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柯回到关押所之后，才知道事件原委，原来在几天前，永生术技术资料在联邦数个星系被披露出来，今天上午消息刚刚传到白石星这里，除了在法庭内的听众，外界已经闹得沸沸扬扬，毕竟这种延长寿命的技术跟每个人息息相关，引起公众的注意不足为奇。

今天庭上如果不是遇到这个意外，也许法庭就已经做出判决，这让凌柯颇有点死里逃生的感觉。当天下午唐娜赶来，两人在会见室中商议此事对案件的影响，表面看来，似乎爆出永生技术对凌柯有利，能够得到外界特别是普通大众的支持，但也不能要求过高，民众是一种十分健忘的群体，他们现在的注意力都被延长寿命这个题目吸引，很可能让凌坷一案关注度下降。

从控方来讲，这次泄露事件，正可以为他们提供证据，本应属于联邦的一项技术，现在已经公开流传，外族间谍可以轻易获取全套资料，这绝对能判定为重大损失。

凌柯听着唐娜分析案情，心思却转了方向，凌柯心里明白，如果高法执意要判他有罪，那原因多半是侵入泰德空巢基地这件事，凌柯到现在为止，也没有向唐娜吐露口风，因为这件事的内幕，已经不是一个普通律师所能左右的，对方没有让他无声无息的消失，已经算仁慈心软了。

中央研究院发表了一份声明，解释永生技术目前的难点，说目前的成本至少要上千万信用点，就算联邦政府批准应用这种技术，也不是普通公民能享受到的，在目前状况下，只会加剧贫富分化，原本联邦的穷人富人只在享乐方面有所差距，而应用了永生技术，那就成了有钱人不死，普通阶层不仅享受不到，还会更加失落。

也有人认为成本不是问题，只要立法控制好应用的人群，联邦立刻可以从中获益，那些年事已高却拥有丰富经验的科学家，如果能延长十倍寿命，那对联邦将是多大的贡献。

正如凌坷预料的那样，在外界的注意力都被永生技术吸引，直到半个月后的再次开庭，前来旁听的观众已经少了一半，那些人已经不关心这项技术流传出来的始作俑者，而是更关心自己能不能享受到这项技术。

唐娜曾向凌坷提议，可以申请法庭对清琦进行一次测谎检验，依照联邦的技术，应该可以证明是凌坷的资料是清琦给的，并且还要他扩散的暗示，但凌坷考虑之后，没有同意唐娜的策略。

就算能证明他手里的芯片是清琦给的，也不能减轻凌坷的责任，毕竟这项技术是他有意传播的，他要负主要责任，至于清琦的暗示更是不靠谱，当时他们在水下隐藏，清琦可以把自己说的话当作是牢骚，人家根本没有看见他，也不知道他在偷听，想把责任引向清琦，这个证据破绽太多，根本不足以改变法官的立场。

今天凌坷换上了普通人的衣服，这大概是他最后一次出庭，经过两次庭审，能做的都已试过，其他的也顾不上这么多。

费尔南德斯法官在控辩双方完结之后，让凌坷做最后的陈述。

凌坷站起身，随着浮台移到中间位置：

“法官阁下，陪审员诸位，对于案情我没什么补充的，在当初刚刚得到这份资料时，清琦先生就跟我说过，这项技术成本过高，恐怕联邦的普通人很难享用，如果能够公开这份技术，利用全联邦的力量来研究它，应该能很快的降低成本。”

霍尔检察官：“法官大人，清琦没有在法庭上做出如此表述，这是被告的一面之词。”

唐娜：“法官大人，就算清琦先生没有说过，但一项技术在科技领域公开之后，会大大促进它的发展，这已经业界共识，连我这个科技盲都知道，这一点毋庸置疑。”

大法官让陪审团忽略掉此处有关清琦的陈述，但涉及技术方面的问题，可以根据他们自己的专业知识自行判断。

凌坷被霍尔检察官打断一阵，心中有些不爽，如果不是牵连太多，凌坷很想告诉他，在隔壁那座议会大厦里，早在几十年前，已经有人享受到了永生技术，虽然跟清琦他们发明的不一定相同，但效果是一样的，人家已经不知多活了多少年。

