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铁坟考察队伍回到营地后，正赶上一场婚礼。劳动间歇中有这样的喜事，会员们都跑过来参加，沾沾喜气。苏吉拉纳也带着金子淇和孩子们来到婚礼上看热闹。

男方是信息技术分部主持李彦昌，他今年已经40岁。25岁那年加入科学家园时，李彦昌怕连累妻子，毅然和她离婚，已经单身多年。新娘则是奥提娅，那个被丈夫抛弃在船上的白人女子。丈夫流放荒岛前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让她十分失望，奥提娅本以为自己和儿子才是他最关心的对像。

孤儿寡母相伴为生，女人的本能要求她找个靠山，哪怕他是个魔媒。登上弟岛后，奥提娅更是明白自己已经无法回家，只有在这里生活下去。25年漫漫长夜，她不一定能坚持到解禁那天，但是要为儿子着想。

于是，奥提娅开始打量周围的男会员，物色能够依靠的对像。凭着奥提娅的知识水平，她听不懂这些人在谈论什么。但是她发现很多人都围着李彦昌转，显然他在这里是个重要人物。

于是，奥提娅便找机会接近李彦昌，给他缝补衣服，开小灶，李彦昌生病时就陪在身边照顾。科学家园给李彦昌单独分配一间木屋，供他在里面研究问题。科学之舱初步翻译完毕，其它技术工作暂时没有李彦昌什么事，他就放松下来，也注意到这个投怀送抱的女人。

人到中年，对家庭生活别有渴望。奥提娅的来历他很清楚，一个女人带着孩子过活，本来也很值得同情。李彦昌就欣然把她娶过来。科学家园的人如果恋爱结婚，行为科学部的专家都要找他们单独谈话，讲讲婚姻方面的注意事项。李彦昌是顶尖专家，小田雅子除了和他谈话外，还特意把奥提娅叫到自己的办公室，给她讲了婚后要注意的事情。

“李彦昌靠脑力劳动，他的脑子很宝贵。平时要让他睡好，生活有规律，多吃海鱼。现在我们还没有足够的夜间照明，尽量少让在他沼气灯下面读书。如果发现李彦昌生了什么病，你要马上向医学部报告。”当年，小田雅子去作帕格莱特的助手，干的就是这些事。介绍这些工作时，小田雅子想到了当年的自己。

“放心，一定办到。”奥提娅连连点头。这并不难，在旧世界里嫁个男人，无非也是做这些事情。

“还有一件事要提醒你……”

“啊，是不是孩子父亲的问题？”曾经嫁过一个邪教官员，这件事老是悬在奥提娅心里。

“和他没关系。我是提醒你一定要努力学习科学。你也看到了，会员里面没出嫁的女孩子有不少。如果你不努力上进，夫妻之间没有共同语言，哪天他烦了你，可别怪我没提醒。”

原来是这个事情，奥提娅脸红了。“可是，科学实在太难学了。”她虽然认得几个字，又有李彦昌这样顶级专家辅导，但怎么也学不进去，到现在还不是会员。

“如今我们还没制造出多少实物，科学听上去还很空泛，将来对照实物学习会更容易。还有，趁年轻多给他生几个孩子。我们很需要下一代，孩子生下来，我们会集体哺养，不用你们多操心。”

奥提娅还不是科学人，所以他们结婚时不能宣读那段誓言，又不能使用真理教徒的结婚仪式，大家就把这场婚礼当成娱乐，纷纷表演节目，人人载歌载舞。朴运成把第一间修好的夫妻临时宿舍批给他们作为婚房，也算是对李彦昌翻译工作的奖励。

“我们会在这里住下去吗？”小男孩苏拉米尼非常喜欢这间新房，摸着木板墙上贴的科学画。

“不会，马上我们要建一座很大的城市，那才是我们的家。”李彦昌给孩子描绘着科学建国的前景。

苏吉拉纳也参加了婚礼。每遇这种场合，甄淑兰的歌都是保留节目。一首《科学人之歌》唱得穿云破雾，激动人心。甄淑兰一唱完，金永真就跳过去扑到她的怀里。

“妈妈唱得真好”。

“唔……他怎么喊她妈妈？”金子淇不解地问。苏吉拉纳这才敢告诉她，金子淇自从上了远征船，大半年都生活在甄淑兰身边。

“这我能理解，不过，她为什么要照顾这个孩子？”

苏吉拉纳突然意识到这才是问题的关键。营地里有十分之一会员是女性，为什么甄淑兰要出面照顾金永真？“我和她有过约定，上岛后先寻找你的下落。如果你不在了，我会和她一起生活。

“哦……”金子淇淡淡地说道。“没什么，你们都是会员嘛。”

苏吉拉纳不知道该说什么，后来他意识到，最好淡化这个尴尬的话题，便转过脸去看新郎新娘。想到当初奥提娅和丈夫孩子一起被人从海上救上来的情形，苏吉拉纳不胜感慨。“孤儿寡母很不容易，没想到她这么快就找到了归宿。”

听到这里，金子淇忽然甩开他的手，苏吉拉纳从那股力量上感受到她的不满。

“苏吉拉纳，我可不是活不下去才来投奔你，这里有好多事我都能做，我也想做！”

这句话虽然是埋怨，却说得苏吉拉纳满心欢喜。这是当年那个金子淇，是他喜爱的金子淇。才个把月时间，那个灰头土脸的农妇已经不见了，金子淇又充满了生活的勇气和希望。

营地生活还有很多乐趣。这天，斯瓦米纳坦要组织一场严肃的科学实验，内容就是吃龙虾！

科学家园要捅破旧时代的渔猎禁令。野兽作为食材并不如家畜，鱼虾就大为不同。如今人类只能养殖淡水鱼，许多代人都没吃过海货。用哪些海洋生物补充营养，成为斯瓦米纳坦研究的重点。

在弟岛某些海岸，一公斤重的龙虾会层层叠叠爬上来，密密麻麻一大片，当地无人敢吃。这位营养主管采了一些，拿着放大镜研究它们的结构、生理活动、组织成分，大致确定是种无毒无害的高蛋白食品。

但是研究归研究，总要有人试着吃这个东西。斯瓦米纳坦捕来几十只龙虾，征集志愿者，一人吃下一只，看会有什么反应。大家围过来，看着在盛满海水的桶里爬行的龙虾，议论纷纷。咬不咬人？肉在哪里？怎么吃？专家们一概不知。

“哈哈，你们居然为它作实验？”一个清脆的男声在圈外传来，原来是海盗男孩曼德尔。

“不用实验了，我教你们怎么吃吧。”妹妹塞西莉娅挤过人群，在众人惊呼中直接抓起龙虾，扔到锅里煮起来。两只龙虾煮熟了，兄妹二人拿过一个盐碟放在身边，熟练地掀盖、拧脚、摘钳子、挑肉，沾着盐粒吃起来。

附近会员闻迅跑过来，里三层外三层围了一片，就是要看看他们怎么吃龙虾。

这对海盗兄妹从小就吃海货，根本不怕张牙舞爪的龙虾。直到身边堆了一层壳，他们才站起来，大摇大摆地走出圈子。