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这天，金子淇带着几名教师给实验室安装电路。她们刚开始学习电学，对于地线和火线还分不太清楚。

“老师，我来吧。”一个高大帅气的小伙子走进门口，正是伊尔汗。他已经转到阿迦兰门下工作。伊尔汗自从第一次进入科学营地，就着迷于各种仪器设备，每日里不停摆弄。他坐在桌前三绕两缠，就把线路安装好了。

“谢谢你……”

金子淇这才发现，旁边还站着一位中年妇女，伊尔汗的母亲巴斯坎。金子淇连忙请母子二人到办公室休息。自从在婚礼上第一次遇到巴斯坎，金子淇就很喜欢这位大姐。她们在旧世界里做着相似的工作。巴斯坎走村过寨，辅导孩子读书识字。那些孩子长大后，就会有人进入养成院，成为金子淇的学生。

像弟岛这么大的行政区，能供养几十名基层教士，每人面对几千名适龄儿童，根本教不过来。每年只有几十个孩子坚持到能够阅读童蒙课本。乡村不设学校，只在真理堂里面开设识字班。因为学生路途遥远，基层教士经常外出教书。教会发给口食作为薪水，如果能向养成院成功推荐一名学生，还能领到奖金。

和平协议签署后，巴斯坎主动入会，却没接受正式工作。大家以为沙欣成了科学近卫军高级顾问，儿子也很有出息，巴斯坎就这样相夫教子度过一生。然而她却有自己的想法。“校长，我要把识字班再办起来，各村很多人要识字，大会没有足够人手辅导他们。”

海禁开始那几年，因为社会崩溃，作官无望，乡民普通不想再让孩子识字。科学家园建立后，大会把高薪留给能识字的人，又不断招收识字的孩子进入预备班，重新在民间点燃读书识字的热情。一些二十岁上下的文盲尤其热心，如果能识字，看懂说明书，就能从普通劳动变成外围劳动，甚至科学劳动，收入节节提高。

“那要辛苦你了。”当年金子淇在养成院工作，经常接待基层教士。知道他们勤勤恳恳，清贫度日。

“不算辛苦，现在不用我劝，人们会主动来学习。”巴斯坎告诉金子淇，她想建立一个渠道，让自己的学生更顺利地成为会员。因为有这个打算，巴斯坎自然就来找金子淇商量。

金子淇很快就搞清了巴斯坎的意图，也很支持这位老同行，不过这件事不归预备学校管。金子淇带着她去找陈慧珍，成人教育处处长听完也很感兴趣，她一直在思考如何利用起旧世界培养出来的文化人。

“我记得您已经入会了吧？既然有这个理想，是否考虑到我的成人教育处工作？”

巴斯坎笑了笑，再次婉拒。“我还是想自己做这件事。先把家里一半田产卖掉，雇几个过去的基层教士，足够把识字班做起来。我看得清楚，真理教不可能再回到这个岛上，科学事业必然壮大，需要很多有文化的劳动力。我想把它当成自己的事业去做。”

登陆前，成人教育曾经是科学家园发展会员的唯一渠道，现在也提供着一半新会员。陈慧珍主持此事，仍然要用大会经费和人员。吴昌文负责民情调查，她已经从丈夫那里听到不少呼声，希望大会在学校之外再办点启蒙班，让工人之外的成年人也能学习知识。无奈资源有限，捉襟见肘，这个想法迟迟提不上日程。

如果民间人士能自费办学，大会只负责考核录用，岂非两全其美？陈慧珍认真听取巴斯坎的想法。沙欣家族在海禁后独霸一方，积累起不少田地。巴斯坎要办这个学校，经费并不是问题。“但是，你用什么教材教他们？”陈慧珍问道。

巴斯坎愣住了，金子淇听到这里也沉默下来。是啊，关键不是钱，识字总要使用阅读材料。巴斯坎以前教孩子认字，用的都是教会童蒙课本。低幼的有《平衡颂》、《人伦歌》，高级的有《圣尊行传》、《训民要旨》，或者《正教通本》。在科学世界上，当然不能让孩子们再读这些书，但是科学大会从来没办过启蒙教育，保育院长期只有几个孩子，根本没有编教材的需要。

“这是核心难题，如果您能解决教材，我就去上报执委会。”

她们离开成人教育处，上了伊尔汗雇来的马车，现在这还是模范城主要的交通工具。“妈妈，陈老师同意了吗？”

巴斯坎没有回答。以她的文化程度可以教书，编写有科技内容的教材确实力不能及。

“大姐，这件事我帮你做！”金子淇从巴斯坎身上看到了父亲的影子。无论怎样反智的社会，总有一些人希望后代多学点知识。没有这些萤烛之光，哪有现在的燎原之火。

“哦……”

“我有几百个学生，很多人都有不识字的兄弟姐妹，他们会支持你的想法。我去挑几个笔杆子，让他们一起编写科学启蒙教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