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科学纪元3年6月30日，预备班第二期学员毕了业。

奥尔佳将毕业设计定名为《让每个孩子都活下来》。将来她要带领妇幼医生，奔赴各地开展医疗活动，目标就是让每个新生儿都能存活。自己一家的悲剧应该在她这代人手里结束。

伊尔汗的毕业设计叫做《重建阿萨耶城》。那是个几百年前由土耳其族移民建立的镇子，伊尔汗和父亲沙欣都在阿萨耶城长大。海禁后，护教海军担心有人从这里的港口北渡，用排弩向城里发射火箭。小城以木建筑为主，在大火中焚毁，遗下一片废墟。

伊尔汗这个设计并非只是怀念童年时光，他认为阿萨耶城比如今远在内陆的模范城更适合开发，海港也值得恢复。如果海禁能够打破，他就要重建故乡。

一份份优秀的毕业设计让专家大为欣喜，孩子们设想的未来已经突破了他们的传授。

登陆头一年，武器摆在优先位置。科学大会既要靠武器防御外敌，也要用它们震慑当地人。现在如何迅速提高岛民生活水平上升到首位。于是，王新田从预备班里带走37人，跟着他在建筑工地上边干边学，模范城是全部工作的中心。黎秀英带走了28个女孩子和7个男孩，一支强大的医疗队是科学大会争取人心的重要条件，朴运成更是支持妻子的计划。斯瓦米纳坦的新农场方案已经划定，他也带走了20个毕业生，兑现科学大会增加粮食单产的承诺。

第一期里得到足够毕业生的部门，这次分配得比较少。小田雅子领走十个学生，大部分还要回来任行为教师。张冲为即将扩建的火电站要走25人。卡梅丽娅也给历史科学部要到两个人。这曾经是朴运成的专业，弟岛登陆后，全部资源投入物质生产。现在局势平稳，卡梅丽娅也要开始记录新的历史进程。

朴运成的设想得到通过，科学预备班毕业生直接转为大会会员，再加上新入会的成年会员，到科学纪元3年年中，岛上大会会员超过了一千人！

第三期科学预备班开学前，金子淇已经到了预产期。刚落成的妇幼医院就在学校旁边，接通了自来水、电和沼气。唯一一套手术设备制造完毕，金子淇成了第一个入院的孕妇。奥尔佳毕业后跟着黎秀英实习，正好回来老师担任护士。

小田雅子把金子淇的四个孩子召到一起，以行为教师身份对他们进行了一次特殊教育。十五岁的佐尔，十三岁的罗娅，五岁的帕塔和四岁的金永真围坐在小田雅子身边。房间里飘着檀香，桌上摆着糖果点心。谈话前，小田布置了一个温馨的环境。

“祝贺你们，马上就要当哥哥姐姐啦。”

小田给孩子们分发糖果，让甜蜜来放松他们的心情。“以前，爸爸妈妈的爱要分成四份，以后得分成五份。你们对新来的弟弟或者妹妹是怎么想的呢？”

“唔……他会不会和我抢玩具？”年纪最小的金永真抢先问道。

“肯定不会，他比你小几岁，你们不会喜欢同样的玩具。”没等金永真回答，佐尔就开了口。苏吉拉纳不在，他算家里的半个男人。“小田老师，我会当个好哥哥，帮妈妈照顾好弟弟妹妹。哦，对了，还帮着爸爸……”

不管佐尔说的是否真心话，他的表态起了个好头。罗娅也跟着表了态。

“就是……就是觉得这个家有点乱啊。”帕塔指着其他三个孩子：“我和他们不是一个妈妈，我和他的爸爸妈妈都不一样，新来的弟弟妹妹又和我不是同一个爸爸。”

“血缘相差这么多的兄弟姐妹，如果还能处得好，别人才会羡慕。”对于这个年纪的孩子，博取大人一笑仍然很重要，小田把他人的判断当成奖励。

“老师说得对，不管他们爸爸妈妈是谁，都是咱们的父母。”罗娅随时会支持哥哥。生活在两个没有血缘关系的父母身边，这两个孩子年纪越大，心思越重。

孩子越小，越以自己为中心，必须在他们小时就予以改变，社会力量也要参与这种教育。“佐尔和罗娅说得对，不管父母是谁，你们都是一家人。特别是新来的家庭成员，他最弱小，最需要你们照顾。今天能作好哥哥、好姐姐，将来就能当好战士，好工人。”

大会里虽然也有人带着孩子上岛，却没有他们这样大的家庭，这也是小田第一次进行同胞教育。没几天，她又给苏拉米尼作了同样的教育，奥提娅也快要到预产期。

日后，同胞教育成为各级学校中固定的教育内容。如果哪个学生家里要添人进口，行为教师都要专门提醒他今后承担的责任，特别要提醒他们，不能和新生儿争夺父母的感情。

预产期到了，手术室也安置好了，十盏白炽灯组成简易的无影灯，几把不锈钢手术刀摆在操纵台上。这是新世界里刚刚出现的工具。以前，黎秀英也只能使用普通钢材制作的手术刀。奥尔佳给黎秀英当助手。小田雅子亲自站在一边，记录着她们握刀的姿势，下刀的动作，手术的顺序。如果有需要，她也要给黎秀英打下手。

“子淇，你还可以反悔。”黎秀英最后问了一次。

金子淇紧张地握着她的手，但是坚决地摇摇头。

没有专业麻醉师，黎秀英亲自举起针头。很多女会员都挤到手术区外，仿佛里面躺着她们的亲人。四个孩子围在父亲身边，一起承受着压力。怕影响里面的手术，几名医疗队员把他们隔在外面。

在《科学之舱》里面，黎秀英找到了有关剖腹产技术的简介，再结合现有条件设计出手术过程。新时代第一例剖腹产手术就能使用创口小的横向切开术，取出婴儿后也会缝合宫部。两小时后，小田雅子从里面走出来，她只是站在旁边记录动作，都累得几乎说不出话来。

“母子平安！”

小田雅子挥挥拳头，坐了下来。黎秀英坚持了四个小时，已经接近虚脱。创口缝合后她就瘫在座椅上。奥尔佳拍打着婴儿，听到他的哭声后，也累得站立不住。师姐师妹接过孩子，完成后面的程序。

“每次都要这么久？”阿米塔娜悄声问道。

“第一次不熟悉，尽出状况，以后就不用了。”小田很有把握回答这个问题。

金子淇还在酣睡，黎秀英被助手搀扶着走到医院外面，居然有上千人围在那里，等着看她一眼。到了晚上，这个消息就传遍模范城的每个角落。所有公共食堂都加了餐，庆祝这次伟大的医学进步。这已经不是一家人的喜事，这是所有科学人的喜事。盖娅真理教禁止手术治疗后九百多年，世界上再次出现剖腹产的孩子。

这是能够挽救几亿条生命的功德。这天晚上，很多会员都喝了酒，朴运成高兴酒杯，跳到餐桌上大声高喊，仿佛他才是孩子的生父。

“新人，真正的新人，第一秒就生活在科学世界的新人！为他举杯，为科学的未来举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