凌坷平静一下心情，继续叙述，能在高法法庭里演讲，这是个难得的机会。

“得到这份资料之后，我心里也曾犹豫，这样公开出去，会不会给联邦造成损失，比如有了永生技术，肯上战场赴死的联邦公民会更加稀少，有或者外族得到这项技术之后，实力增强很多，给联邦带来更大的威胁。

在最后，我还是决定把它分寄给各个星球的研究机构，这份技术不公开，一样会有人享用到，而普通人就连知道的机会都没有，这更不公平。

至于联邦征兵的困难，这实际上跟永生技术没什么关系，因为联邦军在伦斯星团已经是最强大的武装，联邦已经多少年没有受过灭族之危，所以才造成军队征兵人数减少，而且因为通讯技术的限制，很多星球看不到前线的战况，不能感受到战场的残酷，也同样感受不到联邦军人在战场上的热血和勇敢，而联邦还有公民的免费政策，这些因素才是影响军队后继无人的原因。

外族或许能够得到永生技术，但他们一样面临联邦的困境，不用的话怕被人超越，用的话又会对自身种族造成分裂影响，退一步说，就算跟联邦敌对的外族，一样也是伦斯星团的智慧生命，今天的敌人，明天就可能握手言和，一样有享受超长生命的权力。

对技术我懂得不是很多，但我有个非常朴素的看法，一项技术，尤其是这种有关生命科学，能够延长寿命的技术，它或许会造成暂时的动荡，但一定是好处多过了坏处，茹毛饮血时代，原始人的寿命只有二三十年，这大大限制了自身的经验传承，我们的祖先花了数千年，才跨过这一门槛，从历史记载可以看到，当原始人寿命突破四十岁时，正是现代文明开始萌芽的阶段。

而今天永生技术，能够把联邦人的寿命提高到数千岁，当所有的联邦人享受到这个寿命，这或许就是联邦第二次飞速发展的契机，伦斯星团只是这个宇宙的一个小小角落，就算征服了所有外族又如何？也不过是一窝蚂蚁打败了几米外的邻居而已，陪审团诸位都是科技届的精英，都比我看的更远，不用我在这里乱说。

不过我本人也对科技有个小小的心得，一项技术发明出来，它其实带着一种内禀性质，它有自己的力量和立场，永生技术不会是让人沉溺享乐的发明，而是让智慧生命有更大的力量去探索，利用这个世界。

至于庭上是否判我有罪，其实我并不在乎，这项技术联邦如果不用，外族也会逼着联邦应用，我想过不了多久，就像唐娜律师所说的，时间会证明我是无罪的，我的话完了。”

法庭上一时间静了静，观众席上传来几下掌声，陪审团中有人低声问身边的同伴：

“这家伙最后说的那一段是什么？科技的内禀性质？我怎么听不懂。”

“不好意思，我也不是很明白，听起来很厉害的样子，怎么我几十年的专业知识，好似都是垃圾一样的东西。”

“别听他忽悠，那是伪科学。”

“肃静，记着我们的责任，马上要宣判了。”

霍尔检察官动了动嘴，终究没再说出话来。

凌坷向大法官微微一礼，浮台回到被告席位，唐娜暗暗伸出拇指。

费尔南德斯大法官锤子一敲，说道：“那么，关于凌坷一案现在宣判，请陪审团做出裁决。”

陪审团一共六人，只有做出一致判断才算有效，如果有人做出不同判断，那还要再次商议，直至六人意见统一为止。

全场的目光现在都落在陪审团身上，第一位陪审员表情严肃，缓缓说出判决：

“有罪”

第二位陪审员：

“有罪”

一直到第六位陪审员说出：

“有罪”

旁听席那边轰的一声，嘈杂如闹市街区，有听众喊道：“抗议，不公平。”

大法官猛敲法锤：“肃静！肃静！法警，有扰乱法庭秩序者，立刻驱逐出去。”

费尔南德斯大法官站起来：“被告凌坷，被陪审团一致判定触犯危害联邦安全罪，判处终身流放，择日押往盖德尔星。”

唐娜还以为陪审团会出现不同意见，再和议几次才会有判决出来，没想到六个陪审员判决完全相同，这在凌坷这种有争议的案件中，是极其罕见的。

“怎么会这样？”唐娜嘴里喃喃自语。

“真整齐呀。”凌坷轻轻呼出一口气。

他站起身，整理一下衣衫，对着唐娜说道：“散伙的时间到了，谢谢你这些日子的帮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