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拉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她心中发苦，心想什么没问题，问题可大了好不好！

他们这档子所谓的直播节目不过是个依附于发达网络的极小投入的超低成本小制作，差不多就相当于曾帆那个时代的签约网红的录播节目，只是制作预算相对高一些而已。主要目的其实是为捧红雪莉所做的前期准备，简单来说就是尽可能地让雪莉在足够多的地方多露脸，累积足够多的人气，在这个普遍使用基于超级网络的虚拟世界“家园”的时代，成为网红无疑是最快成名、最节约成本的做法。

希拉所在的经纪公司在业界处于中下游水平，既出过一定数量的二三线明星，寂寂无闻之辈同样也不少，经营状况基本和同类的公司差不了太多。而签约后先成为网红再正式出道，算是这时候业界比较普遍的做法，也是公认效率较高、较为稳妥的方案。

在这个阶段，除非你甫一亮相就爆红整个网络，否则歪管你是不是有成为大明星的潜质，都只能老老实实地去网络上累积人气。而此时由于涉及到成本问题，经纪公司给予的资源都不会太多。

雪莉此次的直播节目类似于“荒野求生”和“Discovery”两者的粗浅结合，算是有点噱头，又是在其它节目很少涉及的长城森林拍摄，加上雪莉本身也算经纪公司的重点培养对象，所以作为策划兼经纪人的希拉这次获得的资源其实不算少，当然，是跟其它同阶段的新人相比。

只是，为了提升这次制作的整体质量，希拉死皮赖脸地跨过经理部门直接在老板身上再争取了一份投资，然后把大部分的钱都投进了设备上，包括租用、升级和添加各种类型的拍摄器材、神经同步传感仪器、高速实时传输系统等等，基本满足了全规格的“家园”同步系统的接入要求。要不然，雪莉也不用全身上下都穿戴着这么多仪器设备。

于是，准备大干一番梦想着雪莉一炮而红的希拉悲剧地发现，他们手上已经没剩多少钱了。她仔细算了算，按照搜集到的资料，居然只够进入长城森林的车旅费、勉强雇佣一支小型向导小队，连他们自己的活动补贴都没多少，更不要说请一个负责即时视频剪辑编制的专家了。

没办法，俩人商量之下，希拉取得了雪莉的谅解，把她俩应得的补贴再加上希拉自己贴上一些，说动了老熟人唐恩以友情价加盟。

做好准备后三人便急匆匆地赶往了长城森林，然后，他们更悲剧了。

光魔蜥转移了猎场，青壮年猎人忙着出去捞“外快”，小镇内也忙着预备防线，根本没人鸟他们。眼看着雪莉直播了一天西区小镇及附近的景色、一天森林之民的劳动和采访聊天后，就再也没有什么能播的了，希拉急得都快哭了，长老、镇长什么的找了个遍，愣是没找到足够的人手，她甚至都在屈辱地考虑是不是牺牲色相去邀请老猎人直接出手了。

刚好这时候，穆巴和一些个跟不上节奏的猎人先一步回来了。希拉自然大喜过望，可惜，当时就连穆巴在内的人都没同意，因为她出的价钱本来就不高，平时还可以勉强接受，这种时候就得不偿失了。最后也是长老们都让这娘们搞烦了，直接让比较空闲的穆巴带上几个新人组了个小队，美其名曰锻炼新人直接领着他们上路完事。

事实上这次的合作双方都耍了些小手段，这是由于信息的不透明和不对称所造成的。穆巴方面自然是大部分成员都是没有深入丛林经验的雏鸟，按正常来说是不具有被雇佣资格的，然而现在，是按小队人数来付费的。

希拉隐瞒的情况更多，除了没有介绍拍摄工作的形式、范围而只是要求穆巴他们以这个为中心帮忙以外，还有很多诸如动植物辨识、介绍环境情况、临时做一些动作演示等等，在业界，这叫做聘请专家和临时演员，或许费用不多，可到底还是需要算清楚的，这在重视个性和创造力的社会里可是有着严格的劳务规定。

至于什么种族种群歧视、性别歧视、地区歧视等等，更是犯天下之大不韪，即便穆巴毫不在意，即便这是都市人真实的心里想法，可真要追究起来，希拉不坐牢也必定会脱一层皮。

所以，穆巴之前才会这么忍让，所以，希拉才会老是鸡蛋里面挑骨头，这都是他们两人对于自己的违规做法作出的不同后续反应而已。

现在穆巴直接掀桌子不玩了，希拉就开始头痛了。

她知道穆巴未必了解外面关于劳务范围的事情，可人家也不是笨蛋，刚才他不是说了吗，做的就是向导和保镖的工作而已，其它的，对不起，我很不爽，不想回答，也不想帮忙。

即使人家那些小年青看在雪莉面子上在其它方面稍稍帮一下，可总归不会让说出狠话的老猎人太难堪，如果雪莉在直播中问道：

“那棵树是什么呀？那只鸟儿叫什么呀？”

