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明天狼狈地逃回了实验室，这是他第一次离死亡如此近的距离。凌香手中的鞭子上全是倒刺，每抽打一下都会生生地撕扯下他的皮肉，而这个女孩儿又是一个没有情感的人，她执着的不过是李明天的这条命而已。

李明天捂着肩膀，他现在迫切地需要检查自己肩膀上的伤势，在他一逃回实验室放松了神经的瞬间，他的肩膀就已经不能活动了。李明天是外科医生出身，他对自己的手臂和手的爱护超乎了一切，如果凌香的一鞭废了他的一条胳膊，那么不啻于是杀了他一次。

实验室里乱成了一锅粥。李明天急匆匆地打开白色玻璃墙的门，就看见那些助手像无头苍蝇一般地推来桑去，机械模拟人声在不断地播报：“研究液1号实验品全部死亡。研究液2号实验品编号4388死亡。研究液8号实验品编号235濒临死亡。。。。。。”

“这是在干什么！”

所有人都被李明天的这一声吼震住了身形，他们看到李教授回来了，尽管狼狈，却是找到了主心骨。

“教授！编号00带着编号04进了饲养园！”

“死了很多的测试品！教授！”

“编号00身体出现了变异！她居然可以穿透测试品的大脑！而且红外光谱完全检测不到她！”

“编号04带着的婴儿也出现了变异！”

“饲养园里的测试品几乎全灭！”

“李教授！”

李明天从来没有觉得这些助手是如此的吵闹，他很想喝点儿水来润润此时干涩的喉咙，“安静！”他的声音带着撕裂的声音，“仪器拿来，看一下我的胳膊。”

很快一个小助手推过来了一个仪器，李明天将自己的肩膀凑了上去，“他们出来了？”

“没有。”

“画面切过来。”

巨大的显示器上出现了灰暗的饲养园的视频。

婴儿完全从那些干枯的绿色东西里挣脱了出来，她的眼睛是清澈的碧绿，全身的肌肤泛着健康的粉红，她只长了上下四颗牙齿，却对着我笑的灿烂。她的头发垂到耳际，发质柔软而细腻。我将手放在她的额前，闭上眼睛，看见了她身体内部的一切。

心脏是剔透的绿色，绿色的液体如血液一般地从其中流出，体内所有的器官都是如心脏般的颜色，可是她的胸腔在开合，她的心脏在跳动，绿色的液体流经了她的全身，她就像一个正常的孩子一样地活着。

我惊奇地看着这个婴儿，在那个日本科学家的笔记中也记载了那些殖人的下场，大多是在完全干枯了包裹他们的液体之后自然死亡。也正是因此“人”这种生物的实验宣告失败。可是这个婴儿却在这样的情况中奇迹的生还了？！

人，真的是一种很可怕的生物。

“孩子？”陈凡听见了婴儿“啊”的一声，“那个婴儿？”

“她活下来了。”我的声音还是那么的直白，虽然不似凌香一般的没有生气，但是语气里的“理所当然”还是显而易见。

陈凡沉默了一会儿，他抬起头努力地想要接近我，我也顺从地拉近了我们之间的距离，“你不是丹秋。”

我漠然，事实上，我确实不再是那个第五丹秋。

“丹秋从来都不会这么说话。”他好像在努力地回忆“以前”的我的样子，“她比较记仇，还比较懒，但是狠起来的时候真是命都不要。可是她若是对你好，”此时他的声音忽然变得温柔，“那就是真的，对你很好。”

我从来不知道自己在陈凡的眼中是如此的形象。

“丹秋，”陈凡呢喃着我的名字，“我们说好了，一起到外面去，过完这辈子。”

可惜，我在几个小时之前，潦草地终结了“我”的一辈子。

“对不起。”这是我此时唯一能对他说的话。

我将他背在肩上，这毫不费力，他出奇地轻，虽然作为实验品他并不需要吃东西。婴儿在我胡乱地为她围了块衣布之后便爬上了我的头顶，她很喜欢抓着我的头发，然后发出“啊”“啊”的声音。

我要带陈凡离开这里。虽然我已经不能兑现跟他“过完这辈子”的诺言，但是他还是有希望像这个婴儿一般得到第二次重生——这只是我的一个猜测，毕竟关于进化，我一直知之甚少。

我看了看周围，除了来时候的路，这里再没有其他的门。我并不想返回那条进出口连接的路，就好像我不想回顾之前的人生一样。我随意地选了一个方向，将手掌平放在墙面。集中精神，改变了掌心的温度，不料周围的空气再次变得稀薄，头顶的婴儿忽然张开双臂，原本逐渐增大压力的空气突然间遇到了阻碍，就在我开始担心陈凡受不了而打算收手的时候，这股压力完全消失不见。

这个婴儿，还真是。。。

不再犹疑，我一个用力，墙上出现了一个巨大的熔洞。

“陈凡。”我不知陈凡的意识还是不是清醒，“走吧。”

陈凡毫无反应地趴在我肩膀上，我架住他的双腿，背着像个孩子的陈凡走了出去。

“编号00。”

我踏入的这个地方居然是一条无人的白色瓷砖镶嵌的长廊，一阵广播从头顶传来。

“你以为你真的可以逃出去？你以为凭你一个人的力量能够对抗整个公司？！”

这个声音。。。我笑起来，李明天，回来的挺快的么。

“放下编号04，我可以不追究你对测试品做的事。你所造成的损失，我可以为你担保。”

我放声大笑，一圈击碎了手边的一块儿瓷砖，“李明天，你记住，我的名字，叫第五丹秋。”我抬头看向那个摄像头，“很快，你会发现自己无论如何都忘不了这个名字。”我对着摄像头轻蔑一笑，随手抓碎另一块儿瓷砖甩手而出，将那个摄像头砸个粉碎。

头顶的婴儿啊啊地摆手直笑，我用脸颊蹭着她肉嘟嘟的小腿，笑骂道：“这个小暴力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