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作为历史科学分部主持，卡梅丽娅要研究科学大会近百年的奋斗史，而魔都是必不可少的环节。

在与李永贤的秘密谈判中，苏吉拉纳特别加上一条，魔都是科学大会中兴之地，他们要占据这块旧土以资纪念。李永贤对此颇为头疼，后来想到这块地方虽在境内，和他并无关系，又畏惧近卫军的武力，只好卖个人情。

卡梅丽娅乘坐墨子级快船，带着几十名海陆士兵来到长江口外。他们是拿着武器的历史学家，十四年过来，当年那个不到二十岁的女孩子已经成为共和国执委。再次登上这片土地，自然感慨万千。身边几十名官兵中，只有一个人曾经是当年的安全员，在这里打过仗。其他人都来自大海那边，初次看到连绵的废墟，无不骇然。即使他们亲手建设过的模范城和进步城，也无法和这里的一个角落相比。

“这是科学的历史，也是我们的未来。”

卡梅丽娅讲完登陆后的第一句话，便带着一行人朝魔都深处走去，寻找过去的科学镇。魔都陷落后，护教军、治安军和稽察队都派人在里面驻守，从悖教犯的遗物中寻找侦察线索。李永贤半独立后，已经把他们全部赶走。视野当中，到处都是激战后燃烧过的残墙断壁。

忽然，几个身穿兽皮的汉子钻了出来。为首一人年近五十，须发灰白。看到他们并不惧怕，反而露出惊喜。“你们是科学近卫军？”

“是的。”

“太好了，一年前就听说你们，现在才打到这里啊。”

“你们是？”

“百灵队！”

卡梅丽娅认了出来，这就是当年百灵队大将灵蛇。魔都一役后，红狼和大部分百灵队员战死，灵蛇带着一些兄弟退出废城，在山野间打劫度日。

旋风调任东大陆总带领后，驻地迁到南边，他的嫡系也都跟随着南迁。李永贤最初受到盖娅城压力，将废城紧紧包围了几年，后来逐渐废驰，直到干脆不闻不问。昔日百灵队一些残存人员在外面难以生存，纷纷溜回城内，继续过着天不管地不管的生活。

现在，里面聚集起两百多名旧部，灵蛇成为他们的首领。异教异端人士担心再被聚歼，早就不敢进入，当地偶尔有刑事罪犯逃进来，也是人数廖廖。诺大废城只有这些人生活，资源绰绰有余。

灵蛇带他们来到住处，正是那座科学镇。“不好意思，魔都里面属你们这里建得最好，我们就占了。”

“我们在南边有了好多座科学城，也欢迎你们去。”

“唉，我们自在惯了，就在这里送终吧。”

从此，威风凛凛的墨子级铁壳舰就驻扎在长江口，炮口威胁着过往船只。军船退避三舍，只有商船打着白旗，才敢从它旁边驶过。

私底下，这是近卫军最高层与李永贤谈判的场所。入夜，不时有小船把当地谈判代表送过来，近卫军在魔都和玉山省之间铺设海底电缆，通过一系列电报接力，把最新进展送到苏吉拉纳案头。

汤卫教将部队收缩后，附近几大教区的汉人官兵在复兴运动号召下，纷纷退入崇圣大教区。境内已经糜集了数十万纯粹由汉人组成的部队。虽然对外仍称护教军，对盖娅城的指示爱理不理。教士团无可奈何，除了下文申斥外，就是断掉所有财政补给。这点李永贤早有预案，从南边撤退时便劫走大量军用物资。

为取得信任，李永贤派出儿子李怀玉担任谈判代表，苏吉拉纳则让保龙坚与他接触。李怀玉称，科学时代汉人也曾创下光辉成果。所以，他们一旦恢复汉人先前版图，就与科学共和国结盟，一起推翻真理教。

这些谈判几乎和加藤明远那边同时进行，这么多敌方大员都表示愿意接受科学改造，苏吉拉纳非常高兴。没想到金子淇坚决反对。“李永贤算什么，一个歧视妇女的臭男人！”

“但是他准备接受科学。”

“科学放到他那个粪坑里也会腐烂。”

此非家事，苏吉拉纳向分散各地的执委发文，讨论对方的条件。所有女性都坚决反对，认为科学人无法与这种倒行逆施的集团合作。

“让科学为一个人的皇帝梦服务，根本不可能。”

“李永贤集团比真理教还落后。”

最激烈的反应来自江玉琴。“总司令，如果你要和他合作，我就辞职！”

男性执委也发表了不同看法，尤以汉族执委为甚。王新田指出，如果允许汉人独立建国，那么以后是否允许印度斯坦人独立建国？再允许班图人独立建国？全世界又会四分五裂，科学技术再次被地方割据势力拥有，将来又会战火连天。

“真理教留下的唯一政治资产就是全球统一政权，我们不能从这个基础上倒退。”

其他人纷纷支持，于是，执委会否决了科学大会与李永贤结盟的动议，只授权苏吉拉纳可以继续与之保持接触。苏吉拉纳只好通过电报，让保龙坚回复对方，希望崇圣大教区早日消除民族歧视，日后方可继续商议结盟之事。

这个结盟方案被拖延下来。另一份秘密协议又提交到执委会上。南方大陆情报主管玛格丽特夫人发回电讯，介绍了自己和加腾明远谈判的过程。

攻击遥远的南方大陆，本来不在近卫军计划内。新的产能刚刚扩建，还未形成。运力并不足以支持大部队跑那么远。即使将来拥有这种投送能力，他们也计划延着从东南到西北的斜线贯穿南大洋，直插盖娅城，以收擒贼擒王之功。

然而，加藤明远的试探也提供了一个机会。大湖大教区在东南部有个出海口，科学近卫军可以从这里登陆，直插内陆，在南方大陆上打下楔子。南北两大战役中真理教惨败的消息正在各地蔓延，如果大湖大教区也造反，可以在南方大陆收到连锁效应。

另外，加藤明远既无歧视女性的劣迹，对旧人也算不上强烈压制，与科学大会更无旧怨。与此人合作，道义上比较容易令人接受。

执委会议决定，科学近卫军临时抽出三千名士兵乘坐十艘舰艇，组成西征军，直奔南方大陆。光勇浩担任西征军总司令。屡立战功的伊尔汗带领精兵一同前往。战役目标是消灭大湖大教区境内护教军，保护登陆地点，日后再考虑大军是否进入。

发起新的战役？不，这只是一次兵力投送能力测验，是一次舰艇续航能力测验。在大会高层眼里，诸如改编新学制、恢复储备粮库这类事都比它更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