野兽!”

“你自己真的这么认为吗?”善通把手搭在禧虎肩膀上问道,他还以为禧虎在说把自己当成虎妖的事情,“那只是不了解你的人对你评价,他们只是把自己对恶虎的恐惧嫁接在你的身上作为具象,这样才能找到他们排解恐惧的出口而已。”

“不不不!”禧虎也看出来善通完全没明白自己的意思,他鼓了鼓勇气,把当年在翠雨山以及这次打虎面对生死时,他自己变身的事情告诉了善通。善通似乎早就知道有这么一回事,只是没料到真的出现了,而且还出现的那么早。

“坠崖的时候是第一次感知这个力量,但过程我完全毫不知情。事后是禧勇和禧兑告诉我的。”禧虎最后补充道。

“那一年你们从翠雨山回来竟然没有一个人提过这个事情,就是个大错误!”善通似乎对这一点非常生气,他收回手,下意识的随着情绪挥动,“如果你们当时说了这个事,住持肯定早就按照善行的建议采取措施了。他太爱你了,知道吗?他不愿意把你囚禁起来。”

“师父要囚禁我?”禧虎无法接受善通的这个措辞。

“善行在送你来寺里的时候就和住持说过,当你到十五六岁的时候,可能会出现狂躁、兽化、无法控制的情况。一旦到了那个年纪,就要限制你的行动,或者说就是……”善通稍作犹豫,“囚禁。”

“你们早就知道!”禧虎突然扩大了嗓门,他非常惊诧于今天的一切,其实师父早就料到了,“为什么不告诉我!本来可以避免这一切的!”

“冷静些,禧虎!这事之前只有掌门住持和你师父知道!”善通用极其压低声音向禧虎吼道,“我说过了,住持太疼爱你。你上次在南兴城里发作,回来后住持就犹豫了一下是否要按照善行的建议囚禁你,可是他最后都没下决心这么做,害怕伤害到你!即便在此之前我们就将这一切告诉你,你能改变你的出身吗?你能确保南兴城甚至整个庐州、整个北陆七州的人,全部都能接受你吗?”

禧虎有些沮丧和委屈:“可是……可是之后好多年我都没有发作过。也就直到最近的几次。看到生血生肉,我才会有狂躁的反应。而且……”禧虎欲言又止,思索了一下,才很用力的说道,“这次上坨冈上打虎,我觉得我可能能够掌控这个力量。”

善通摩擦着手掌沉默着,他只是知道善行对善光的建议,但其实不清楚禧虎体内这股力量到底来自于哪里。如果真的如禧虎所说,这股兽性是他自己可以掌控的,那么将会是一股至少可以与禅意拳相提并论的力量。

“希望是如此,这一点也只能靠你自己去感受。”善通所知道的关于禧虎的一切都已经说完了,其他的都需要等待善光大师再与禧虎继续解释。

过了好一会,他们都没再说话。这个时候,屋外传来禧兑的喊声,“善通师叔!师父请你们过去。”

善通起身开门,用警告的眼神盯着禧兑,仿佛在问没偷听吧?

“我刚过来,刚才和金令儿去厨房帮忙劈柴去了。没听你们谈话呢。我走了,金令儿还在等我劈柴。”禧兑赶紧解释道,说罢一路小跑出去了。

善通领着禧虎来到住持房里。善光大师靠坐在床头,手臂上裹着厚厚的绷带。脸色有些苍白无力,但比昨日刚刚断臂之时,已经算是恢复许多了。

在他身旁的椅子上,坐着昨夜刚刚回来的善水。他个子不高,肤色黝黑、粗糙,在正合大师门下排名老五。一抬眼眉,额头上就会出现三道皱纹,配上他那双济世忧民的双目,显得十分老成。而实际上他也不过四十不到的年纪。他的眼眶湿红,应该也是见到师兄断臂之后的悲伤所致。

“师父!”禧虎一把扑到善光大师的床前,跪在了地上,他仔细观察着善光的断臂,想要伸手去抚摸但又担心触碰伤口,“弟子来晚了,昨天没有陪在身边……实在是不肖……”

“别这么说,我已经听善通说了你昨天的事情。”善光大师伸出独臂,轻轻握住禧虎伸出的手,表情淡然,声音依旧有些虚弱,“怎么想起来进山林中打虎去的?”

“徒儿不想被别人误会,城里城外都传言恶虎是我招致而来的,还有人说徒儿是虎妖……”他说着声音略有些梗咽。

“见过师兄。”善通向善水行礼后,接过话来,“我已按照师兄要求,把情况传达给他了。”

善光把禧虎受伤的手臂拉近,仔细观察已经包扎好的伤口,微微笑道:“这下可好,师徒二人都是受了伤的手臂。”

“师父,徒儿的皮肉伤能痊愈,可师父……师父的手不能再生啊!为赵家那帮人太不值得!”

“那却又何妨,天地所能长久,是因其不为己而生。为师并非为赵家断臂,不过为了自家弟子而已,那就不存在值不值得。”善光最后几个字说的掷地有声。

禧虎更是难受,强忍着不让自己流下眼泪来。

“你善水师叔带回来关于善行师叔的事情。你已经知道了他就是带你来寺里的人了吧。”善光放开禧虎的手说道:“你应该还有很多问题要问为师吧。站起来说话吧,别跪着了。”

禧虎抹了抹眼眶,抬头看着师父的双眼,依旧深邃明亮,但皮肤却比他记事之后起,苍老了许多。他依旧跪地,问道:“师父,弟子到底是不是从墙那边来的异族?”

善光终于点头承认了,“这些事情从来没有向你们说起过,但现在可能不说也不能够再瞒得过去了。你就是来自南境虎邦的虎人,你的氏族叫做赤睛氏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