“……”

“为什么会有淤泥啊？”

“……”

“你在做什么呀？”

“……”

“为什么帐篷要这么搭啊？”

“……”

彻彻底底的冷场啊！这让直播节目怎么做下去？让雪莉自说自话么！再说还拍不拍摄森林之民啦，人家要是整天摆个臭脸，观众又不是傻子，来来往往几次就知道他们和人家闹矛盾了，这对雪莉的公众形象极为不利，说不定还会遭到对手的攻击。娱乐圈，也不是一个温柔的世界啊！

希拉愁眉苦脸地看了看自己的同伴，相视无言。

穆巴可不管她那么多，指挥着菜鸟们行动了，既然他夸下了海口，自然要全力以赴，不然丢脸可是自己。

“麻蛇、英子，磷光、藤叶，两人一组，前方交叉搜索。方位东偏南三到十度左右的范围，光魔蜥以前的踪迹表明应该是往这个方向走的。”

“其余人暂时原地休整。十五分钟后发信号，我们跟上。现在核对时间和方位！”

穆巴亮出了自己手腕上的那个朴素的旧式手环，和菜鸟手上的电子腕表一一校正时间和方位。这就是小镇猎人们在森林中辨别方向的“秘密”——猎人使用的电子表装有精度不太高的电子陀螺仪，经校对后可以当指北针使用一段时间——实际上由于需求迫切和地下渠道较多，西区猎人的平均装备水平反而位居四小镇之首，不得不说这非常让人意外。

派出了搜索小组以后，队伍就在原地休息。只是因为刚才发生的事情，使得双方的气氛都有点尴尬，原来围着雪莉转的年轻人也手不是手脚不是脚的，搭讪不好自顾自又不愿，都不知道怎么办好。

穆巴没搭理这些年轻人的事情。长城森林几乎是个与世隔绝的封闭世界，也就最近的十来年才逐渐加深了对外交流。他能理解见惯了简朴健美的粗犷女孩儿的他们见到身材窈窕、穿着时尚、面容精致的雪莉时候的反应，以前他还不是一样？

他们很快就会沮丧地发现，他们生活在不同的世界里，无论说话、思维方式还是其它很多方面都对不上号，然后就会产生疑惑、迷惘、冲动、不忿等各式各样的复杂情绪，最终可能会奋发向上，可能会抛弃传统，也可能会颓废堕落……跨过了这一步，他们才会有所成长。

青春啊！穆巴轻轻感叹着，掏出了一个暴风藤加工的小烟斗，褐黄带着红锈的表面因为常年使用和摩挲而显得油光发亮，压入烟叶，点燃，淡淡的灰白烟雾从口鼻缓缓喷出，惬意之极。

希拉和雪莉几人都皱了皱眉头，他们很不习惯这种气味。城市里并不提倡抽烟，烟草税也很高，所以抽烟的人不多，老烟枪更是凤毛麟角。希拉正想过去跟穆巴交涉一下，突然看见他脸色一愣。

穆巴放下烟斗，做了一个安静的手势，侧着耳朵听了一会儿，疑惑地问道：“长鹰，刚才有听到什么吗？”

“似乎……是有人在喊叫？叫了好几声，但听不清楚喊什么。”

穆巴点了点头：“似乎是在我们前面，等下看看他们有什么发现。”

很快，他们前方传来了几声尖锐的口哨声，正是先行的搜索队发出的信号，穆巴一扬手：“快，我们跟上！”……

“麻蛇，有什么发现？”

“我们刚才听到了人喊叫的声音。”

“我们也听见了，可是听不清楚内容，方向也判断不了。”

麻蛇和英子对望一眼，英子犹豫了一下说道：“我们似乎听见是在喊‘光魔蜥’！”

“啊？”

小队成员面面相觑，搞不明白为什么会有人喊“光魔蜥”。

“是不是有人被光魔蜥追赶了？”

“那他为什么不喊救命？”

“对啊，要是普通人听见那不是更不可能去救他了？”

“那就是跟同伴说看见光魔蜥一起追上去？”

“为什么不用信号而直接喊？其他猎人听见了怎么办？”

“那他在诱导我们？”

“谁知道我们正好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