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恋爱轰动宇宙
作者:霜未 | 分类:科幻 | 字数:27.3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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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5.45碎镜计划
骆芸没在克隆婴儿那儿, 厉锋是在中枢井找到她的。
她浮在大大小小的各式阀门之间,安静地像空气。似乎在凝望某个布满尘土的阀门,又似乎什么都没有看。
“骆芸!”厉锋喊了一声。
骆芸回过神, 游过盘根错节的管道, 跟着厉锋来到外面, “怎么了你?脸色这么难看?”
厉锋直截了当地问:“厉峥嵘的‘B执行人’是不是你?”
她处死过小四, 知晓SR型克隆人的一些内幕, 属于半个内部人士,而且还掌握砂莉的行踪。最重要的是,她完全受到厉峥嵘的控制。
厉峥嵘既然能给他发出K级指令, 当然也能发给骆芸。在他之前,骆芸极有可能已经接到任务, 并抹去了简讯。
骆芸微微诧异, 随即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她张了张口, 却欲言又止。
在厉锋看来,这就是默认了。
尽管他有心理准备, 仍然难以置信,“真是你?‘B执行人’真是你?”
“如果我是,你打算怎么办?”骆芸疲惫地笑了下,“杀了我吗?”
两人刻意压低的声音,仍然在中枢井内激起短而沉的回响, 像带着混音的效果, 通过那枚薄薄的圆片, 传到砂莉耳中。
“嘿, 问你呢, ”小卢戳戳她,“听什么呢?”
广播剧?鬼才信哦。
砂莉表情迷惑, “……听不懂。”
以为是个情感剧,怎么打开变成了谍战剧?
“让我听听!”
砂莉从耳后取下吸附式耳机,递给他。
小卢听了一耳朵,吓了一跳,“你这是违法窃听机密!按军规……”
砂莉丢给他一个“军规值几毛钱”的眼神,作势伸手,“听不听?不听还我!”
小卢笑着闪身,“听听听!”
“广播剧”的两位主角似乎起了争执,骆芸说:“对,砂莉4号……也是厉元帅的命令。既然你知道她是为什么而死,那你就更应该明白,砂莉是万万不能落在火星军手里的。”
小卢莫名其妙地看向砂莉,砂莉4号是什么?
但他没敢开口。
砂莉的神情,陌生又可怕。
她早就怀疑,小四的死不是违规替班那么简单,却从没把她和厉峥嵘联系起来。
厉峥嵘为什么要杀小四?
那边,厉锋替她问出了口,“她为什么被杀?我不清楚啊。”
“你不清楚?你是碎镜计划的制定者,怎么会不清楚?”
厉锋颇为意外,“你……知道碎镜计划?”
碎镜计划是绝密中的绝密,他一度以为知情人只有他、厉峥嵘和骆副官。
骆芸:“只是零星知道一些。当时厉元帅下令处死砂莉4号,我拒绝了,为了说服我,他让我爸透露了一部分计划给我。”
“我不知道你为什么把她列为计划的核心,但从你制定计划的那天起,从你来到柳叶角、决定利用她完成计划的那天起,不管你是不是承认,你其实早已做好最坏的打算:如果她不能为联盟所用,该怎么办?”
厉锋不答。
这会,不仅砂莉,连小卢都听出两人话里的“她”指的是谁。
他感觉这故事荒诞离奇,碎镜计划是什么鬼?厉教官又是怎么回事?他对砂莉那么好,怎么可能只是利用关系?
他忍不住瞥了砂莉一眼。
砂莉嗤笑,“去他妈的骆芸,胡说八道……”
小卢急忙点头,“对对,胡说八道,统统都是胡说八道……”
可他们的语气,完全没有说服力。
“你有没有想过,”骆芸继续试图说服厉锋,“火星军为什么会盯上橄榄镇?”
厉锋心浮气躁,“你还知道什么,直说吧。”
“得知碎镜计划以后,我让海洋打探过SR型克隆人的事。联盟多年没有培育过SR型了,但从火星宣布独立这十几年,他们大批大批地种植SR型胚胎,数量到了令人发指的程度,这说明了什么?”
“火星急需SR型克隆人?”顿了顿,厉锋猛然醒悟,“火星军来橄榄镇,是为了砂莉?”
