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方沉默了好长时间，他看着眼前的杰克·萨利，在片刻之后，一言不发的松开自己手中的维吉尼亚，身影直接从地面之上纵光般冲天而起，在天空中又一道贯穿天空的打击线照耀下，消失在远空。

杰克·萨利看了一眼叶方消失的方向，直接从自己的腰间拔出骨刀来，三步并作两步，直接冲到维吉尼亚的身边，用刀架在对方的脖子上，环顾周围众多维吉尼亚的属下，道：“抱歉了，维吉尼亚女士，但扭转现在的局面，只怕还需要你的力量。”

话分两头，没有飞多长时间，叶方的视线之中，便又一次能够看见那在暗夜之中微微发光的灵魂之树的所在了。

在后方火光的映照下，这一片紫色的海洋有一种别致的静谧之美，木精灵在垂落的枝条之间缓慢的飘荡，像是不谙世事的精灵。

这里的守卫早被远方烧红了半边天的壮景所吸引，但灵魂之树对纳威人更为重要，且之前便提到过，纳威人，是一个品行优良的族群，因此，哪怕这些守卫再好奇、再想要过去，也不会擅离职守的，哪怕基本不会有什么人来灵魂之树惹麻烦。

叶方落进来，几个纳威人想要向这位向来“和蔼”的人类神灵问几句话，但叶方冷着一张脸，身上的森然冷意仿佛要冻结整个空间，这几个纳威人的守卫到嘴边的话也是就此生生的被自己给咽了回去了。

而叶方则是径直进入了灵魂之树的所在，他走进这个范围之中，周围的木精灵便像是受到了某种感召一样，从四面八方汇拢过来，而叶方直接伸出手来，捏住一根垂落下来的枝条，直接尝试着与艾娃交流。

这个过程没有受到什么阻碍，仿佛就只是一眨眼的功夫，叶方眼前的世界便被一片的白色所取代。

艾娃的声音在叶方的心间“响”起来：“你现在不应该出现在我这里。”

叶方道：“那我应该出现在哪里？”

艾娃道：“你的情绪看起来并不很稳定。”

这是一场无声的对话，情绪与信息以一种匪夷所思的方式彼此交流。

因此在这场对话之中，没有表情、没有动作，除了信息便只有情绪，这更简单，却也更复杂。

叶方道：“有人说是你引导了这场战争。”

“这不是战争，叶方。”从艾娃的声音之中，叶方几乎听不到任何的不寻常之处，仍然是一如既往的平淡，“也不是我所引导的，你可以不必如此……严肃。”

叶方道：“我见过维吉尼亚，那是个如猎豹般的纳威女人，但她不是个疯子，也不是一个能够置纳威人生命于不顾的人，而据杰克·萨利所说，冲突最初没有人死亡，而维吉尼亚或许会因此感到愤怒、甚至想要讨回什么公道，但不应该是以这样的方式。”

艾娃道：“你为什么这么想？你为什么觉得她不会发动与人类之间的战争？”

叶方沉默了大概两秒钟，道：“你在引导我？”

艾娃道：“不，叶方。我只是在提出问题，一些你也必须要来面对的问题。”

叶方道：“如你所说，艾娃，这是两个我躲不开的问题，而最关键的问题不在于第二个，而是第一个——我为什么这么想？”

艾娃道：“嗯？”

叶方道：“人、纳威人……这个世界上有思维的、有智慧的生物会去思考、去想，用一种不那么书面的词儿来说，我们在想任何一件事情的时候，我们所站在的角度、出发点、首先所考虑的方向都是截然不同的，比如一个环卫工人和一个白领，当他们遇到雪天的时候第一个想到的都是不一样的，环卫工人会去思考一场雪会为自己带来多少的工作量，而白领会感叹——白雪皑皑，是多美的一天。

“我们站在什么样的角度去想与思考，有时候并不与事情本身有关，而与我们的人生经历与习惯息息相关。”

艾娃道：“我并不了解你们人类，潘多拉有雪，但没有环卫工人，但雪天很美丽，你一定要亲眼看一看潘多拉的冬天。”

叶方道：“艾娃，你似乎没明白我在尝试着表达什么意思——我的意思是说，你确实没有引导我，你在影响我——你在影响我的思维模式，甚至是更深层次的东西。”

艾娃没有说话。

叶方道：“在我意识到人类与纳威人爆发冲突的时候，我本能的认为纳威人应该是弱势的一方，在某一段时间里，我虽然认为纳威人的行为是过激的，但仍然可以接受，因为人类对纳威人来说是外星生物，而纳威人是一个天性纯良的种族。”

艾娃道：“我不明白，这有什么问题吗？”

叶方道：“本来我不会认为这有什么问题的，因为在之前的整整四年时间中，我无时无刻不在接受来自于你、来自于这颗星球上各种生物的影响，我认为你是值得信任的、我认为纳威人和潘多拉星球上的所有东西都是美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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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很好，我甚至开始站在纳威人的立场上去思考，甚至觉得我让人类与纳威人达成协定是一个最为圆满的选择。

“但这恰恰是问题所在，因为这不是我自己，如果你真正了解我，那就应该清楚，让我全心全意的信赖一个人、满心充满爱是件多么不可思议的事情。”

艾娃沉默了好长时间，道：“我不明白、如果你真的被影响了。但这有什么不好的吗？而且我仍然觉得，叶方，你除了更热爱这颗星球，与四年前没有什么变化。”

叶方微微顿了顿，他似乎是在思考，或许他也并不确定自己是否被影响了。

但在片刻之后，他便接道：“这很好……这世界上，没有人不愿意活在一个自己轻松他人轻松的世界里，但这不是我的世界观、也不是有人在改造我的世界观，而是你……艾娃，你在影响我。

“影响这两个字，意味着危险。

“它可以在旁人难以察觉的情况下一点一点的彻底改变一个人，甚至让一个人变成另外一个人而不自知。”

艾娃道：“我不是在影响你，我是在帮助你，既然你觉得那样是好的，为什么不呢？”

叶方道：“因为我不清楚你的目的是什么。”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