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此时，新一期科学预备班已经开学，共有女生448名，男生127名。因为是白天，往期学生都出去工作，没住在宿舍。金子淇一声令下，行为教师带着孩子们集结到大操场上。傅靖已经从军械库拉来枪支，给大家分发。这些孩子接受过训练，真要上战场，仍然心惊胆战。几个女孩子拿着枪跑过来，围在金子淇面前。

“老师，我害怕，真要打仗吗？”

“老师，听说魔媒罪被抓后要喂狼，是真的吗？”

“……”

平均年龄十五岁的新生，即使穿上军服也是半大孩子。金子淇看着她们，没有回答。是的，她们真是要打仗。尤其是几年积累下来，科学近卫军里面男兵刚与女兵持平。这些女孩子就要面对一群如狼似虎的男兵，历史上从来没有先例。

想到这里，一句话几乎不经大脑，从她嘴里脱口而出。“别怕，老师和你们一起战斗！”

江玉琴带着几百名成年女兵也来到操场上。“都不用怕，我第一次杀人时比你们小，用的还是刀，你们怕什么。”看到女兵总教练，女孩子们镇定下来。

“大姐，会长怎么安排？司令有什么布置？”金子淇跑到江玉琴面前，低声询问。

“我看他们也是一团乱麻，会长想让过去的老安全员打头阵，彭志真说让男兵在前，女兵在后。”

“谁打头阵我不管，重要的是这些学生军，谁带他们打仗？”

“他们没指示。”

金子淇明白，大家过了几年和平生活，打仗的思想准备越来越淡漠。可是，要等谁的指示？我在这里不就是最高指挥官吗？

想到这里，金子淇转身发布命令。“行为教师立刻转为军官，带队到模范城东南布阵。玉琴，你带老兵在前面。傅靖，你带人去军械库再搬几挺速射枪！”

等朴运成和彭志真来到模范城东南，金子淇身边已经整齐地列好七百名学生军。前几届毕业生在前，当届学生殿后，三挺速射枪在前面压阵，齐齐指向敌人进攻方向。许多双平时读书、写字、作实验的手，现在就要扣动扳机！

“好，这个阵地就交给你们了！”看到他们并不慌乱，朴运成也有了底。

在背后那些工厂里，很多工人也是会员，同样是科学近卫军的预备役，只是工厂要停下生产得花一段时间。尤其是冶金厂的平炉无法熄火，只能一直运转下去。就这样，近卫军士兵一排排从各处赶过来，整队完毕，再涌向城市外围。

苏吉拉纳带队且战且退，终于退到模范城边上。看到手持步枪，英姿飒爽的妻子，苏吉拉纳生出浓浓的爱意，仿佛这里不是战场。刚见到这个女人时，他怎么能想到有今天。苏吉拉纳来到金子淇面前，忍不住跳下马，当着几百名官兵紧紧拥抱了一下妻子。

“你干嘛，又不是再也见不到了。”金子淇这句话说中了苏吉拉纳的心思，他确实担心此仗过后，夫妻二人会阴阳永隔。

很快，科学近卫军埋伏在建筑材料堆、墙体、河岸等处，组成了巨大的包围圈，中间留出半平方公里空地，准备以优势火力将敌人击杀。“他们只有三千人，我们已经发下三十万子弹，肯定够用！”朴运成给各路军官鼓着劲。

远处已经能看到敌人踏起的烟尘。苏吉拉纳带着佐尔和十几名士兵，再次跑到最前线。看到远处敌人的阵势，佐尔跑到苏吉拉纳身边。“爸爸，穿红色军服的是信号兵，打倒他们，敌人就传递不了信号。”

大队士兵在原野上列阵，友军之间要靠信号兵传递信息。按照作战条例，护教军的信号兵都要离敌人超过三百米，确保火铳和弩箭无法射中。比泰克担心敌人魔鬼武器厉害，让他们离得更远。

“你有把握？”苏吉拉纳问道。

“没问题。”

“那好，等他们再近一些。”

冷兵器作战，无论双方对射出多少箭、石和铁砂，最终决胜仍然要面对面凭借体能撕杀。谁能在同样面积上集中更多人力，谁就更有胜机。所以几乎没有散兵冲锋，都是排队迎敌。护教陆军穿上盔甲，刀手、长矛手、弓箭手各司其阵，在军鼓激励下，排着整齐队伍走向模范城。外围官兵手持盾牌，只要敌人射击，随时准备竖起盾牌阵进行阻拦。

就这样，大部分敌军进入半圆形伏击圈，几百米外有许多物体阻隔视线，护教军官兵隐约能看到有人躲在后面，但是并不在意。在他们的习惯中，战斗最终还是要靠当面撕杀。敌人躲得那么远，对他们构不成任何威胁。

苏吉拉纳带着科学战士远远绕到敌人后面。佐尔半蹲下来，举枪瞄准。枪声之后，敌人队尾一个信号兵应声倒下。科学士兵们刚要喝彩，被苏吉拉纳制止，他要让佐尔在安静的环境里瞄准。