这的确是最说得通的答案。
橄榄镇几乎与世隔绝,骆芸培育克隆人的事,传出去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而砂莉在云海大撤退中,利用精神力的天赋逃离深渊时,很有可能被火星军察觉。如果火星军知晓她的能力,要么,势在必得,要么,彻底毁灭。
骆芸:“既然你们认为,砂莉有能力击败火星,反之,她也是联盟最大的威胁。这样一个超级武器,你觉得厉元帅会眼睁睁看着她被火星俘虏吗?”
“你要当厉峥嵘的刀吗?”
“我只是让你认清现实。”骆芸同情地看着他,“我之前劝过你不要弥足深陷,因为我怕的就是会有这么一天。但你已经陷得太深了,已经忘记最初的使命,你不是她的监护人,你是这个计划脱轨时的中止者。你刚才也说,防空洞入口很可能暴露,火星军随时都会攻进来。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我……”
默了片刻,她低声说:“如果你动不了手,而那时我还活着的话,我会替你解决她。”
砰地一声,砂莉脑子里像有什么东西轰然爆炸。
小卢在急迫地说话,耳机里,有男人陡然提高了声音,但是耳畔嗡嗡作响,她只听见脑海里,有个声音在反反复复地重复刚才那段话。
中止者……中止者……
她最爱的人,她舍生忘死爱着的人,居然是厉峥嵘派在她身边的杀手?
她不信,她不信……除非他亲口承认。
砂莉霍地起身,但她忘了一只脚还勾在绳上,一下连人带弹箱都摔倒在地。
小卢扑过来搂着她的肩膀,急得声调都变了,“你别着急,那都是瞎说,我们去问……我陪你去问……”
子弹漫天四散,宛如战火里城墙分崩离析的碎片。
耳机里,厉锋质问骆芸:“是不是因为江海洋?厉峥嵘逼你一命换一命吗?”
“你以为江海洋是唯一的杀手锏?”骆芸恨铁不成钢地说:“到现在你还不明白吗,没有江海洋他还会有别的牌。就算你和我都不动手,他还有B执行人,还有CDE……为了达到目的,他什么都干得出来!”
厉锋一怔。
听她话里的意思,难道“B执行人”不是她,而是另有其人?
但骆芸没给他开口的机会,语速飞快地说:“什么道德、底线和对错,你别那么理想主义了。听我的,执行命令才能及时止损,否则会带来更可怕的后果,你和我都承受不起!”
“我不是危言耸听,”她越说越激动,脱口而出,“苏伊士要塞就是前车之鉴!”
话音未落,她猛地住了口。
诡异的寂静。
拥挤闷热的空间里,厉锋却觉得一股寒意攀上脊骨。
“苏伊士怎么了?”他问。
骆芸张口结舌。
另一边,小卢正在捡拾子弹,猝不及防听见“苏伊士”三个字,也是一愣。
砂莉也慢慢坐起身。
厉锋不住追问,骆芸知道瞒不住了。
告诉他也好,只有真相才令人清醒。
“当年苏伊士遇袭,从打响第一枪,仅仅三个多小时,要塞就被彻底炸毁。火星军再怎么凶悍,苏伊士再怎么有缺陷,也不至于连一天都顶不住吧?你当时人就在要塞,难道没发觉什么反常情况吗?”
厉锋陷入沉思。
时过境迁,而且当时他诸事缠身,并没有太关注苏伊士的变化,一时理不出头绪。
沉吟片刻,说:“苏伊士惨败,一是因为发动机缺陷,二是兵力不足。袭击前不久,苏伊士的主力部队转移去巴拿马,参与了一场军事演习。”
他还记得,由于官兵家属一窝蜂要去巴拿马随军,导致苏伊士的港口严重堵塞的事。
骆芸笑容讽刺,“这次巧合又致命的‘军事演习’,海洋也在其中。那时他还没调到中央情报局,在苏伊士的机要处工作。跟着主力转移到巴拿马后,刚刚好错过苏伊士战役。”
厉锋感觉自己似乎抓住了拼图的一角,但又不够明晰,“你的意思是,‘军事演习’为假,实则是厉峥嵘在保存苏伊士的有生力量?”
