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珊瑚城是典型的旧市镇，吃水靠水车从远处河边运来，排水靠路边沟渠。很多家庭将污水和粪便泼到街头。城里道路狭窄，石板铺盖的硬化路面不足五分之一，土路遇到雨天就是一片泥泞。

有了模范城的经验，城建工程处只用一个月时间，就设计出进步城改造规划。首先就是全城开挖给排水系统。然而要完成这个工程，必须拓宽这些只有几米，甚至两三米宽的旧街巷，商铺住宅要拆除很多。

照例由苏吉拉纳把城里的商家大户，宗族领袖邀请到一起，给他们观看用石膏制作的城建规划，讲述进步城的宏伟远景。

“队长……”一个认识苏吉拉纳的老商人还在使用旧称呼。“搞这些魔鬼器物，你怎么如此有兴趣？是不是当年作稽察队长，触魔过多，被感染了？”

“先生，住在魔媒挖的水沟上面，让我们怎么睡得着觉？”另一个商人也接了喳。

“没这些沟，几百年下来我们也过得挺好。”发现近卫军秋毫无犯，当地人讲话的胆子也大起来。

“东海叛乱后我们不是重修过珊瑚城嘛，哪用得上改建？”

几十年前东海叛军横渡大洋，曾在这里和正统派打过一仗，毁掉半个城区。年纪大的人还有印象。

为什么要改造珊瑚城？苏吉拉纳见过魔都的科学镇，又一起建设过模范城，对这个问题马上能讲出一百个理由。公共卫生条件差、交通不便、居住面积狭窄……忽然他意识到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只有请这些民间领袖去模范城见识见识，他们才能改变看法。

于是苏吉拉纳半是邀请，半是强制地组织他们参观模范城。然而刚到港口，看到海面上喷云吐雾的蒸汽船，一些老人就哭闹起来。有人声嘶力竭地说，坐上这种船早晚都要死，不如就在这里把他们处决更好。

无奈，苏吉拉纳只好换成帆桨旧船，载着这些旧世界的遗民渡过海峡。本来想请他们乘坐火车，也只好换成马车。但是苏吉拉纳让车队贴着铁路线行驶，让他们见识科技的力量。不料听到远处火车笛声，一个老人吓得昏迷不醒，只好由军医送回兄岛。

就这样，最后勉强有十几个人克服心理冲击，撑到模范城。远远看到那些钢铁怪物，高楼大厦，说什么也不敢前进，只是站在城郊向里面眺望。苏吉拉纳本想让他们参观科学城市的细节，感受一下生活的便利，看看科学人的日子过得多么优裕，但是这些人再也不敢挪动一步。

“队长，你们要把珊瑚城变成这个样？我们肯定拦不住，但是我回去就搬家！”

“就是变了又有什么用？跟着你们走，我们不都成了魔媒？听说护教军能征集到五千万人。”

苏吉拉纳沉默了，他不知道问题出在哪里。兄岛没人知道他与海盗的那场战斗，不存在围绕他的神话。在当地人眼里，他以前不过是旧政权的小官。

旧城无法改造，大会只好把重点转向从铁坟延伸到军港的那片土地，面积大约三平方公里。除了盐碱荒地，还有几块私人土地，涉及百来户居民。按照规划，这里首先要修造硬质公路，两旁建成各种工厂。大批专家和建设人员已经到位，白天四处勘察，晚上睡在临时工棚。但是怎么将土地拿过来，重任摆在苏吉拉纳面前。他想出的第一招，是用城里没收的地产去置换。

在当地村民眼里，珊瑚城就算上流世界。那里的官方建筑相比于泥土和草茎盖成的房子，堪称质量上乘，庭院深广，还占据着优良地段。王新田的建设指挥中心暂时占用了这些房子。苏吉拉纳就和他商量，把房子搬出来与村民置换。在模范城住了几年，王新田根本瞧不上这些旧官衙，又知道那片土地的重要性，慨然应允。

接下来，苏吉拉纳挨家挨户与土地主人交涉。所有土地按照去年的地价，乘上两倍进行收购，以金币支付。土地上的私宅均按实际面积，用城里没收的官方房产交换。

这些小户人家忐忑不安，负责海禁的那批护教军是不堪一击，但是全球官军一起发兵，这些魔媒能挡得住吗？如果真理教将来收回此岛，强占官产肯定是死罪。

没办法，苏吉拉纳只好请保龙坚出面，在海边炸烂一艘旧军舰，让当地人看看科学武器的威力。“新厂一旦建好，这种炮弹能制造几千发，全球海军舰艇都过来也不够我们炸的。”

软硬兼施之下，大部分人终于同意置换土地。在吴昌文这个行为专家建议下，苏吉拉纳又按照签约时间的先后分别给予奖励，总算是将原住民陆续迁走。

然而，这一带最大的土地所有者，一个陈姓汉人家庭拒不搬迁。他们移居此处已经有几代人，祖坟就在村头。按照汉人的观念，陈家极其重视此地风水，认为只有死后埋在这里，才能保佑后代兴旺。苏吉拉纳好说歹说，这家人就是不搬。王新田被迫修改设计，结果发现，如果不拿下陈氏家族手里的土地，新的锻压厂根本无法落成。

火炮炮管、发电机转子、螺旋桨主轴，这些重要部件都要靠新厂锻造。事关军工大计，他们无法再妥协。朴运成知道这件事后，也亲自找到苏吉拉纳。“兄弟，这块土地无论如何必须拿下来，大型铁壳舰是日后成败的关键。”

这个道理苏吉拉纳也懂，但是这家人软硬不吃，他不知道从何处入手。难道要派军人把他们赶走？那样的话，兄岛居民怎么看待这些占领军？

就在这时，出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帮手。当初迎接科学近卫军的小伙子陈孝成找上门来，向他们询问这件事。原来，他就是这家钉子户的长子。天天看着父亲与科学人纠缠，心里早有不满。

朴运成非常高兴，拉住小伙子的手。“听说你已经报名加入科学预备班了？”

“是的会长！”

“那太好了，你马上可以为科学立下大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