第二个、第三个……佐尔在几分钟内干掉了所有红衣服的信号兵。

火铳时代只有神箭手，没有神枪手，因为射出去的只是一片铁砂。神枪手要用子弹喂出来，科学近卫军现在还没有多少子弹，一个士兵每年训练中只允许开二十枪。只有校枪员出于工作需要，必须经常射击，佐尔就这样成了神枪手。

看到儿子的战绩，苏吉拉纳马上想到了下一步。“你再打他们的军官，干掉几个，他们的指挥系统就完蛋了。”

沙欣的假想军里有敌人各级指挥官的军服，佐尔已经学会了辨认。只靠冷兵器交战，就是敌人看到己方军官的位置，周围有重兵保卫，也不算什么危险。所以越是高级军官，越不怕暴露位置。还要让部下高举军旗，让军队知道自己在哪里。

现在，这些都成了佐尔的指示物，小伙子依旧一枪一个，从不虚发，变形弹击中人体后，都会立刻使对方丧失活动能力。开始他们还在数，后来已经不知道击倒了十几个，还是几十个敌人。

佐尔这边响了枪，埋伏的科学近卫军士兵也纷纷射击。护教军习惯性地竖起盾牌，但是毫无用途，子弹击中盾牌，士兵就像被人猛推一把，纷纷倒地，队形很快乱成一团。失去军官和信号兵，几分钟内士兵一片大乱。

彭志真令旗一挥，让枪手们从隐蔽处现身，两千名近卫军战士四面八方包围上来。一边列队行进，一边密集射击，一边高喊口号：

“消灭邪教！”

“保卫科学！”

“铲除人奸！”

“……”

金子淇指挥的学生军几乎占据设伏部队的三分之一，她和傅靖分别蹲在速射枪旁，向敌人倾泄着子弹。经过几次改装，速射枪的份量已经下降两成，但仍然需要三个人一起操作。除了扣动板击，各有两名女兵努力维持枪身平衡。

在她们后面，江玉琴指挥学生军排好队形，前排射击五发子弹后，退到后排上子弹，后排学生站出来继续射击。这些十几岁的学生军开了几枪后，最初的恐惧就被宣泄，往常的训练成果显现出来。

三千名护教军士兵被困在空地中央，东跑西蹿，这完全不是他们预想的战斗。没人冲出来和他们撕杀，只有密集的子弹飞过来，他们完全成了活靶子。这些人跑着跑去，最后学乖了，纷纷扒在地上躲避弹雨。看着射击得差不多了，彭志真举起令旗，让士兵停止射击，高声喊话劝降。

看到身边尸体上那些碗大的伤口，还有地上横流的鲜血，周围也不再有军官胁迫，活着的士兵扔掉武器，扒在地上不敢动弹。近卫军士兵冲过来，把兵器踢到一边，让俘虏们脱掉上衣，在空地中间集合。

这场战斗事后被称为“模范城大狩猎”，由于双方武器射程相差两三倍，科学近卫军都在安全距离之外射击，竟然无人伤亡，被围在空地上的护教军就像猎物一样任人射杀。科学将领们设想过多年的巷战、血战、白刃撕杀、生死离别，全部没有发生。

战斗早在在每节铁轨、每座平炉、每台车床那里决定出了胜负。

“钢铁，多用钢铁，就能少流鲜血！”朴运成看到战况，随口发了一句感慨，被沈铭贤记下来，日后成为响遍环宇的口号。

苏吉拉纳再次找到金子淇，将她紧紧拥在怀里。这次金子淇没有再拒绝，当着两千名官兵的面和丈夫拥抱在一起。甄淑兰和王新田，李彦昌和奥提娅，巴布鲁和埃拉托娜，柳德米拉和穆赫塔尔，傅靖和罗斯托夫，杨慕真和李恩顺……不知有多少对夫妻共同参加了这场战斗。胜利后都拥抱在一起，欢呼声响入云霄，全军将士永远铭记这一瞬间。

战斗不到半小时就结束了，攻到科学城的敌人共有三千名，被变形弹击中五百多人，有三百人当场死亡，将近两百人死于流血过多。科学近卫军医生只抢救出十几名伤员，而且全部需要截肢。余下两千多人被恐怖的武器吓住，全部投降。

苏吉拉纳找到了比泰克的尸体，当年他们在稽察队训练班里见过面。被俘敌人也供出，这人就是目前兄岛上的最高长官，也是这次入侵的指挥官。他没有成为第二个旋风，却成了第一个死在近卫军枪口下的高级官员。

人类历史上很少有这样的战斗，反叛军的武器装备比政府军先进一个世代。朴运成站在近卫军官兵前面，高举步枪。他的脸涨得通红，几乎是嘶喊着给大家讲话。

“战友们，都看到了吧，我们拼命占在大自然之上，邪教徒自愿屈服在自然下面，结果就是我们必然会压倒他们。我宣布，启蒙战争从今天开始打响，进步全球化从今天开始实现。科学大军要从这里出发，一直打到盖娅城，打到科学阳光普照世界，打到全人类都从反智分子统治下解放出来！”

一千年的重压，十几代的隐忍，八年的奋斗，激情在一这刻火山般释放出来。在彭志真带领下，科学近卫军官兵们呼喊口号，响彻云霄，惊天地泣鬼神。

打倒反智主义！

启蒙战争必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