“只是原因之一。”骆芸默了默,说:“那个时候,因为我让海洋调查SR型克隆人,碎镜计划就没瞒着他,再加上这次根本就没开展的演习,让他起了疑。由于他的身份,我爸当他是心腹,他能接触到一些绝密的情报渠道。很快他就查到,火星借偷袭苏伊士而向联盟宣战的打算,厉峥嵘其实早就知道了。”
厉锋并不惊讶,这还是他报告的。他对骆芸说,这件事他也有所耳闻,不过厉峥嵘虽然知道,其实他一直不愿意相信。
“不信?”骆芸冷笑,“苏伊士的作战计划,早在2285年,就躺在厉峥嵘个人终端里了!计划极其详细,如何防守,如何反攻,核发动机的改造升级也已经提上日程……”
厉锋惊愕地瞪着她,一瞬间脑中明明灭灭,涌起无数念头,却又一个都抓不住。
2285……2285……他被囚禁的那一年。也是在那一年的年底,他提交了对未来地火战争的预测报告和碎镜计划。
如果那时厉峥嵘已经制定了作战计划,那为什么,还在他面前坚持说“不信”?
为什么还要继续囚禁他?
为什么没有升级发动机?
为什么在迎战的关键时刻,反而把主力部队调走?
一个极端恐怖的可能性,紧紧地攥住他的心脏。
骆芸语气激愤,激愤到浑身都在微微发抖,“你还没想明白吗?87年6月,是什么日子?那是总统大选的日子!为了力保总统当选,厉峥嵘把苏伊士送上了断头台!!”
厉锋面色煞白,白得如同苏伊士街道上,倒在炮口下的累累白骨。
总统出身军队,厉峥嵘和他关系匪浅,还是他的幕僚。当时主战派居于劣势,在这个敏感的节点上,苏伊士以如此惨烈的状况被火星军摧毁,民众的怒火能烧掉整个火星。这个时候,主战派再借机造势,自然就顺利上台。
只是这个“台”,却是用几十万条活生生的性命垒起来的。
“海洋曾想把这份文件公布于众,但被我爸发现,就利用我的人身安全,迫使他屈服。”骆芸强抑住悲愤,“厉锋,你以为你和我是厉峥嵘的刀么?那你错了。你、我、海洋,还有砂莉,甚至整个橄榄镇,对他来说,都只不过是微不足道的棋子而已。他连苏伊士都能抛弃,何况区区一个砂莉?你以为我们有能力反抗吗?我们反抗得了吗?”
“如果你曾抱有这样天真的想法,那我请你,想想苏伊士的结局。”
厉锋嘴唇翕动,却没发出声音。
“厉锋,我不是冷血,我是……”骆芸的神情,像是在黑夜里摸索了许久,精疲力尽,却找不到出路,“我是,别无选择。”
顿了顿,她又说:“我和你,我们都一样,别无选择。”
小卢五雷轰顶。
少年的他,曾经将太空军视作最神圣的信仰,曾经发誓继承父亲的遗志、以保卫联盟为毕生使命,而如今,真相以剜心剖腹的残忍,逼他认清现实,他曾经的信仰是一个多么龌龊狠毒的存在,他的仇敌,原来并不是火星,真正将父亲置于死地的,居然正是他誓死效忠的祖国!
天塌地陷。
他痛苦地佝偻着身体,却没有发出一丝哭声。
只是呆呆盯着虚空中的某一处,那双总是活泼泼的、笑眯眯的眼睛里,什么都没有了。
什么都没有了。像是被掏空了灵魂。
砂莉蹲在他面前,把他几乎攥出血来的拳头轻轻展平,掌心里还有一颗没来得及收回弹箱的子弹。
她握在手里,站起身。
脊背挺直,坚硬得如同出鞘的刀。
两年前,苏伊士点燃了两个少年心里的光。
而今,热血已冷,暗夜再临。
“你等着,”她说:“我去讨个公道。”
防空洞各处守卫严密了许多,沿途经过好几道岗哨,但没人发觉她的异常。
她风平浪静,从容不迫。
她知道她要找的人在哪里,所以并不着急。
经过中枢井时,略停了一停。
厉锋和骆芸都已不在。她踱了几步,站定。
脚下,是那个人刚刚站过的位置。她静静地站了一会,想起旧日时光。
柳叶角初见,他把她半搂在怀里;
苏伊士上生死与共,他以脊背为她扛出一条生路;
冷战的时候,他追寻千里只为送她一份礼物;
还有雏鹰的朝朝暮暮,还有很多很多……
从前的日子多快乐啊,为什么,他们现在变成这样了?
她继续向前,从一个分支管道游出,坐在交叉口的阴影里。
利用等待的时间,她卸掉手|枪原本的子弹,再把从小卢那拿来的子弹压进空弹匣,上膛。
子弹被顶入枪膛,一触即发。
几分钟后,久候的身影,出现在灯光的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